第116章 晚晴(1 / 1)

长安城外三十里有一座圭峰山,半山腰上有一处凉亭,名唤晚晴亭,取自李义山的名句“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这晚晴亭当然不是因为孤零零一座亭子而出名,而是这亭子恰恰坐落在一片枫林之中,每逢季秋,霜打枫林,漫山红透,坐在这里静看夕阳无限,落木纷纷,别有一番意境。若再碰上骤雨晚晴,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则更是人间难遇的盛景。

晚晴亭由此得名。

苏岑看见这亭子时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凑巧,这亭子竟跟他晚晴嫂嫂重名。

如今正值暮春,枫树不过刚刚抽芽,自然看不到霜染霞飞的盛景,故而人烟稀少,除了苏岑、阿福和黄缅,周遭再无人迹。

这片枫林范围不小,三人便以晚晴亭为中心,分散开去找。

虽然确定黄婉儿失踪之前肯定来过这儿,但苏岑也不能保证时隔这么久还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很多证据都是有实效性的,风吹雨打,草长叶落,很多东西早已经面目全非,在这么大一片林子里找那么点渺茫的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这是他们手里握着的唯一一点线索。

到了晌午,三人将找过的地方做好标记,回到晚晴亭汇合。苏岑早就料到中午应该是回不去了,来之前特地嘱咐阿福带了干粮,这会儿刚好从马车上拿下来,在亭子里将就着吃一点。

吃到一半,听见不远处钟声响起,在山间来回飘荡,悠远空泛。

苏岑停下动作,站起来往钟声来源处看过去,只可惜树木葱茏,看不真切。

苏岑回头问:“是哪儿的钟响?”

黄缅边吃边道:“苏兄有所不知,再往前走一刻钟,有个寺庙,叫草堂寺,敲钟应该是庙里的和尚到了吃饭的时辰了。”

“草堂寺?”苏岑皱眉思索,只觉得这名字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再一想,当初封一鸣带着来的那个寺庙可不就是草堂寺,苏岑还记得这个草堂寺里有口井挺出名,只可惜他们当初并没有看到,还搭上了好些个香火钱。

“草堂寺求的是姻缘?”苏岑还稍稍记得点封一鸣当初说过的话,又找黄缅确认了一遍。

“是,据说还很灵验,长安城里的人都到这儿来上香参拜,”黄缅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来:“你是说当日婉儿就是来这儿上的香?”

“一个女孩儿,正值豆蔻之年,最乐意求的就是姻缘。”苏岑坐下边吃边道:“回程途中遇上大雨,遂躲到这亭子里避雨,这也就解释了刘四鞋上那些泥巴和那片枫叶。躲雨的时候应该还遇上了什么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所以才有了第二天的还愿以及私会。只是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令妹没能回去。”

“原来是这样,”黄缅恍然大悟,“合情合理,苏兄你真是神了!”

“这些也不过是猜测,无从佐证。”苏岑微微一笑,三两口将手里的干粮吃完了,又灌了几口水,起身道:“吃完了就再找找,他们在这亭子里避雨,有证据的话应该就在这附近。”

阿福也吃完了站起来,拍着胸脯保证:“二少爷你放心,我肯定每颗石头每片叶子都不放过。”

黄缅过意不去,冲二人鞠了一躬:“有劳了。”

众人吃完了饭抓紧时间又找起来,苏岑刚找到方才做标记的地方,就听见不知哪里传来“哎呦”一声。

“怎么了?”苏岑高喊。

回话的是阿福那边,“没事,二少爷,我绊了一跤。”

苏岑刚待继续找,只听见阿福突然叫了一声,紧接着便听见阿福喊道:“二少爷,二少爷我找到了!”

苏岑和黄缅急忙凑过去,只见地面上有块凸出的圆木,只露出了一小截,看不仔细就跟树根混为一谈了,若不是阿福被它绊了下,只怕根本就注意不到。

几个人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那块圆木整个挖出来,看清全貌才发现那本是一个车轮,黄缅上前仔细看了看,猛然间觉得嗓子发紧。

“这……这是我家的马车,”黄缅指着车毂指尖轻颤:“我家的车都会在轮毂上打下印记,这里有一个黄字,是我家的没错!”

苏岑眸色一沉,“以这儿为中心,再挖!”

知道可能要掘地,马车上带了锄头铁锹,不一会儿功夫又接连挖到了车辕和马辔,都被拆分了埋在地下。黄缅越发肯定这是自家的车,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埋在这儿。

一锄头下去又听见一声钝响,黄缅知道自己这是又挖到东西了,急忙蹲去看。

片刻之后,黄缅惊叫一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苏岑赶过来时,只见半个头盖骨已被挖出,空洞洞的两个眼眶正无神地对着他。

绕是黄缅再怎么不信,看到如此情景也知道肯定是出事了。牵扯到死人这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无奈之下只能报官。

大理寺的人来的很快,毕竟一听说城郊发现了尸体,并且自己家大人已经在那儿了,谁也不敢怠慢。

一起来的还有宁三通,背着他那大木头箱子爬山越岭而来,看见苏岑直抱怨:“好好的休沐日子你非要出来找事,我正跟郑旸商量一会儿是去喝酒还是听曲儿,全被你搅了。”

苏岑只能赔笑:“人命案子,担待些。”

尽管口头上不满,宁三通手上却没停下,打开他那木头箱子把东西都备齐了,看着苏岑:“尸体在哪?”

苏岑随手一指这片山头:“还在挖。”

宁三通来了兴趣:“这是死了几个啊?”

苏岑看了黄缅一眼,黄缅已被那半块头盖骨吓得魂飞魄散,坐在亭子里正瑟瑟发抖,再不敢上手了。苏岑叹了口气,回道:“还不清楚。”

趁着大理寺的衙役们正挖的热火朝天,苏岑叫来阿福,耳语了几句,阿福听后点点头,起身先走了。

大理寺的人挖了一个多时辰才把这一片都挖了一遍,那辆马车基本拼凑齐了,是被人拆分之后埋入地下的。值得庆幸的是自始至终只找到了那一具尸体,看身上衣物,应该就是那个失踪的车夫刘四。

宁三通着手验尸:“死者为壮年男性,身长七尺一寸,发长一尺九,着单布短衣和裙各一件,衣襟前胸染血,有一个长约一寸的破口,疑似剑伤。”宁三通接着打开死者身上的衣物检查尸体,看了良久,突然沉默了。

“怎么了?”苏岑凑上前问。

“没有伤口。”宁三通皱眉道。

“怎么会没有伤口?”苏岑难以置信地看着宁三通,“你刚不是说疑似剑伤吗?”

“至少在这具尸体上没有伤口,”尸体由于长时间埋于地下,已经腐败成了一具骷髅,宁三通示意苏岑去看,“衣服上这个洞正冲胸前,应该是一剑刺穿了心脏,但你看这一片的肋骨上,并没有留下剑痕,这就说明凶手不只是一击致命,而且准确避开了肋骨,剑从两条肋骨的缝隙之间穿了过去。”

苏岑明白了:“是个高手。”

“目前我没有看出别的死因,要等把尸体带回大理寺进一步检验了才能知道。”

苏岑点点头,吩咐衙役们把挖出的证物都带回去,又走到黄缅面前:“黄兄,先回去吧。”

黄缅惊吓过度,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苏岑:“这儿没有婉儿的尸体,是不是说明婉儿还活着?”

苏岑抿了抿唇,只能安慰道:“至少是没死在这里。”

黄缅一脸颓败:“那婉儿在哪啊?”

苏岑勉强笑了笑,“我说过了,我有一个猜测,如今刚好验证一下。”

一行人回到长安城,城里早已传遍了,苏大人在城郊枫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大理寺火速办案,如今已经找到了关于凶手的证据。

过程传的神乎其神,有说苏大人的开了天眼的,看一眼尸体就知道凶手是谁,还有说是死者给苏大人托梦申冤,在梦里告诉了苏岑凶手是谁。比较靠谱的一种说法是苏大人在挖出的马车上找到了能证实凶手身份的证物,静等着明日开堂就能提审凶犯。

大理寺的队伍刚进城门就被人群团团围住,大理寺的人尚还不明所以,但见自家苏大人成竹在胸镇定自若,也纷纷挺直了腰杆接受百姓的夹道欢迎。

事情闹的如此地步黄缅自然不敢回家了,跟着苏岑在大理寺值房里凑合一夜。

黄缅白日里受了惊吓,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本想着找苏岑说说话,但苏岑却好像白天累着了,早早就熄了灯躺下,不一会儿呼吸都放缓了。

黄缅只能自己对着房梁发呆,脑子里一会儿是白天那具尸骨,一会儿又是婉儿,但毕竟白天挖了半天坑,临近子夜也渐渐有了睡意,刚要朦朦胧胧睡着,突然听见外头传来打斗的声音。

黄缅一骨碌坐起来,再看苏岑,早已披衣起身,一双眼睛如寒夜星芒,清醒透彻,丝毫没有一点惺忪之意。

苏岑扬唇一笑:“凶手送上门来了。”

两人点上灯来到门外,只见两个黑影正在院中缠斗,一个使剑,剑法凌厉,寒光毕现,另一个身手诡谲,灵活异常,频频能从出乎意料的角度掷出各种暗器来。

紧接着火光从四面八方涌来,早就埋伏好的衙役们手持火把,将两人团团围住。

黑衣人知道自己中了埋伏,起身欲撤,奈何曲伶儿鬼魅一般死死贴在他身侧,虽杀伤不大,但却异常缠人。

突然间黑衣人右手骤然发力,挽了个剑花,剑锋急转,直冲着苏岑而去。

“苏哥哥小心!”

曲伶儿当即方寸一乱,动身回护苏岑。苏岑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负隅顽抗,挑他这个不会功夫的下手,苏岑慌乱后退,眼看着剑锋就要扫到自己颈侧,只听“当”的一声,曲伶儿掷出一枚燕子铛,将剑撞偏了一寸,擦着苏岑的脖子扫在门框上。

黑衣人看着一击不成,也不恋战,趁曲伶儿没追上来,飞身上了房顶,顷刻消失在夜幕中。

曲伶儿气的跺了跺脚,见苏岑没事刚待去追,苏岑却摇了摇头:“伶儿,算了。”

曲伶儿耷拉着脑袋回来,“苏哥哥,我打不过他。”

“没事,”苏岑冲曲伶儿微微一笑,“让你干的事情干好了吗?”

“那是自然,”曲伶儿突然狡黠一笑,摊开掌心,细碎的磷粉在暗处闪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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