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芜拉着南遥,挖了两大筐血囊根。
这种茎块柔软多汁,颜色浓郁艳丽,尽管他已经非常小心,挖的时候还是有不少汁液溅在了他身上,将他的衣服染得斑斑驳驳。
远远看去,他身上血迹斑斑,恐怖异常。
白芜回到家的时候,家人们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涌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川伸手扶他,满脸都是紧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你们是遇到了什么?”
南遥后面背着一大网袋白絮果,没来得及变回人形,墨向他投去隐晦而责备的目光。
那是一个成熟的兽人对一个年轻的兽人的责备与质疑。
白芜见状连忙解释:“我没受伤,这是血囊根染的颜色。”
“真的?”川先将他的袖子撸上去,见他的手臂果然光洁,先松了口气,忽然又疑惑起来,“血囊根是什么?怎么没听说过?”
南遥变回人形说道:“这是用来清热的一种药材。它味道太苦,后面祭司们配药的时候便渐渐换成别的药材。”
川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们之前没有接触过。”
南遥后退一步,让白芜和家人交流。
墨这次朝南遥投以歉意的目光。
南遥笑了笑。
准“父子”二人无声完成一次交流。
岸问:“你们挖血囊根回来干嘛?”
“染色啊。”白芜放下背筐,将袖子伸在前面给他们看,“你们看这红色多纯正。”
川和岸的心神很快就被这种新的红色吸引过去了。
两人抓着白芜的袖子左看右看。
岸还拿了个碗,将血囊根的汁液挤了出来。
血囊根的汁液确实非常亮丽,挤出来放在碗里,如同一块红宝石。
岸忍不住,当即要把今年新织出来的布拿来,染一块试试。
白芜家染色的工具很齐全,还有专门用于煮染的大陶锅。
一家人挤了小半锅血囊根汁液,用纱布仔细过滤后,直接将纯液放到炉子里面煮。
血囊根加热后,很快飘出一股苦味,颜色依旧不变,红得令人心醉。
他们用棍子将布料压入锅中,又加入盐,小心翻动,全面染色。
布料煮过之后,放在锅里浸泡一|夜,白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将布料拧起来,整块布料血红一片。
这颜色太红了,比他们之前染出来的红色要纯得多。
岸看这块布料的第一眼,眼睛里就已经开始放出了光芒。
岸双手拿着湿漉漉的布料仔细查看,又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这块布做出来的衣服肯定好看。”
白芜:“先晒干再说。晒干后,这红色可能会暗一个度。”
“那也非常好看。”
夏天气温高,风也大,布料晾在树枝上,一会儿就晒干了。
岸搬了张椅子坐在布料
等布料一干,他立即拿下来重新过水漂洗,洗干净后再晒第二遍。
白絮果纺出来的线相对较粗,布料也相对硬|挺,属于那种介于棉和麻之间的质感。
这一整块布料晒出来,非常平整顺滑。
岸抖了一下布料,正面反面来回看过之后,举着布料问白芜,“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做衣服了?”
白芜拿过来搓了搓,见没掉色,点头,“应该没问题。”
“那我去把我的针线拿出来!”
“不急,线也要染色,要不然不好看。你想做什么样的衣服?我给你画个图出来。”
白芜画的衣服样子是整个部落里出了名的好看。
岸听他感兴趣,立即点头,“那你画,我晚上回来再做。我先去部落里找夕他们出去采集。”
岸说完就兴冲冲跑了。
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却不是一个人回来,而是带着一群小伙伴回来。
大家都围在外面,将白芜家新染出来的三块红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白芜跟岸说过配方要保密,大家也不知道他们这几块红布用什么东西染出来,只觉得他们家的红布格外顺眼。
让人爱不释手。
夕道:“这个红色真特别,有点像晚霞。”
深道:“我觉得有点像长腿族他们带过来的珊瑚。”
岸开口:“也有点像血,反正就是很好看。”
几人说着说着,开始争论这几块布料的颜色究竟像什么。
白芜觉得布料最像朱砂红,这里的人们没有见过朱砂,也不知道朱砂红究竟是什么色,他想说也没办法说。
他笑了笑,“要现在开始做衣服吗?”
岸立刻点头,“要!你先说说要怎么做,我们给你打下手。”
衣服的样式用不着保密,反正保密不了多少天。
只要他们穿出去,心灵手巧的鸟族人很快就能仿制。
白芜对这些不涉及商业机密的事情一向很大方。
白芜拿了根棍子在地下画出衣服的样式,“这种红色的布料最适合用来做带袖子的长袍,哥你没有带袖长袍,不如做件长袍试试?”
旁边围观的亚兽人们凑上来一看,心直口快地问道:“这种长袍好看吗?”
白芜笑着点头,“它最大的优点就是好看。等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亚兽人们都在,白芜在地上画了好几张图,将衣袖衣领等分为几片。
岸就在旁边,白芜用藤蔓给他量了三围,依照三围裁布料。
他们人多,手脚又灵活,一人干一点活,在天黑之前就把这件衣服做出来了。
轻柔的衣服堆在椅子上,岸摸着衣服,眼中满是激动。
白芜跟着缝衣服,缝得脖子都僵了,见他哥拿起衣服要进去屋里试穿,对他哥说道:“你先别忙着穿这件外袍,里面要穿一套里衣,那套原色的里衣就很好看。”
岸连忙点头,进屋里换衣服。
片刻之后,他穿着这件红色的袍子出来了。
这一件袍子整体呈现朱砂红,不是那种饱和度特别高的颜色,而是偏暗的朱砂红,红得很正,看起来非常高级。
他穿着的长袍宽袖大摆,腰间细细加了一条腰带,将他劲瘦的腰给勒了出来,显得他又高又瘦,如风中劲竹。
他的皮肤不那么白,是深一点的蜜色,但是这种颜色非常均匀。
他的脸又瘦又窄,五官比较深邃,尤其下颌线条,非常干净利落,穿上这件长袍之后,衬得他的皮肤更细腻。
他抬头挺胸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身上带着一种特别的气质。
周围的亚兽人们都惊呆了,张着嘴看着他。
岸非常臭美,一看小伙伴们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穿这件衣服效果非常好。
他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周围,得意地问道,“怎么样?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吧?”
伙伴们在旁边疯狂点头,以极大的动作幅度,表明自己的赞扬之心,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白芜金刀大马地坐在椅子上,对上岸的视线,朝他哥挥挥手,示意他哥过去。
岸对他的审美非常信任,一听他叫赶忙跑过去,眼睛亮晶晶地问,“还有什么事?”
白芜笑着从边上的背筐里,扯出一条刚刚剩下的布料,让他哥蹲下。
布条是红色,因为是边角料,形状并不规则,白芜稍微折了一下,把它折成长条,然后将岸的长发绑在后面,高高绑了条马尾。
布条垂下来成为马尾的一部分,装饰效果非常好。
白芜自己满意地点点头,让他哥往前走几步,从远处欣赏他哥的英姿。
白芜的审美比当代人强太多了,那是长期熏陶所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往往让人眼前一亮。
亚兽人们看着岸,眼睛都挪不开。
过了好一会,深突然说:“芜,我们请你帮忙染布料吗?我给你两块布,你染好之后给我一块就行。”
其他亚兽人没想到还能这么做,愣了一下后纷纷表明:
“我也想要。”
“芜,我也愿意给你两块布,你帮我染好之后,给我一块就行。”
“我也可以,你要别的东西当报酬也可以!”
白芜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生意找上门来了。
他迟疑了一下,深抓着他的手用力晃了晃,催促道:“你快答应嘛。如果要什么材料,又很难找的话,我们可以把材料找过来,你帮我们染一下就行。”
亚兽人们旁边央求,白芜想了一下,点头,“也可以。不过报酬什么的,我先看看效果怎么样,用不了一块布料那么多。”
“都随你!我们今年去摘白絮果摘得特别早,手上攒下了好些布料。”
这些亚兽人们还没有成家,人又勤劳,基本每个人都攒下了不少好东西。
白芜答应之后,他们当天就把布料送了过来,请求白芜染得越快越好。
白芜挖的血囊根还有很多,染布不费什么精力,他答应后,当晚就开始染布料,一共染三遍。
将布料多次固色,再洗干净拿出去晾晒,白芜和家人忙到下半夜,打算早些染出来,等亚兽人们再过来拜访的时候,将布料给他们。
第二天一大早,亚兽人们就来了。
白芜连夜赶工染出来的布料挂在他们家后院,树上挂着的那十几匹布,犹如十几片灿烂的朝霞。
亚兽人们远远看着便激动不已。
亚兽人们变回人形,七嘴八舌地请求白芜快些把布料拿下来。
白芜扫视一周,在晨光下笑着和众人商议,“我们先来确定报酬。”
众人纷纷点头。
白芜:“染布的话,你们给我一块大的布,我再回你们一块小一点的布,尽量不做切割,怎么样?”
“如果答应的话,现在就可以把布料给你们。”
白芜家的红布为他家独家所有。
亚兽人们现在只想得到红布做漂亮衣服,根本没考虑划不划算的问题,听他提出条件,立刻答应下来。
亚兽人们爽快,白芜也十分爽快。
他去后院将布收回来,给每个人分发。
都是同一个部落的人织出来的布,各家的布却有微妙的不同,有些人的布大一些,有些小一些。
白芜记住了每人带来的布的特征,他按照各人给他的布料,给每个人换小一号的红布。
如果有人的布格外大,换成小一些的布也不太公平,他就会另外搭配红色发带和红绳等小配件,算是一种“找零”,大体做到了公平。
亚兽人们收到红色的布料后非常惊喜,纷纷表示要回去将布做成衣服,还央求岸跟他们一起回部落,帮忙参考要怎么做衣服。
岸十分讲义气,又喜欢凑热闹,听到小伙伴们的邀请,二话不说便一起跟着去了。
叽叽喳喳的亚兽人们离开后,白芜家的山头一下变得安静不少。
白芜吃过早饭后,找出家里剩下的布料,打算一起染成红布。
川看他忙碌,问:“现在就把这些布通通染成红色,会不会太早了一些?等他们过了这个兴头,可能就不喜欢红色的布料了。”
这个他们指的是白族的亚兽人。
整个白族年轻的亚兽人也不多,交换能力十分有限。
白芜染那么多布,当然不是单纯地冲着他们。后面几大部落那么多人,多的是能换布料的人。
天鹅族游商也绝对会感兴趣。
白芜抬头朝他亚父笑笑,“先做着,要是换不出去,留着我们自己穿也行。”
川洗干净手过来,“要我帮忙干什么?”
“不用,亚父你想干什么就去干吧,我煮完这批布也出门。”
川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他一个人也行,便不再管他。
白芜趁着天色还早,把家里剩下的血囊根全部取出来,洗干净削去须根后,放入石舂里舂烂,将里面的汁水挤出来。
挤干的残渣他也没有乱丢,而是送入火塘,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样处理过后,除非他们家谁亲自把染血囊根染色的秘密说出去,不然旁人发现这种染料的可能性极小。
白芜在家忙了半天,和南遥出去的时候时间已经比较晚。
他们回来得也晚,回到家时,家人们都在院子里坐着,正清理白芜和南遥带回来的白絮果。
岸一见白芜回来,便冲他抬下巴,示意旁边,“今天又有好些人拿了布过来请我们染成红色,我都放在那里了。”
白芜放下背筐,走过去翻看。
这些布料结实细密,品质非常不错。
白芜转头,“哥,你还记得这些布料都是谁家的吗?”
“这么多,我哪记得住,不过我让他们剪裁了一下,统一拿同样大的布过来,到时候你给他们小一号的布就行。”
白芜赞道:“法子不错。”
白芜查看过布后,又过来看他们清理白絮果。
白絮果的果皮相对较厚,里面还有籽,要掏出来也不容易。
除此之外,白絮果靠近果蒂那段,还有些没长好的絮茸,跟碎屑一样,也要清掉,不然纺成线的时候,容易造成线疙瘩。
川轻推了白芜一把,让他别在旁边碍手碍脚,又招呼南遥,“你们饿了吧?先吃饭。”
白芜从善如流,“今天晚上吃什么?”
川:“烤肉和沙拉。”
白芜过去帮忙端菜,“亚父,明早做点小鱼干吃?南遥想吃小鱼干了。”
川好笑地看他一眼,“你想吃就说,别赖到南遥身上。说你想吃,难道还能不让你吃?”
南遥在旁边道:“明天我送点过来。”
川赶忙道:“不用,家里多的是小鱼干,这些天都没怎么吃鱼,全放到面包窑里烤熟了,你们想吃,明天我做点就是。”
川端菜的时候,两只小狼在脚下跑来跑去,差点绊倒人,川训了它们一顿,各给它们扣了一小块肉。
两头狼“嘤嘤”叫着撒娇,拿湿润润的鼻子去嗅闻川的腿。
川又训儿子又训狼,忙得不可开交。
这座不大的山头上,满满的是烟火气。
大家落座吃饭,吃得最慢的人去洗碗。
吃完饭之后,大家各拉了张小矮凳,坐在箩筐,清理白絮果。
见白絮果清得差不多了,川和岸先去纺线。
白芜又掏了一个白絮果,看他们灵活地捻线纺线,商量道:“阿父,不然你们这批布织得小一点?我把它们全染成红色,跟别人换大布。”
川:“可以呀,这有什么不行的?”
川说着手脚麻利地用手捋纺出来的线,将边上的杂絮捋下来,团成一团扔进破背筐里。
岸捻线的时候,也会将杂絮捋出来,扔到破背筐。
他们忙了一会,破背筐里便多了一大团杂絮。
白芜清理面果清得犯困,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捶捶后腰,“不行了,昨天没睡好,今天好困,我得和南遥洗澡睡觉去。”
川头也不抬,“早点回来。南遥你送他下来,黑灯瞎火的,怕他踩到蛇。”
南遥答应。
白芜现在已经不怕蛇了,只是捉蛇的技艺还比较生疏,仅此而已。
被他亚父当场揭了老底,他有些脸红,又不敢说什么,左看右看,看向装杂絮的破背筐,“这些杂絮还干什么?”
岸随口,“用来烧啊,你看它又细又软,引火一下就能烧着了。”
白芜伸手捏了一把,这些杂絮果然细软,还特别碎,一点点,跟扬尘一样,捏起来手感还挺好。
白芜心头动了一下,总觉得他忘了什么,这杂絮应该有其他效用。
然而究竟忘了什么?他直到泡在温泉里的时候,还是没有想起来。
白芜又累又困,温度正好的温泉泡着感觉非常舒适,他仰起头,将脑袋枕在石头上,看漫天繁星。
看着看着,他要睡着了。
南遥在
“唔。”白芜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被喊醒只得从温泉里爬出来,拿过干净的布巾擦身体,“就来,你等我一下。”
天气热,大部分人都只穿下裙。
白芜顶着困意将一片裙系在腰间,穿上兽皮凉鞋去找南遥。
南遥正在路口等他。
白芜一转弯,一眼就看见了人。
今天的南遥穿着一件朱红色的下裙,他宽阔有力的肩背下是一把窄腰,布料围在腰上,将他劲瘦的腰腹勒了出来,又将剩下引人遐想的部分掩藏了。
南遥的身材堪称完美,肌肉多一分显得笨重,少一分又显得瘦弱,这样刚刚好。
因为个头够高,他的身形还格外修长。
这是天生的好身条,哪怕同样的锻炼,换一个人来,绝不会有他这么漂亮的肌肉和身材。
白芜的呼吸窒住了。
南遥身上穿的这件下裙是他亲手做的,为了质感,他特地压了褶,使得这件下裙垂坠性极好。
南遥穿上它,威严又俊美。
岸穿红色长袍也极美,可那是飘逸灵动的美。
南遥不是,他威严、厚重,犹如天神。
南遥走近白芜,白芜的呼吸更显急促。
南遥眼睛里带着笑意,灼热的大掌抚上白芜的后颈,往自己这边一压。
两人额头贴着额头,眼睛能看见对方眼睛里的自己,也能看见醉人的星光。
白芜心咚咚跳得极快,他喉结动了动。
南遥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啄吻了下他的鼻尖。
南遥眼睛微弯,往下,嘴唇贴住他的嘴唇。
白芜感觉到嘴唇上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贴在自己唇上的唇瓣干燥微凉,他屏住呼吸,瞪大眼睛。
南遥一触即分,粗粝的指腹摩挲了他嘴唇一下,捏捏他后颈,“回神。讨厌么?”
“啊?”白芜脸颊爆红,狼狈地退了好几步,眼神闪烁,“……不。”
说完,白芜快走几步,走到南遥前面。
南遥见他耳廓都红了,低笑一声,悠悠跟在他后面。
因为这个吻,白芜一晚都没睡好。
第二天爬起来的时候,他眼下又是两抹青黑。
岸纳闷地看了他好几眼,“你们昨天回来得也不晚啊,我都听见开门声了。”
白芜脸上又有红云弥漫的趋势,他轻咳一声,“哥,今天你做早饭?别忘了我的小鱼干啊?”
“亚父做,他带着南风白雪去田里了,说要顺便给你拔点蒜苗炒小鱼干。我先烧点开水。”
白芜见他用杂絮引火,点头。
岸注意到他在看自己的手,“别看了,这些都是杂絮,再怎么也没办法织成布。”
“我总觉得它还有点别的用处。”
“什么?难道可以吃?还是可以做药?”
“我们又不缺吃的,哪用得着对树皮棉絮下嘴……”
白芜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岸见他站在那里,不解,“棉絮是什……”
“我知道我忘什么了!”白芜原地跳起来,“我忘了纸!我居然忘了造纸!!!”
岸更显茫然,“纸又是什么?”
“一种用来记载事物的工具。”白芜大步迈到火塘前,弯腰双手抱住破背筐,“哥,你别用杂絮引火了,我有用!”
“什么?”
“造纸!”
白芜将破背筐放到一边,抄起洁牙棒和洗脸巾就往外跑。
他匆匆忙忙洗漱回来,冲到杂物间,另外拿了一个新陶锅。
他将所有杂絮倒入大陶锅里,加水熬煮。
在煮的同时,他去杂物间,取了一捆剖好的木片,又找了木料出来,坐在一边编织木片,准备做抄网。
他们家离任何一个部落都不算近,在这里尽情折腾,也不会泄密。
南遥下来后,也没问“纸”到底是什么,要怎么做,便过来帮忙。
两人一直忙到吃早饭。
白芜吃完饭一推碗,又在忙抄网。
他心心念念的小鱼干也没吃几口。
岸嘟囔,“究竟是什么好东西,这么专注?要不要帮忙啊?”
白芜埋头,“不用,你让我们自己折腾就好。”
南遥走到他身边,长长的影子投到他身上,他抬头笑了一下,给南遥让出个位置。
两人一起煮白絮,编抄网。
杂絮煮着煮着便开始发黄,锅里的水也不那么清澈,而是变得滑溜溜。
白芜拿勺子捞了一团杂絮出来,用手指捻了捻,感觉非常细腻。
这杂絮应该煮得差不多了。
白芜和南遥一起,将杂絮捞起来拧干,放入石舂里面,用力舂捣。
他们家的石舂又大又重,舂捣起来并不费力,杂絮很快被舂成沫。
这些碎末揉捻起来,触感非常绵软,白芜感觉差不多了,找出家里最大的那个木盆,将杂絮末放入木盆中,加水搅匀打散。
整盆水很快变成米白色的浆水,水里浮着絮状物。
白芜搅了搅水,浆水里的杂絮黏在他手上,非常细腻。
南遥伸手捧了一捧水,看着米白的水,“这就是纸?”
“当然不是。”白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伸手一指他们花了一个早上加半个上午细细密密编织出来的抄网,“抄出来晒干才是。”
“能成?”
“肯定能成!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白芜深吸一口气,和南遥一起,将抄网斜着沉入木盆里,舀起浆水。
他们的抄网是长方形,比木盆大。
两人摇晃着抄网,让浆水均匀遍布每一个角落。
等晃匀了抄网,白芜怕做出来的纸不够厚,还特地用木勺舀了几勺浆水浇在抄网上,再次晃匀。
浆水从抄网的缝隙里漏干净后,留下薄薄一层白色的纸浆。
白芜大气不敢出,抱着抄网,将它放在平坦的草地上,还特地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
南遥看着剩下的纸浆,“这些浆水还要吗?”
白芜回头,“等晚上纸干了看看效果。有用的话就要。”
白芜先前说得笃定,等纸浆真正抄起来了晾晒,他还是很没底。
他舔舔嘴唇,“今天不想出门了,我们在家过吧。”
白芜完全静不下心,他一直在抄网边晃来晃去。
太阳一点点西斜,抄网也渐渐变得干爽,它先是不再滴水,然后边缘变干。
渐渐地,纸浆和抄网微微分离,干燥的一角完全成了纸张的样子。
南遥和他一起站在抄网旁边。
白芜难掩激动,轻轻用手摩挲了下已经干了的纸张,“好像真的可以!”
“是真的。”南遥拍拍他的后背,“努力没有白费。”
“太好了!”白芜以拳击掌,“有了纸之后,我们就能试着传递文字,开始记账了!”
纸还没彻底晾干。
白芜按捺着心中的喜悦,去厨房做了一顿大餐。
六菜一汤都出来了,纸还是没完全干燥。
他又去做了芋圆甜奶,纸张还差一点才干。
白芜再做红瓜果冻、肉松、烤肉干……
等到天黑时,岸他们回来,看到白芜做的大餐,都吃了一惊。
岸张圆嘴巴,“今天是百鸟节?”
“没那么夸张。”白芜道,“我做了点特别的东西,来顿大餐庆祝一下。”
一家人十分好奇。
白芜放下手中的食物,拉着南遥,朝家人招招手,带他们去看纸张。
这次纸张终于干得差不多了。
白芜屏住呼吸,和南遥一起,小心将那张长度超过一米的纸张揭下来。
抄网上的纸带一点淡黄色,很光滑,但是厚薄不是很均匀,总体较厚,拿在手中挺有分量。
这完全就是白芜上辈子见过的纸。
哪怕品质稍微差点,用来书写是绝对够了。
“成功了。”白芜珍惜地摸了摸光滑的纸张,将纸递给南遥。
南遥的手掌拂过纸面,满眼都是笑意,点头沉声肯定,“成功了。”
一家人凑在边上,挨个摸了一下。
这纸确实又光滑又软,就是太容易破。
川他们摸过之后,还是不明白,这张纸到底有什么用,也不明白为什么白芜激动得眼睛都快冒出了泪花。
岸和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岸小心问:“这,这个纸到底有什么用啊?”
白芜郑重道:“写东西。”
“就写东西?”岸表情有些失望,长呼了口气,“你以前不是用过兽皮写东西?这东西还没兽皮好用。”
“但是比兽皮方便易得许多。”白芜看着手里这张小小的白纸,喃喃道,“别小瞧它,它可能是新文明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