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娴:
不知不觉分开已经快三个多月了,虽然我们相隔千里之遥,但是上天作证,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回忆起从遇到你那一刻到现在的点点滴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那个下过雨的午后,天气是那么的凉爽,你穿着一身紫色的衣服,在那棵菩提树下静静看着书,轻轻的哼唱着咱们家乡的民歌,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那一瞬间,我就告诉自己,即使要我为你去死,为了你燃烧化为灰烬,我也依然是快乐的。
阿娴,我们的生命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虽然万般无奈,我还是只能暂时和你分离,只要殖民者一天还霸占着我们的家乡,我们在自己的土地上仍然要沦为奴隶,人人都是生而平等的,但是那些恶贯满盈的洋鬼子却不允许我们在自己的家乡自由呼吸。羊的懦弱绝不会换来狼的怜悯,只有用火和剑才能把这些无耻的家伙从我们的家乡驱逐出去。
数十年前,那个腐朽无能的皇室把我们县城就像一件旧衣服一样丢弃,从那时开始,整个石陵县就一直被暴雨侵袭,被雾霾笼罩,好在,暴雨即将停歇,雾霾就要散去,太阳将重新在我们的家乡升起,而到那时,我会到你的家里,向你的父亲和母亲求婚,我要亲手为你披上我自己设计的婚纱,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林淳风
XX年XX月XX日”
放下手中的信,周娴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半年以前,在白云庵旁那棵菩提树下和他相遇,那时她正静静地坐在树下看书,口中哼着一首自小便学会的民歌,他夸赞她唱得好听。
“这个是乡下人唱的小调,现在镇上都不时兴了,人家都学着唱西洋的曲子呢,哪有什么好听的,你这位先生斯斯文文的却这么不识货。”周娴自小就不怕生,对这陌生人也开起了玩笑。
那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人长的眉清目秀,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他的声音听来很柔和,“不,姑娘,西洋的歌曲虽然好听,但我还是喜欢我们自己的民歌,就像我们家乡这泥土,闻起来是那么芳香,那么舒畅。”
周娴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想我且考他一考,于是抿嘴笑问:“你说我这首歌唱得很好听,那要是我再唱一首旁的歌,你能为我伴奏吗?”
“当然可以,你先唱一遍吧!”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周娴用惊奇的眼神看着这个青年,便唱了起来,那青年用心记下了这首歌曲的旋律,笑着说:“这首歌曲很动人,以前没有听过,但是对我而言没什么难度,你信得过我吗?”
“为什么这么说?”周娴那湖水般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疑问。
“在附近的图书馆里有一架大钢琴,那里的管理员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这就过去,我给你伴奏!”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去呗。”
那个青年见这个十□□岁的小姑娘竟然丝毫不怕生,而且显然对自己十分信任,心头的欢喜难以名状,但是那个姑娘是如此的清澈纯洁,自然是看不出自己内心的波澜。
在图书馆的钢琴室里,当周娴第二次唱起这首歌曲时,那青年已经能够自由的敲出和声为她伴奏了,并且从头到尾都没有错过。
青年问周娴的名字,周娴依然毫不思索的就说了。
这时那管理员笑着说:“你们刚刚一个唱歌,一个弹琴,竟然配合的那么完美无缺,一个是文质青年,一个是俊俏姑娘,真正是越看越叫人喜欢,有一个词怎么说来着,哈哈,天作之合,对就是这四个字,天作之合。”
周娴顿时脸红的像火烧一样,“大叔你尽胡说八道,我去了。”说着头也不回的飞奔出去,身后传来老管理员爽朗的笑声。
那青年并不追赶,而是朝着远去的背影喊道:“周姑娘,我叫林淳风。”
次日,周娴一早便起身去打听昨晚街上的枪战情况,她知道大姐夫田栋梁一向最喜欢凑热闹,问他准没有错。田栋梁果然知道。
“我跟你们说,昨天啊,从丹桂县越境过来三个江洋大盗,听说都是匪首罗天成的手下,他们是奉命去县大牢劫狱,要营救罗老贼的侄子罗庆,不过失手了,有两个被当场打死,还有一个在潜逃路上和那几个追剿他的巡捕大打出手,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往西边逃走了,巡捕那边好像也是一死两伤,昨晚可真是打的激烈啊。”
田栋梁描绘的有声有色,但是周娴却心头一松,显然对这些事已经不感什么兴趣,于是走回自己的房间,只听见身后大姐姐在抱怨姐夫:“你永远对人家的事那么感兴趣,要是这点功夫肯花在自己的生意上,也不用变成现在这样。”
周颖一大早便去一位代课老师家中补习去了,周娴知道自己这个妹子对学习压根也没什么兴趣,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读言情小说和穿衣打扮上,周颖从小就坚持认为,一个女孩子自己再聪明也没用,归根到底还是嫁得好最重要。
“你看妈妈,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嫁了爸爸,日子更加是无忧无虑,所以啊,选夫婿第一要旨就是一定要非富即贵,我决不能嫁给穷小子,长的再漂亮也没用,那些戏文里什么私定终身后花园,落难才子中状元,都是骗人的鬼话,我才不信呢,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决不能受一丁点儿的苦。”
每当周颖信誓旦旦的说这些“歪理”时,周娴总是微微一笑并不当真也不予置评。
周睿吃了早饭,径自走进周颖的房间,见姐姐望着窗外发呆,也不去叫她,往床上便是一躺,伸了给懒腰,周颖回过头笑道:“你这个小祖宗,昨晚可知我被你连累,让妈妈说了一顿。”
“妈妈就是大惊小怪,我会有什么事?我和正隆玩的好好的,丁叔一来就要拉着我走,先甭说我多没面,雷家的人嘴上不说,心里指定不高兴,以为咱家避嫌不愿和他家打交道呢!”周睿不待姐姐说完,自己就抱怨起来了。
周娴奇道:“这是怎么说的,不过是天晚了,路上不太平。家里不放心派了人找你,这也是人之常情,雷家的人还能想到别的地方去?”不过经弟弟这么一说,周娴倒是想到了一件事,“对了,阿睿,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和正隆好的跟亲兄弟似的,可是他家阿爸却从不和咱家往来,我记得去年选商会的会长,他也没支持爸爸。”
周睿笑着说:“这也不难猜啊,你想爸爸是商人,那老雷头是中学的校长,自持是文化人就看不起咱们家做生意的,读书人就是这么臭屁。”
周娴却摇了摇头,“不,我看没那么简单,对了,你说避嫌,避什么嫌?”
周睿环顾四周,轻声说:“二姐姐,你可知道,雷正隆家里摊上事情了。”
“什么事情?”
“听说他们家在省城有一个亲戚参加了反对西洋国的乱党,被抓起来毙掉了,现在那个洋鬼子彼得林正派人暗中调查他们家呢。”
周娴见弟弟一张小脸故作神秘的样子甚是好笑,但还是一阵担心,先是叮嘱弟弟:“阿睿,现在外面很乱,没什么事就别出去乱晃荡了,去上学也要让丁叔派人跟着,人家的事情别去瞎打听,既然雷家摊上了事,还是少到他家去。”
周睿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那怎么行,我和正隆是兄弟,这样他该看不起我了。”
周娴却陷入了沉思:现在的世道越来越乱,洋鬼子到处抓“叛匪”和“乱党”,镇上一片风声鹤唳,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镇上,只希望他平安才好。
“对了,二姐姐,你听说了吗,雷正隆的爸爸说,好像现在西洋国也和邻国元首国打起仗来了,元首国的火炮很厉害,西洋国的首都都被轰炸了,所以老雷头虽然知道自己一家被洋鬼子监视,但也不是很担心呢。”
周娴“呀”的一声,“那阿翰呢?”
“放心吧,爸爸和大哥早就问过了,现在二哥呆的城市还是很安全的呢,不过爸爸说,西洋国要是打仗失败了,只怕情况会更糟呢。”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现在东洋国的军队已经占领我们好多领土,这些可恶的东洋鬼子到处杀人放火,内地好多难民都逃到了我们这里,要是西洋国打仗失败了,咱们这势必也保不住,这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周娴望着窗外,从昨天午后开始飘起的鹅毛大雪到现在也没有停。
“阿爸说的对,或许来年真的要发生不少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