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殿下怎么来这?”
裴执澜道:“顺路。”
唐韵没等他再问,抢声道:“巧了,我也是。”
裴执澜看着她狡黠的眼睛,知道再问也是听她绕着圈子狡辩,不悦的眯起眼。
这猫真是不长记性,刚吃了亏还往上凑,他今天就该教训她一下,让她一个人在宫里吃吃苦。
他转身就走,唐韵拉住他的衣袖,道:“殿下,我刚才听说,这两天春节外头可热闹了,我们也出去逛逛吧。”
裴执澜语带嘲讽:“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闲?蠢兮兮的,每天只想着怎么玩。”
说了这么多又没明确拒绝,就是约等于答应了。
唐韵耳朵自动过滤掉不想听到的话,开心的挽住他的胳膊,道:“那我们走吧,我想买两个灯笼回来。”
裴执澜:“……”
嘴上嫌弃的裴执澜,腿却很诚实:“你是只听自己想听的话吗?”
唐韵拳头掩在唇畔笑了笑:“谁说的?”
听出她声音里没藏好的笑意,裴执澜危险的挑起眉,下一刻四条雪白蓬松的大尾巴塞进他的怀里。
唐韵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道:“我当时在那好像掉进了一个秘境里,在里面学了好久的法术,还长出了第四条尾巴。”
这不算撒谎,虽然她没得到米玛的奖励,但跟着裴星揽南征北战她确实得到了他的真传,她应当叫裴星揽一声师父。
“裴星揽的秘境?谁都知道那里有一个秘境,但是从来没有人找得到。”
裴执澜手腕缠着柔软的大尾巴,蓬松的尾巴尖一甩一甩的勾引着他去摸,他随着她的意伸手,那尾巴又收了回去,细软的绒毛划过他的指尖,完成了一场恶意的撩拨。
唐韵嘴角勾起笑,像只得逞了的小狐狸:“好摸吗?”
裴执澜无声看着她,唐韵被看得逐渐心虚想要避开他视线时,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
他低头,无限靠近她,看着小猫咪睁大的眼和飞红的脸颊,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
他养的这只猫,真的很喜欢他这张脸。
裴执澜的嗓音像是上好的琴弦揉出来的,低沉高贵:“你说呢?”
唐韵屏着呼吸,脸颊越来越红,裴执澜笑着起身,心情畅快,唐韵意识到被耍,羞恼的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撇过头不肯说话。
裴执澜笑声渐止,哄着问:“你刚说你进了秘境,都看到什么了?”
听他用正事做台阶,唐韵勉为其难下了,但还是气刚刚的尴尬,哼声道:“殿下都知道那是裴星揽的秘境,看到的自然就是他了。”
她又问:“殿下你知道裴星揽的墓在哪里吗?我跟他学了很多东西,想要去祭拜他一下。”
裴执澜道:“临阵脱逃被剥夺了姓氏的人,怎么会有墓?”
唐韵脚步一顿,转过头,问:“什么?”
裴执澜垂眸:“史书记载,百年前,兽潮来袭时,裴星揽是逃将,置黎民苍生于不顾,不仁不义,枉受子民供养。”
唐韵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裴执澜眸里有少许意外,道:“我以为你会很生气。”
唐韵沉声道:“第一次乃至第十次我都很生气,但到第三十次四十次乃至百次的时候,我就不会生气了。”
她故意没有讲的很明白,裴执澜也没有追问。
唐韵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仰头认真的道:“史书既然能任由胜利者涂抹,那么,我迟早会给裴星揽正名。”
这句话的暗示……不,可以说是明示了。
裴执澜问:“你就那么肯定我会称王?”
唐韵双手捧着他的手,冷冷的,好像在捧着一块冰:“当然,二殿下三殿下五殿下都不是殿下的对手,大殿下……大殿下想娶止止为妻更不会与殿下相争了。”
她的话化成尖锐的刀插进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疼的她想抽气,可她还嫌不够,扬起笑问:“殿下你说是不是?”
裴执澜看着她,似乎是想从她眼里看出什么,半晌,他移开眼,道:“你说是就是吧。”
唐韵笑着,每一次呼吸都更痛一些:“我一定会帮助殿下的。”
裴执澜不想继续,他屈起自己的胳膊,问:“不是要出去吗?”
唐韵用袖子遮掩着太过用力抓出来的褶皱,她挽着他的胳膊道:“走呀,我们挑两个漂亮结识的红灯笼,这样下年还能接着用。”
两人各怀沉重的心情走出宫门,街上果然很热闹,元旦是挂着的灯好像没有拿下去,现在还是一片金红色。
唐韵在街头把上次的斗笠踮给裴执澜戴好。
不远处有个投壶的摊子,竹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连续投进去三支就能挑一面具免费带走。
摊子前两个穿着贵气的少年少女凑在一起。
水松麟问:“木姚你想要哪个指给我看。”
木姚环胸看他,怀疑道:“呦,你狗嘴里能吐出象牙了?还知道问问我想要哪个了?”
水松麟问:“你说不说?”
木姚一抬下巴:“那就给你个机会,要那个兔子的吧。”
唐韵瞧着有趣,拉着裴执澜一起看热闹,走过来正好听见这一段,姓水和木……联系籍宜年跟她说的八卦,这两个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木灵洲和水澜洲送过来的相亲的人,她在宫里没碰到,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
唐韵问:“殿下,你觉得他能投中吗?”
裴执澜道:“能,水澜洲的小将军,前段时间挑衅阿依达被打了回来,投这个不成问题。”
小将军?
唐韵转过头,看那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被感染的浅浅一笑。
有些人一看就是被爱环绕着长大的,一脸阳光灿烂,嬉笑怒骂都灵动,好像被扔到天上都能代替太阳发光。
裴执澜即使不看唐韵,余光也能带到,问:“你喜欢他?”
唐韵意外,笑着否认:“怎么可能?我们都不认识。”
裴执澜:“如果认识……”
话题的主角水松麟被一脚踢飞,朝唐韵撞过来,唐韵在幻境里锻炼出御敌的本能,手握住对方的肩膀把人摔在地上,手中扇子展开一转,竖直抵在对方脸上。
水松麟嘶了一声,看到唐韵的脸一怔,眼睛亮起来:“我、我……”
唐韵一看是他,收回自己的扇子,想伸手把他拉起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水松麟把头摇成拨浪鼓,小麦色的皮肤浮现出两抹红色:“没事没事,应该是我道歉才对。”
他试探着想搭上唐韵递过来的手,刚碰到就被一道黑色的灵力弹开,他身后好像出现了一只无形的大手,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用力的扯了起来。
唐韵往身后看了一眼,裴执澜漫不经心收回手,指尖黑色的灵力消散。
水松麟猛地抬起头,视线好像能穿透裴执澜斗笠垂下的纱:“你……!”
木姚走过来,肩膀撞了他一下,道:“怎么,你摔傻了?叫你耍本公主,遭报应了吧。”
水松麟没搭理她,抱拳俯身行礼:“四殿下。”
木姚一愣,抬眼在唐韵和裴执澜之间转了圈,似不理解怎么会在这碰见深居简出的大魔头,表情奇怪的跟着行礼。
唐韵也疑惑,上次出来明明很配合,一点都不用灵力,这次怎么了?
裴执澜没办法解释,他抬了抬手,示意唐韵抓着他的袖子。
看他们要离开,木松麟忙站直,拦在他们面前:“等等!”
唐韵对他印象不错,问:“还有什么事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长相完全在他喜好上的姑娘!
水松麟脑袋一空,心砰砰砰跳:“我能跟你一起逛吗?”
他感受到裴执澜锐利的视线,硬着头皮没有离开,看着唐韵明亮的猫眼,紧张的等待她的回应。
裴执澜也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识时务的人,他向来耐心匮乏,当即准备把他扔到八百里外,眼不见心不烦。
木姚先一步把水松麟往后拉退了几步,笑着打哈哈:“殿下出来散心你往上凑什么……”
她狂给水松麟使眼色,继续道:“我们就不打扰了。”
一阵风吹过,裴执澜斗笠的纱被掀开一半,露出他被遮掩着的,不耐的目光,他的五官适合做所有桀骜的表情,像所有剧毒一样,越是危险越诱人。
木姚动作一停,态度两级反转,道:“……但既然都遇上了,我们在酒楼定了位置,不请殿下喝一杯显得我们不知礼数了。”
水松麟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点头机器。
唐韵要是看不出来这个小姑娘是什么心思,她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她心里酸唧唧的却没有身份和立场替裴执澜拒绝,在外人眼里,她都是属于裴执澜的。
所有人都看向裴执澜,裴执澜道:“让开。”
唐韵努力不让自己的唇角翘起来的太高,道:“多谢二位好意了,不过不用了,我们殿下不喜欢吵闹。”
跟着裴执澜离开的时候,唐韵微抬着下巴想,哎呀,这样不好,太明显了,还有她才是正宫,这小妾上位的喜悦是打哪来的?收敛,收敛一点!
裴执澜见她表情变来变去,问:“你在想什么?”
唐韵虚情假意的道:“我在想直接这么拒绝是不是不太好,显得殿下多不好相处。”
裴执澜皱眉,问:“你想和他一起吃饭?”
听说人在极端想要什么的时候,心里就会施加暗示,把自己看到的画面往自己想看到的方向加工,俗称魔怔了。
唐韵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魔怔了,不然她怎么总觉得裴执澜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