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到了医院，裘毕正自己把车开走，许半夏走下来看见老苏站在门口，便匆匆穿过人冲过去，“还没来？”
老苏一件许半夏，忙：“别急，可能他们路上没你那么顺。”
才说完，只见高辛夷开着车横冲直撞地来，后面还跟着辆警灯闪烁的警车。才等高辛夷停下车，后面的警车也一个急刹，立刻有警察冲过来拦住刚刚下车的高辛夷。许半夏见猫大有冲着警发作的样子，忙冲上去打圆场，“不好意思，还是先救人。猫你帮我抬小陈，少说一句。”
打开后车门，拖出面无血的小陈，警察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再说什么，自行离开。早有老苏过来接过小陈，冲医院里面。许半夏拍拍高辛夷，见她脸发青，知她一路闯红灯时候也担着很多惊吓，着她往里面去，跟上疾步如飞的老苏。有老苏这个内在，什么事都好办。许半夏只要乖乖钱。许半夏眼看钞票一样地淌出去，忙吩咐高辛夷，让她设去一万过来。许半夏总觉得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老苏一定一早就出来先通报一声，现在他去急诊室后只见护士出出，他却鹤一去，不再头，估计有大问题，大问题就需要大钱，许半夏担心到时候钱不够用，只好祭出猫这个宝，怎么说，高跃那里一定有钱。古董局中局
高辛夷也是快人，听了吩咐一点异议都没有，不过不是亲手去解决问题，而是一个电话打给高跃的秘书，他赶派人送一万块来二院急诊室。许半夏此刻只是挂念着小陈，一点也没去注意高辛夷说了些什么，而且也坐不住，背着手团团转。“小陈一定是最近给累坏了，要不是我他加收废钢，他怎么可能累死。”
高辛夷在旁边听着，第一遍的时候也就忍了，许半夏说出第二遍的时候，她忍不住反对：“收废钢并不累，再说后来我一直帮着忙，很多上下找小手脚的事都是我在做。”
许半夏看住高辛夷，想解释，但又觉得算了，随她去，便：“猫，你来了后帮了我们不少忙。”
高辛夷见许半夏感谢她，她反而害臊了，笑：“还你们我们的什么，我不是我们的一员吗？”
许半夏把钱全给高辛夷，：“猫，小陈是我多年兄弟，我现在心里烦得很，怕有什么闪失，等下有关钱的是都你去办了吧。”
话音才落，高辛夷的手机响起，高辛夷接起就不耐烦地：“多问多问地做什么呀，赶送来二院急诊室。”放下手机，就冲许半夏：“老头烦不烦，我都跟他秘书说好了，他还要来问个东南西北的，我现在多烦呐，等下阿过来一定没好脾气了。”
原来她烦的是这个，许半夏没力气理她，找个位置坐下来，面对着急诊室发呆。过一会儿，童骁也风风火火地赶到，周茜只是迟了半拍，也很快赶到，见面时已经泪满面。
童骁坐到许半夏边，急切地问：“怎么回事？小陈什么病？”
许半夏摇摇头，一张脸闷在手里不愿抬头。“兄弟一场，别我刚刚有点起的时候小陈出事，否则他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头，没享过几天福…哎呀，我不说了。”
童骁与小陈何尝不是多年兄弟，闻言脊背一直，喃喃地：“事这么严重？胖子，别乱想。”说着，拿手拍拍许半夏的肩膀，以示安。高辛夷一见，立刻吃醋地挤坐到两人中间，伸出两指头叼起童骁拍许半夏的手，甩到一边去。童骁愣了一下，立刻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皱眉喝：“不许胡闹。”
许半夏被童骁吓了一跳，抬头见这样子，心里不由觉得好笑，人倒是清楚了一点，见周茜孤零零地坐在一边哭，忙过去想劝劝她，随即想到了什么，便对童骁：“阿，你去超市买些吃的来，然后把车停到地下车库，估计我们不会很快回去。猫你跟着我，你爸可能很快就回来，别见不到你问我要人。”一边说一边冲童骁使眼，童骁立刻明白，自己在这儿的话，高辛夷可能自然而然地对他出亲密，引起猫爸爸的警觉，上回已经与许半夏商量过，此时还不是最好的公开时机，得等假释期结束再说。高跃不是寻常人，他一定会让人调查女儿男朋友的底细，无论如何，他都应该不会让女儿与一个有案底的人往的。
童骁匆匆离开，转弯差点撞上一个同样匆匆赶路的男人，那个男人看也不看童骁，侧开子只管往前走。童骁心里一，驻足看去，果然见那中年男子冲着高辛夷大步过去，不用说，一定是大名鼎鼎的高跃，童骁认下这张脸便转离开。
一时高辛夷埋怨高跃罗嗦，高跃翻来覆去地看女儿有没有问题，两人都没说到点子上。许半夏想安一下周茜，但她从来就不是个擅长劝说的人，伸出胖手拍拍周茜的肩膀，说句自己都心虚的话，“不会有事的”，便没了下文。要是兄弟的话，她就容易发挥得多，拉出去一起喝酒，什么话不能掏心掏肺地说？可偏就对吱吱呀呀哭泣的女人束手无策。
幸好这时老苏板着脸出来，一见许半夏就大声责问：“这是不是你上回跟我提起要我看一看的人？你后来怎么不送过来？现在他都转慢粒急变了，都是不及时治疗害的。他手臂上都是血点，你们怎么就没一点自觉？”许半夏没想到平时那么温和的老苏这时候这么凶，不过她什么凶的人没见过？但听老苏的话里，看来小陈的病是非常严重了，忙急着问：“老苏，你先别骂人，小陈究竟什么病？要不要？他现在怎么样？”所有在场人的眼睛都看向老苏。
老苏见多这种场面，并不会因为今天其中有个许半夏而影响发挥，只是用稳妥的声音介绍：“现在一步的化验结果还没出来，不过据初步判断，小陈原来得的应该是慢粒细白血病，简称慢白血病。现在有发生向急白血病转变的迹象。眼下，小陈已经离险境，不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小陈随时有危险。”
许半夏呆住，看着老苏说不出话来。老苏已经说得很清楚，再问也是一样的答案。高辛夷也呆住，没想到小陈的病会这么严重，看来是被许半夏猜中了。更不用说周茜，一声尖后，人坐向泥地，幸亏高跃一把拉住，许半夏这才反应过来，牢牢抱住周茜，正想安周茜几句，忽然周茜嘶着嗓子，石破天惊地问了一句：“医生，小陈还有几天？”
许半夏正满脑子地搜索着有关白血病的记忆，忽听周茜这么一问，心头如五雷轰顶一般震颤，抱住周茜的手不由一拧，要换作旁人问出如此不吉利的话来，许半夏早一个耳光过去，但眼看周茜哭得眼睛鼻子都红肿起来的脸，下不了手，只盯了她一眼作罢。高跃看女儿没事，本来准备留下一万块钱就走的，但见医生出来宣布的病不太妙，不由自主留了下来，不过整件事与他无关，所以他置事外，好整以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老苏见问，非常慎重地：“这个还不能确定，一切都要等化验结果出来再说。不过目前暂时没有危险，你们可以不用太担心。”
许半夏不去看周茜，只是盯着老苏：“老苏，治疗方面，你帮我尽力。后面的子无论多长，每一天都要让小陈快·活服。等下你下班时候跟我打个招呼，我有事要问你。”
老苏看看手表，：“我已经下班了，你有什么事就问吧。”
许半夏瞪了他一眼，：“你下什么班，小陈究竟安排住那个病房？会不会病张住走廊？我都还没见小陈给推出来，化验结果也还没出来，你这个经手的怎么可以下班？”
高跃听了许半夏的话，不由会心一笑，这几句话也是他心里立刻想到的，只是作为外人，不便多说。
老苏被许半夏那么责问，却是一点不生气，因为早就习惯了受许半夏的欺负，只是有必要辩解：“我的意思是我早就下班，后面的时间随你差遣，都是属于小陈的，我又不会甩甩手走掉，你别心急。”
这时，连高辛夷都听出老苏的话里大有玄机，不由好奇地看着这两个人。没想到却被她爸爸拉到一边，小声嘱咐了几句，随即，高跃就留下一万块钱先走了。他还有重要约见等着他，要不是为了女儿，他怎么可能离开。
许半夏知是自己心急误会了老苏，好在老苏脾气好，不会在意，忙歉：“老苏，我过分了。不过老苏，我还有几句不中听的话，说出来，你最好如实跟我说，你要生气，也只管直说。首先，你这个医院的设备可不可以保证对小陈的治疗最有利？其次，我知你一定会帮我尽心尽力，但是你会不会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没别的意图，我只想给小陈最好的医疗。”
老苏只是略想了想，随即斩钉截铁地：“我未必是最好的医生，我们的医院也不是最好的医院，但是对小陈来说，我的综合评分应该是最高的。”说这话时，老苏一向谦和的脸充满自信，人都似乎拔俊朗起来。
许半夏看着老苏，当即就：“好，老苏，我信你。小陈就给你了。”
童骁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也定地说：“我也信老苏，医生再好，不用心也是白搭。”
高辛夷回头一见童骁，很自然地就贴了上去，：“阿，我想的与你正好相同，我也投老苏一票。”
随着小陈面苍白昏不醒地被推出来，众人的谈话随即宣告中止。病房早就在老苏的关照下安排好，朝中有人好办事，自古亦然。周茜只是拉着老苏问“他怎么还不醒”，“他什么时候会醒”，“结果什么时候可以看到”等所有焦急的病人家属都会问的问题。高辛夷在老苏的指点下跑跑出办理住院事宜，她还高兴，觉得派上了用场，尤其是她的阿很当她是哥们地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赞许。
留周茜一个人在病房照顾小陈，并等小陈家人过来，众人都转移到老苏的办公室。路上，许半夏就对老苏：“老苏，你给我一本系统一点的入门级的书看看。我大致了解一下小陈的病，省得问白痴问题，还不得要领。”
老苏耐心地：“其实你不看也可以，我可以系统地把这个病对你们讲一讲，你们大致有个了解。不过书我明天早上会找出来带给你，你看看也好。”
高辛夷忽然：“差点忘记说了，我家老爹说，钱不够，暂时可以问他拿。要我们注意周茜，说她会有异心。”
许半夏与童骁闻言都盯住高辛夷，许半夏若有所思地：“我听周茜开口就问小陈还有几天，很反感，但还没怎么想到别去。高先生旁观者清，再说他是人一个，他说的话很值得考虑。”
高辛夷不置信地抢着：“不会吧，周茜和小陈都快结婚了的，这个时候如果看见小陈不行就离开小陈，那太没义气了吧。”
许半夏淡淡地：“很正常，白血病毕竟不同于其他感冒发烧，病去了又是一条好汉。电视看多了都知，得这病的人算是废了。小陈如果还有十天半月的时间，周茜会看在往分上伺候到底，如果拖上个几年，她不变心那才怪了。这是人之常。”
童骁冷冷地：“这个时候小陈最需要周茜，如果周茜敢离开小陈，除非她带上一家子全部离开本市。”
许半夏还是淡然地：“观察她几天，小陈有什么也不要瞒她。如果她有打退堂鼓的准备，阿你再把你的话掼给她。高辛夷抢着：“这话我帮阿去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做得到。”
许半夏哭笑不得，看着高辛夷：“这不是你做得到做不到的问题。你猫一只，唱红脸还嫌威信不足，你就做阿的跟班吧。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即使周茜勉强委屈地留下，我也不要，生病的人最敏感，周茜有个风草还能看不出来？你们唱红脸后我会找她谈条件。务必让她好好儿的留下。不过我还是最希望我们都看错周茜，希望我们的红脸白脸不要出手。”
老苏听着他们的商量，听得心惊跳，怎么这话就跟黑老大说的似的。这还是老苏第一次见识许半夏真实的一面，心里好生佩服，只觉得许半夏敢作敢为，把他以前只敢想不敢说更不敢做的事都做出来了，快。不由又联想到胖子的世，心想，要不是有这等魄力和手腕，她怎么可能会有今天？一早成街头小瘪三了。
老苏大致把有关白血病的知识，结合小陈目前的况，简单说了一下。
众人都没心思吃饭，等老苏说完，许半夏问：“小陈家里没有听说有上辈得白血病的，他的病会不会与节前他为了结婚时候穿礼服好看一点，加大运量锻炼肌有关？”
老苏：“白血病的确切原因还不清楚，很有可能是小陈感染了致病病毒却没有发作，碰到劳累过度导致机免疫功能降低，或者其他诸如家庭装修的化学品污染和放线污染，这些都可以作为白血病发作的催化因素。”
许半夏听了点头，：“年前小陈已经因为锻炼过度，一直低热，可能那时候已经于发作时期，可惜他托大，一直只是在社区医院里当感冒治疗。只去照了个x光排除肺结核，都不会想到生活虎的小陈会得白血病。别的催化因素应该不会，小陈还没买房子，更别提装修了。”说到这儿的时候，许半夏忽然想到什么，愣在那儿。脑海中，浮现出被机油染得黑亮的海涂，和冲天刺鼻的臭。一时只觉脑袋中的血如突然光了一般，一片空白，而冷汗则是细细地从额角发际慢慢渗出，耳边似乎传来捻着佛珠的老太苍老的诅咒，“不得往生”。老苏一直看着许半夏在说话，见许半夏一张白里透红的胖脸顷刻之间变得煞白，又直着双眼如同中邪，吓了一跳，立刻住许半夏的脉搏，一边焦急地大声喝问：“胖子，你怎么了？”童骁与高辛夷看了也大吃一惊。
许半夏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呆呆地看了老苏一会儿，又看了童骁一下，决定不与童骁说出。心理压力这东西，一个人背也是背，两个人背，每人肩上也不会少一分重量，何必童骁也一同不快·活，他没想到这上面去是最好。想到这儿，甩甩头：“我好像突然贫血似的。这样吧，阿与猫你们两个先回家，车子阿你开回去，以后就你开着吧。小陈这儿来方长，我这就去与他家人商量一下以后班看护的事，不会放过你们值。周茜先看她表现，以后再说。老苏你跟我去病房，小陈家人有什么问题，你实事求是地说。走吧，散会。”说完，自己先起，大步朝外走。
童骁感觉许半夏心里一定有什么事，但他深信，胖子不会恶意。只是看胖子的神，一定不会是小事，心里很想问个清楚，但又深知，胖子的脾气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她要不说，还是不去问她为好。所以也扯了一下高辛夷，不让她好奇发问。
两拨人分开后，许半夏这才似是若无其事地对边的老苏开问：“老苏，化学品污染里面包不包括废机油挥发出来的气污染？”
老苏想了想，：“主要是苯及其衍生物，比如油漆、柴油、汽油之类的，还有一些品。我不知机油的分子式是什么，不过废机油里面什么都有，又难说了。”
许半夏不再吭声，她熟悉机械，虽然不知机油的分子式，但废机油里面有什么，她大致清楚，要是从汽车里面放出来的黑墨墨的机油，那还真是要柴油有柴油，要汽油有汽油了。一直到小陈的病房，她都没再说话。小陈的亲属该来的已经都到齐，大概是已经都听了周茜的介绍，一个个女人都哭得泪人儿似的，周茜也与她们抱成一团痛哭。
老苏去，当然是立刻被围住询问。许半夏站在小陈的头，看着小陈毫无血的脸，心里满满的负疚。不过这一切，许半夏只想自己知算数，谁都不会说，死也不会说。在许半夏想来，事已至此，说还有什么用？小陈已经人事不知，说给小陈，随小陈打骂，那还有点花头，跟别人说什么，求得良心平安吗？说了良心就能平安吗？许半夏觉得，拿出实际行才是大理。
不过，回到家里，许半夏坐在台上，就着花生米牛，一个人闷声不响喝了一瓶五粮。然后又在马桶上吐得翻江倒海。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是吐得难受还是心里难受憋出来的，反正吐完，就有条不紊地洗澡觉，跟平清醒的时候一样。
这一切，早就熟了的老保姆竟然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