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答应了。皇帝轻轻握着茱萸的手。茱萸听见皇帝的呼吸，很快就平稳下来。
那呼吸平稳而悠长。
昏黄的烛光之下，隔着暗红的妆花纱帐子，茱萸看见了皇帝的面容。皇帝的面颊两边肌肉深深的凹陷下去，瘦得让人不忍。
皇帝的眼睫毛……很长。在平稳的呼吸下，他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茱萸的心……也微微颤起来。
茱萸又等了一会。轻轻拉过脚边上的暗黄色绣龙凤纹织金缎被单，给皇帝盖上了。
从皇帝的脚边退下床，在脚踏前找到自己的鞋子，悄悄穿好，想起今天的事情，真的有些不可置信。皇帝的暴怒让人胆战心惊，但是暴怒之后的温柔也出人意料。
但是皇帝暴怒之后对自己如此温柔，总是一件好事。
半躬着身子，悄悄退出寝殿，就有太监上前，悄悄询问：“新贵人，元帕带出来否？”
茱萸听闻这般问话，不由怔住。
原来宫嫔首次侍寝，沾染落红的那块“元帕”是要交给敬事房收藏的。茱萸“侍寝”一场，出来的时候却没有拿那玩意，所以太监就来询问了。
茱萸怔了一下，说道：“未曾侍寝。”
那太监“黄伴”悄悄进了门，看了看，悄悄退出来，说道；“皇上已经睡着了，你们不要打扰，轻轻进去守夜……”对茱萸说道：“跟我来……喂，小路子，你且过来，送这位宫女回去。”
小太监小路子过来，接过宫灯，带着茱萸回坤宁宫。
其实也不用小太监带路，乾清宫到坤宁宫是一条直线，想要迷路也不容易。只是宫嫔到乾清宫侍寝，向来都是坐着步辇来坐着步辇走，茱萸这一趟来，虽然不曾侍寝，不能享受步辇回去，但是叫一个小太监给她带路，也是分所应当。
皇后早已歇息下了，茱萸在皇后寝殿外面叩谢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见五个宫女，目光灼灼，全都看着自己。
绣香就上前来，悄悄问道：“今天疼不疼？”
又有一个宫女悄悄的询问：“我听说有些人侍寝之后走都走不动，都要抬回来的……你看起来似乎还好啦……”
又有宫女叫素问的，悄声问道：“怎么不坐步辇回来？我们这里出去也有好多小主子了，有的就留在乾清宫了，有的回来的，全都是乘着步辇回来的……”
紫禁城的确有些庞大，宫女里里外外奔波，靠的都是一双脚。只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那天，才能乘步辇。所以所有的人对这个乘坐步辇，有一种狂热的热爱。
茱萸于是回答：“我未曾侍寝，因此也不必乘坐步辇了。”
未曾侍寝？
五个姑娘看着茱萸，都是有些不相信的神色。其中一个，说话的语气就有些酸溜溜了，说道：“茱萸妹妹，你这话却是欺骗谁呢……你不曾侍寝，皇上召见你去作甚？”
茱萸一时不能回答。
众人这样问话，绣香却是眼尖，看见茱萸的珍珠头面竟然没了。当下问道：“你头上的珍珠头面呢？却是上哪里去了？怎么就秃这一个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