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佣倭寇、海盗护送货物出海,要花大笔银子。”
“大海波诡云谲,遇上风浪气,船沉了。双木会的股东们是不会掏银子的,要林家自己补上亏空。”
“你的对,我只是权贵们的一条狗而已!落到狗嘴里的东西能有多少?”
常风一时语塞。
闫盼儿道:“大明朝的官员,见一个杀一个冤枉,隔一个杀一个漏网!”
“我只不过是被他们强推到台前的。没有林家,也会有赵家、钱家、孙家、李家。”
“我绝非十恶不赦之人。十恶不赦的是那些满嘴公忠体国,背地里贪婪成性的官员!”
常风知道,闫盼儿的是实情。
常风道:“这样吧,我让你做两件事。你若做到,我让尤敬武给你一个痛快。”
“否则便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闫盼儿沉默良久:“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吧。”
常风道:“第一件事,给各钱庄写签印条子。我好将银票兑出。”
“第二件事,老实交代你泉州老家的藏银之处,我好派人查抄。”
闫盼儿道:“我可以帮你办这两件事。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不要为难我儿林生。”
“他虽不是我亲生,却胜似亲生。走私贸易的事,他一概没有参与过。”
常风道:“好。我答应你。”
闫盼儿写好了十四家钱庄的签印条子。三百万两银子可以凭银票和条子兑现。
其中一百五十万将会成为福建巡抚刘成安的抗倭军费。
另外一百五十万两.常风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阿堵物流入权贵们的腰包。
闫盼儿又供述了家中财富藏在哪几处。查检千户一一记录。
事情办完,常风给了尤敬武一把刀。
常风道:“敬武。你常叔我一向话算话。给她一个痛快的吧,别折磨她。”
随后常风吩咐:“其他人,都跟我退出问案房。”
常风和徐胖子回到了值房。
徐胖子道:“常爷,你这么随意就把闫盼儿给杀了?”
常风道:“赶紧杀了她,以防夜长梦多。”
徐胖子骂道:“那么多官员,像是一只只喂不饱的狼。贪婪的做着走私生意,挖着大明王朝的墙角,养肥了沿海的倭寇。”
“你真就不管?”
常风叹了声:“唉,想管,管不了。”
“我没有能力跟整个朝堂为敌!”
“即便是当今皇上,也没有能力惩治所有重臣、宠宦、外戚。”
徐胖子道:“跟你办了这么多年案子,这是最憋屈的一回。”
常风叹了声:“世间事,哪能尽遂人意呢?”
“旁人都我是弘治朝第一宠臣。有时候,我却觉得自己很渺。”
“很多事情,我想去改变,但改变不了。”
徐胖子反过来宽慰常风:“至少这回你替尤爵报了仇。忠良在有灵可以瞑目了。”
常风道:“也只能这样聊以慰籍。”
不多时,尤敬武提着带血的刀进了常风的值房。
常风问:“送走了?”
尤敬武答:“送走了。一刀毙命。”
完尤敬武将刀扔在了一边,“噗通”一声给常风跪下:“叔父,您帮我报了父仇。敬武谢您。从今往后,敬武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常风连忙将他搀扶了起来:“替殉国忠良报仇,是任何有良知的人都该做的。何必言谢。”
“我就一个儿子。你父亲没了,今后你就是我的第二个儿子!”
徐胖子连忙道:“敬武,还不快喊干爹?”
尤敬武又跪下了,恭恭敬敬的给常风磕了三个头:“干爹!”
常风道:“好孩子,快起来。”
常风冉中年,得了一个义子。这或许是海商案中他最大的收获。
几日之后,常风派徐胖子跟尤爵出京,前往福建。将一百五十万两秘密军费交给福建巡抚刘成安。顺便查抄林家的六十多万两家财。
朝中权贵们得到了闫盼儿所写签印条子,顺利从钱庄中兑出了他们的红利。
对于闫盼儿的死,他们不再追问。
林家倒了,双木会不复存在。但常风知道,权贵们还会再弄出个三水会,四金会,五土会。
只要封关禁海的祖制不变,沿海走私贸易便禁绝不了。
马圣的好,商人们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风险。
大明的体制又决定了,官员们会将商缺成棋子,替他们站在前台敛走私贸易之财。
东南沿海的倭患,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无法收拾。直到.一个叫胡宗宪的人和一个叫戚继光的惹上历史舞台。
弘治十五年的海商案,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案了。
日子一过去。弘治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文官的权势逾来逾大。
皇权被臣权压制的死死的。
两年之后。弘治十七年秋,贡院大门外。
各省乡试是在学政衙门内举校北直隶的乡试则是在贡院举校
三十九岁的常风站在贡院门口,焦急的等待着儿子常破奴考完出贡院。
不多时,学政衙门的亲兵敲响了试毕锣。
考完的秀才们鱼贯走出贡院。常风在人群中看到了儿子常破奴。
常破奴虚龄十八,长得像极了常风年轻时,高大俊朗。
更为难得的是,他能文能武。顺府院试以第六名的身份得到了秀才功名。
此番乡试若能得中,明年春他就能跟父亲同入会试考场。
至于刀枪棍棒,他也耍得有模有样。太子朱厚照常在团营设擂台,常破奴屡屡夺魁。
儿子长大了,父亲也见老。眼见步入不惑之年的常风,额头上出现了抬头纹。
不过常破奴尚未婚娶。如此高门大户的青年才俊,媒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可是常破奴眼光高的很。婚姻大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张皇后都替他着急,向刘笑嫣放出话来:明年若壮壮金榜题名,成了进士。本宫便给他赐一门亲事。
常破奴来到了父亲面前:“爹。”
常风急切的问:“考得如何?”
常破奴答:“考得平常。”
听到“平常”二字,常风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儿子比他有制艺赋,只要“平常”,中举便不是问题。
常风笑道:“好。在贡院蹲了九,你受苦了。你姑姑在郡主府设宴犒劳你呢。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