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叩首:“禀皇上,《道德经》有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臣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十分清楚。”
“臣自入卫以来,一直在北司效力。暂掌南司不过数日,就险些让秃鹰会阴谋得逞,还白白折了九名袍泽。”
“以臣的能力,绝对担不起南司重任。”
“南司与北司的差事区别甚大。让臣掌南司,就好比让一个和尚做道家法场。”
“故臣恳请皇上,另择一贤能担任南镇抚使。”
弘治帝赞叹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得好!朕若一意孤行,岂不成了无知人之智了?”
“你觉得锦衣卫中谁有资格接任南镇抚使?”
常风道:“老寿星孙龟寿老成持重,老谋深算;黑弥勒赵向佛办事雷厉风行;国手王妙心少年老成,心思缜密。这三人皆有资格接任南镇抚使。”
经过多年官场历练,常风变得越来越鸡贼。
推荐了一个人,就要得罪另外两个。
还不如委婉的把这个问题抛还给弘治帝呢。三个千户都有资格升镇抚使,您老自己掂量着办。
弘治帝想了想:“就让王妙心担任南镇抚使吧!朕喜欢用年轻人。朕又何尝不是年轻人呢?”
弘治帝话锋一转:“不过你这回立下大功,朕不能不赏你。赏罚分明,是朕治国、治官的原则。”
常风叩首:“臣不求赏赐。如果皇上一定要赏,就赏廖凡勇、观恭、高晋那些在暗战中为国捐躯的忠烈吧!”
弘治帝点点头:“钱能,让内阁拟旨。追赠廖凡勇锦衣卫指挥左同知衔;追赠观恭、高晋锦衣卫千户衔;追赠在达官营殉国的九名力士锦衣卫总旗衔。”
“定国公世子徐光祚,面对凶残鞑贼奋勇抵抗,英勇负伤。没丢中山王的脸。赐他内帑银一百两,让他安心养伤。”
“另拟旨,升王妙心为南镇抚使。”
钱能道:“是!”
弘治帝又褒扬常风:“你立下大功却不争功。朕心甚慰。老内相在有灵,也会为你感到自豪。”
常风拱手:“皇上过誉。”
常风虽未受赏赐,但他毫不在意。弘治帝的赞许就是最高的赏赐!
他出了宫,回了府中倒头便睡。这一觉从薄暮时分,直接睡到邻二早晨。
黎明时分,他跟随弘治帝的銮驾来到德胜门前。
三万京营大军在猛将兄马文升的带领下,誓师出征,增援大同。
出征仪式结束后,常风回到了锦衣卫。
一众袍泽立马围住了他。
王妙心道:“常爷拒绝了皇上封赏,却为殉国袍泽讨追封。您真是仗义之人啊!”
常风有些奇怪,王妙心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片刻后常风反应了过来。昨日钱能也在殿中,一定是钱能把这事儿告诉了钱宁,钱宁又告知了袍泽们。
黑弥勒赵向佛道:“常爷,句实在话。以前我不服您。现在我对您佩服的五体投地!我见过太多争功的人,您这样让功的人实在是少见。”
钱宁忙不迭的拍上了马屁:“二位算是对了。我们常爷简直就是个古今完人!”
朱骥走了进来。众人连忙收敛笑容,恭恭敬敬的给朱骥行礼。
朱骥道:“免了吧。常风,这次你干得不错。”
朱骥这厮可不常夸人。
果然,夸完人他立马补了几句,斥责常风:“若进达官营时你谨慎些,多带些力士进去,这差事就算完满了。”
“这下好,白白折了九名弟兄。还差点搭上一个公爵世子。”
常风拱手:“指挥使教训的是。是我一时大意铸成大错。”
就在此时,钱能走进了值房。他听到了朱骥对常风的斥责。
钱能白了朱骥一眼,阴声阴气的:“朱指挥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怎么没见你亲自带着袍泽去达官营查案?”
“常风找到地道火药,救出二位国舅爷时,你又在哪儿?”
“人家事情办成了,你倒鸡蛋里挑起骨头来了!有你这么当上司的嘛?”
朱骥解释:“我当时在布置德胜门出征仪式的护卫。”
钱能反问:“哎呦!你好大的功劳啊!可你布置的护卫有用嘛?”
“要不是常风及时查明秃鹰会的阴谋。恐怕德胜门前早就尸横遍野了!”
“我告诉你!别打量着老内相归了,你就处处刁难常风。我们司礼监的人,都是老内相提携起来的。”
“我把话撂在这儿,以后谁找常风的麻烦,就是找我们司礼监的麻烦!”
钱能连珠炮似的话,把朱骥噎得够呛。司礼监秉笔在锦衣卫一众袍泽面前狠狠为常风出了口气。
钱能道:“罢了。我这趟来,是来给常风送赐物的。常风受了伤,皇上极为关心。让我来送一匹内库白绢,给常风包伤口用。”
一众袍泽又对常风高看了一眼。
瞧,人家受了伤,皇上御赐白绢包伤口。不愧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啊!
半个时辰后,常风回到了查检千户值房。
值房里少了徐胖子,显得死气沉沉的。
王妙心捧着一叠案卷走进了值房:“常爷。”
常风连忙道:“您现在是南镇抚使,是我的上司之一。您还是直呼我的名讳吧。”
王妙心笑道:“我敬称您为常爷,不是看官职,而是论为人。您的为人,当的起一声‘爷’!”
“秃鹰会的案子是您负责的。现在要写结案的案卷。我得找您一同把案子结了。”
常风点点头。
王妙心问:“您看杨春定个什么罪?凌迟嘛?”
常风愤愤然:“一个汉人竟然变节、通耽叛国,害死了廖爷、观恭、高晋一堆袍泽。凌迟便宜了他!用节节高竹刑处死吧!”
“不!处竹刑的同时,让行刑总旗老齐割他的肉。两种酷刑一起上!”
王妙心赞同:“对待这种变节者,就得用残酷手腕。”
“抓到的那三个秃鹰会俘虏,一个失血过多死了。活下来两个。”
“大记性恢复术的大刑已经给他俩上了个遍。嘴里掏不出什么来了。您看?”
常风道:“给他们个痛快的斩首吧。咱们得承认,秃鹰会的确是个难缠又可敬的对手。”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有视死如归的勇气。就凭这点,就值得咱们尊重。”
王妙心点头:“好。这两个人处斩首。哦对了,从杨春那儿缴获的两千两银币,交给户部宝泉局重铸后归入国库?”
常风微微摇头:“这笔缴获就别上报了。找个民间钱铺,铸成市银锞子。分给九名殉国力士的家人吧。出了事我担着。”
常风对那九名殉国力士,还是心存愧疚。
他对待敌人时残酷无情。上大刑,砍四肢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对待袍泽时,却有着温情的一面。
对待袍泽要像春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这句话适用于历朝历代。
王妙心道:“常爷这话的。抚恤阵亡袍泽家眷,是我这个南镇抚使的职责。理应我担责。”
常风道:“咱俩就别争了。一同担责就是了。”
王妙心突然提到了湘西巷的土人:“常爷,当日达官营遇险,多亏贵府如夫人手下的一百土家汉子施以援手。”
“不过那些土家汉子人人私持兵龋似乎会授人以柄啊。”
“我有个想法。南镇抚司除了在卫的三千袍泽、分散敌境的上千暗桩,还有数千没有官职、员额的耳目。”
“不如将湘西巷的土家汉子,归入南司耳目清册之郑这样一来,他们持刀带刃也就不违背王法了。”
王妙心这是在为常风着想。
常风很领情:“那我就代那一百多土家汉子,多谢王镇抚使了!”
常风心道:族人们摇身一变,成了锦衣卫的耳目。九要是知道了,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不定一高兴,今夜把北安门赏了我。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