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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九从雨林里捡了几根还算干燥的树枝,用小刀刨出木屑后,点燃了木屑,继而点燃了火堆,在两个俘虏震惊的目光中搭好了做饭的架子和金属锅,倒了一点核桃油,开始煎米饺。
米皮和油接触,产生大量的油烟和浓郁的香味。
两人的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唱起了空城计,罗九微微勾起嘴角,没有说话地继续劈砍椰子,等米饺底部煎出酥脆的焦痕,才往里头加了较稀的水淀粉,盖上了锅盖。
“这是什么?”暴躁男人咽着口水问。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打算开口了。”罗九似笑非笑地看他。
男人嚅动嘴唇,表情有些不自在。
“这是米饺,有稻米磨成粉做皮,里头是野猪肉和菌菇。”
“稻米?野猪肉?”男人是在雨林里见过菌菇,但却是彩色的不能吃,他觉得罗九是在骗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我在这么大的林子里转了快一个月,一头像猪的大东西都没见过!”
别的倒是有不少。
男人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可怕的东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我从别的副本来,那里有很多好东西。”
“底下的岛吗?”男人扭头去看岩壁下的林子。
同样是树林,但岩壁上的雨林比下面的大了不知道多少。
他在里面走了二十多天,才绕到了岩壁边缘。
“更远的地方。”
“你已经闯过好几个关卡了?”
“这是第三个。”
“下面,有意思吗?”
罗九抬头看他。
男人飘忽着眼神躲开,总觉得好像要被看穿了。
“比这里有意思,你想下去吗?我可以帮你。”这个男玩家脾气暴躁,或许并不怕死,强迫他能起到的作用,可能不如罗九所想的大,倒不如诱之以利,多搜集点情报,还能增加团队的生存几率。
“真的?你为什么帮我?难道你就不记恨我刚才……”男人深吸了口气,把有些急切的语气给放缓了,“你打的什么算盘?”
“当然记恨,所以我干掉了6个玩家,现在解气了。至于活捉你们,是要得到有用的信息,你能让我满意的话——”罗九指着长长地坠入岩壁底下的绳子,“就送你下去。
“那我呢?”另一个比较安静的玩家忽然出声。
“你也可以。”
“……你想问什么?”暴躁男人问。
“你们叫什么?”
“郝易。”
“刘成鑫。”
“你们在这里蹲守多长时间了?干掉了几个玩家?有组织吗?多少人?”这都是刚才的问题,罗九不过是再问了一遍。
“我来的早一点,一周左右,他四天,我们也算半个组织吧,十一二个人,没有首领,谁能干掉爬上来的玩家,钱和生存值就给谁呗。干掉几个人没去数,反正不多。”郝易解释完,呼出一口恶气,又骂骂咧咧起来。
“妈/的,真是一群傻/逼,都说了把钱汇到一个人手里,就可以买够长的绳子爬下去了,没几个臭钱,还怕被谁昧了,天天防这个,防那个,老子看的上这点钱?”能看出来,郝易憋屈了好几天了。
“你这样,付军他们看你不爽,肯定跟你对着干啊。”刘成鑫忍不住说,“谁知道爬到一半,会不会有人把绳子给剪了。还有,又不是知根知底的人,谁会把自己所有的钱都交付给别人啊?”
“那一直被困在这里,又是雨淋,又是暴晒,没多少东西可以吃,成天饿着肚子就好了?动动脑子可以吗?好不容易从里头活着出来,我还想去个好地方喘口气,高兴几天!”郝易冲着远处的大海扬起下巴,“起码还能去海里,现实里头成天忙着工作,哪有机会去看!”
刘成鑫嘟囔,“你态度这么差,谁敢信你啊。”
罗九饶有兴致地听两人斗嘴,大概可以看出郝易嘴巴坏,人缘差,但脑子还算好使,也没小心眼,只想着离开这里,却苦于没人附和,孤掌难鸣,他自觉被拖累了,所以脾气就更差了。
“好,我知道了,看来没人会回来救你们了。”罗九很满意。
她可不想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个人打扰她的清静。
“那里头有什么?”罗九反手指着身后的林子。
它像绿色的巨兽,张着大嘴,吞噬每一个进去的人。
同样是树林,它给罗九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什么都有……”郝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声音也弱了下去,“比你的身体还粗的巨蛇,体长或许有十米吧,张开的嘴巴能把人一口吞下去;沼泽里的鳄鱼一群一群的,还会追着人咬……”
他所说的一桩桩,一件件,全是亲眼目睹。
一开始的9个队友,陆陆续续死在各种难以想象的险状中,郝易运气好,活着从里头走出来了,但也成了孤家寡人,只是有些急躁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多次和人发生争执。
他有多想离开这里,旁人没法理解。
“比我身体还粗的蛇?”罗九挑眉。
郝易沉重地点头。
“真有意思。”末世里的变异蛇,个顶个的大,像他所说的比人还粗的毒蛇,罗九见过不少,它们速度一般,但力量极强,被缠住身体,能够直接将人的躯干绞断,再一口吞下。
不知道二者是否相似。
遇到巨蛇,最好选择远距离攻击。
如果不得不近身相对,必须身手足够敏捷。
罗九叹了口气,还是别碰上比较好。
“还有吗?”
“还有蛮横的野人!”刘成鑫大声说,“他们会吹箭、射箭,还抛掷长矛,我差点就死在他们手里了!后来掉进水里,被冲出去好远,我又走了几天,才钻了出来。”
“野人?你怎么没提过这茬?我没碰到过野人啊。”郝易奇怪地说,“你从哪个方向出来的?”
“不知道,在里头乱转的时候跟没头苍蝇一样,谁知道在哪个方向,难不成还拿个指南针记吗?”刘成鑫耸了耸肩,很无所谓地说,“粉丝跟我说,那是以几百年前,雨林还没遭到破坏时,生活在里头的原始部落遗民为原型,具体哪儿的不知道,反正不好惹。”
“看来它比我想的要大得多。”罗九轻声说道。
郝易在里面走了二十多天,都没碰上过刘成鑫口中的野人,也就是说他们不在一个方向,完美错开了。
这得多大的面积?
“野人多吗?”郝易好奇地问。
“不知道,追过来的也有十几个。”
“看来是个数百人的部落了。”
“他们……他们还吃人!”刘成鑫害怕的牙齿打架,“身上挂着像骨头一样的饰品,我有个同伴就被他们给活抓了,他的粉丝逃到我这里,说是被放血而死!”
罗九有些沉默。
末世里也听说过人吃人,但她没亲眼见过。
锅里的水烧干了,她把锅子端离了火源。
两人也没说话,满脑子都是在雨林里见过的凶恶景象。
“你真的会送我们下去吗?”郝易又问了一次。
“骗你们干什么?”满地都是毒蛇,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好,谢谢你。”郝易真心地说。
罗九揭开锅盖,一团白色的水雾裹着浓香猛然爆开。
她深吸了一口,强烈的满足感冲淡了刚才的凝重,顾不上滚烫的温度,就捏着煎米饺微微发硬的褶子边,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小口小口地吸着冷气,把鲜美的米饺咽进肚子。
“我能花钱尝尝吗?”郝易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问。
罗九向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没有直接回答。
是他想多了。
郝易很失望,早知道就不搞她了,合作共赢多好。
在吃第三个煎米饺时,罗九身边的绳子骤然绷成了一条直线,她蹲在岩壁边缘往下望,依稀能看到分辨不出面目的人影,正卖力地沿着她刚刚凿出的路线向上爬。
而此时,她也注意到了远处逐渐变得阴沉浓黑的天空。
暴风雨又要来了。
罗九很是头疼。
刘一峰体力好,耐力强,有落脚点还有绳子作为固定支撑,虽然好几次差点滑掉下去,但都被他稳住了身体,慢慢地靠近着罗九所在的岩壁顶端。
一个小时后,他被罗九拉了上去,整个人像进入了另一片空间,比孤岛海滩还要闷热黏腻的空气,瞬间包裹着他。
几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就让他汗流浃背。
成珠的汗水顺着下巴滴入地面,累得刘一峰瘫倒在地上。
他目光直视着有些发黑的天,喃喃道:“又要下雨了。”
说完,他翻身坐了起来,“老大,他们就是刚才丢石头的人吗?”
罗九点头,“你爬上来的感觉怎么样?还剩多少体力?”
“再高几米就爬不动了。”刘一峰苦笑。
他当过兵,受过训,都如此的险象环生,轮到其他人该怎么办?
特别是陶芝芝,她只是个普通的女玩家。
罗九催促着刘一峰把腰带上的绳子解下,又丢下了岩壁。
“你吃点东西,恢复一□□力。过一会,我们把芝芝拉上来。”
这也是个方法,不过更费力气。
刘一峰没有浪费时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郝易跟刘成鑫,下意识地戒备着两人,哪怕他们已经被绳索给限制动作,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看到罗九把两人解开了。
“老大,你这是做什么?”
“人多力量大。”
“可他们是敌人啊!”
“暂时不是。”
她已经许下诺言,只要两人肯配合,就会把他们送下岩壁。
罗九回收了两支羽箭,又给了他们干净的纱布包扎伤口,活动开僵硬的身体后,她冲着下方喊:“芝芝,把绳子绑到腰带上,我们把你拉上来。”
“去吧,老大肯定已经把意外情况给处理好了。”董先拍着陶芝芝的肩膀说。
“天变黑了,快下雨了。”夏迟说。
陶芝芝不再犹豫,换上新的鞋子、手套,再将绳子穿进腰带,扣上锁扣,被董先和夏迟推了一把,爬上了岩壁,她的核心力量和手臂力量都弱,光是踩在岩壁上就已经足够勉强,更不可能像罗九那样灵活地爬动。
又听到罗九的声音传下来:“你两手抓着绳子爬一段,脚踩在凿出来的坑里,稳住身体,听到我通知的时候,就可以放松地等我们把你拉上来了!”
“知道了!”陶芝芝应。
她两手拽着绳子,穿着防滑特制鞋的两脚踩在岩壁上,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往上移动,过去半个小时,才爬了不到20米,此时的陶芝芝已经快没有力气了。
接着她又听到罗九说:“把多余的绳子缠绕在腰上,我们要开始拽你了!”
多出来的十几米绳子,被陶芝芝一圈一圈缓慢绕到腰上,因为绳子太长,占据了很大片的位置,为了不让局部压力太大,她把绳子分散地从肋骨一直缠到小腹,用力拽了一下,通知罗九她已经准备好了。
绳子越长,需要花费的力气就越大。
光靠罗九一个人很难做到,但四个人操作起来就容易得多。
郝易和刘成鑫的表情有些痛苦,大力地拉拽绳子,崩开了他们腿上的箭伤,鲜血在纱布上晕染开,但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只是将痛苦的呻/吟换做用力的吆喝发泄出去。
一定要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两人恨恨地想。
又花了半个多小时,陶芝芝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岩壁顶端了。
罗九拽住她的胳膊,和刘一峰一人一边,把陶芝芝拖了上来。
此时浓重阴沉的乌云,已经开始闪烁着电光了。
“来得及吗?”刘一峰紧张地问。
“来不及了。”郝易回答。
他们在近百米高的位置待了一段时间,能看到更远方。
对飓风形成的征兆和速度也更加了解。
“就算他们现在开始爬来,到一半位置的时候会下雨,岩壁又湿又滑,根本就抓不住,同样会滑下去,运气不好的话,摔死都用可能。”郝易耸了耸肩,“还是让他们在底下再待一段时间吧,除了大雨,也没什么影响。”
“风呢?”
“不怎么大。”
从上面往下喊,声音会因为风而散开,不能清晰地传下去。
罗九在纸上写了字,裹在小石头上丢下岩壁。
接受讯息的董先和夏迟立马挑了个三米高的巨石,在后面搭了帐篷,才刚躲进去没多久,大雨就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以岩壁顶端半米为分界线,半米外大雨滂沱,半米内天气晴朗,甚至还有微风轻拂而过,清爽的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好神奇。”罗九喃喃。
郝易累得像死狗,摊在地上剧烈地喘气,汗水从皮肤上渗入泥土,能看到一圈深色人体形状痕迹,鲜红的血液快把纱布全部染红,一股浓郁的腥味在空气中扩散开。
“你没事吧?”陶芝芝坐在地上喝水,皱着眉看他的大腿。
“像没事的样子吗?”郝易粗声说。
“洗一下伤口。”罗九往水里撒了一把粗盐,递给郝易。
掏钱买伤药是不可能的,不要钱的盐倒是可以给点。
他撕开部分黏在皮肤上的纱布,咬牙把半碗盐水倒在伤口上,冲刷掉伤口表面的污血,用纱布擦干净,再重新裹起来,剩下的半碗水又给了一旁的刘成鑫,重复一样的步骤,两人脑袋交错着横躺着,有一会没说话。
“下去以后,组个队?”刘成鑫先开口。
“到时候还活着的话。”郝易说。
“你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刘成鑫扭头瞪着他,表情不善。
郝易哼了声,没说话。
暴雨一直下到天色渐黑了,才有转小的趋势。
因为惦记着底下的两人,罗九也没心情做吃的。
三人围着火堆坐着,就吃了些熟食和清水。
比起闷热的白天,夜晚的温度降低了一些,但空气依旧黏腻潮湿,轻薄的衣服黏在皮肤上,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烦闷感,陶芝芝不安地在铺了布的地上挪动身体,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
“他们两个不会出什么事吧?”
“睡吧,雨停了就好。”
陶芝芝没有坚持。
她是被拽上来的,明天或许能出一份力,今夜需要好好休息。
到了后半夜,岩壁以外的大雨渐渐转小,岩壁以内却飘起了雨。
一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紧接着是哗啦啦的大雨。
“帐篷和防水布都在董先那里,你们先这么着,免得被雨淋病了。”陶芝芝和刘一峰被雨水浇醒,看到罗九取了防水的衣服罩在头上,朝着雨林跑去。
他们经历过恐怖的海滩雨夜,都有防雨设备,而且身体健康,另外两人可就惨了,受了伤,失血过多,只能躲在大树冠下,披了一件薄薄的雨衣,瑟瑟发抖。
罗九躲了一会雨,又把盆和桶放在空旷的地方接水。
湿热的天气出汗量大,需要补充的水也更多。
椰子数量不算少,但也禁不住五个人一天几个的吃。
不停下雨的地方总不会缺水,罗九有些沉郁地想。
一直到天光将亮,雨也没有小的迹象。
“雨是不是停了?”
董先拉开了帐篷拉链,探出脑袋。
混杂着土腥味的湿润空气有些难闻,但他却高兴地爬出来,吆喝着蹦跳了几下。
夏迟板着脸,走到岩壁边上,伸手摸了摸。
又湿又滑,根本踩不住。
要等它干,起码需要暴晒几个小时。
老大他们还好吗?
夏迟抬头看着岩壁上方,有些微愣。
“上面是在下雨吗?”
“怎么连下雨都不同步?”董先怪叫了一声,“完蛋了,两顶帐篷都在我这里,老大拿什么避雨?”
“防雨布也在我这。”夏迟绷紧了脸。
“我来试试!”董先把绳子系在腰上,不顾夏迟的阻拦,试图往岩壁上爬。
岩壁到处都是从高处滑下来的雨水,才爬了四五米,就脚底一滑地掉下来,要不是有绳子拽了他一把,缓冲了力道,脑袋摔在石头上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董先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嘘!别说话。”夏迟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上。
他好像有说话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
“把帐篷收起来。”
董先现在能够很熟练地拆卸帐篷,前后合计15秒。
两人猫着腰,躲在两块巨石的夹缝中,手里握着武器,偷偷往外看。
“小声点,想被人发现吗?”
“罗九那么厉害,万一她也被暴雨耽误了,还没爬上去怎么办?”
“你傻的啊,动动脑子就知道了,都过了一天了,就她那个性格,怎么可能还在下面。两种情况,第一种她爬上去了,还有人没上去;第二种,她爬了,但是摔下来死了,只要她不在,凭我们八个人,还怕搞不定吗?”
“我眼皮跳得好快,能不能……”
“不能!敢退出,我第一个搞死你!”
几个人从蛇林里走出来,躲在树木后面看了一会,没见到人影,一个人喊了声不可能,就要趟过暴涨的溪水冲过来查看,被另一个玩家给拽了回去。
“眼睛瞎了吗?看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