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听你说。”晏白捏着手里的钥匙,在用力的拥抱过后他突然开口说道。
陆明初不解其意,“嗯?说什么?”
“我想听你说,你希望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陆明初闻言低头轻声笑了一下,抬头用鼻尖轻轻点了点晏白的额头,“晏白,你好像又长高了?”
“你刚才踮脚了?”晏白低头去看陆明初的脚。
宽松的蓝色棉拖踩在波斯图案的短绒地毯上,白皙的脚踝在一瞬间结结实实的落在地上。
“没有。”陆明初立马摇头。
“骗人,我看到了。我最近大概又长个了,前两天测过,一米八二。陆老师你没有一米八吧?”晏白说着,又伸手环住了陆明初的脖子,“没关系,老师多高我都喜欢。”
陆明初抓住晏白不规矩的手,“别闹,天快黑了,待会去买点吃的吧。”
晏白反手抱住陆明初的腰,“好,那我今晚就想住在老师这里。”
陆明初对于晏白这种时不时的亲亲抱抱其实已经非常习惯了,他顺着晏白的话接着说,“晚上可能不行,客房我整理过,但是客房的空调坏了,前两天你住院,我也没来得及和物业说一声。”
“那我们出去吃饭,我舍友他亲戚就是修空调的,我和我舍友说一下吧。”晏白说。
“就是你说谈恋爱的那个舍友吗?”
“对,就是他。我和他说一下吧。”晏白立马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
“小白,我们两的事情,你同学们知道吗?”
晏白本来还兴冲冲的准备给小助理打个电话,叮嘱他找个修空调的师傅上门,听到陆明初这话,他突然就愣住了。
“他不知道,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他说。”
晏白刚才还兴奋的情绪一瞬间就泄了气,他低着头,他当然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同学分享自己的情感生活,他几乎一入学就搬了出来,别说同班同学他不脸熟,就连舍友都叫不名字来。他这样性格的人,本来就不喜欢把自己的私生活到处去说,哪怕是乔英,他也没有怎么说过关于自己和陆明初的事情。
可是自己不想说是一回事,陆明初不让他说又是一回事。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脸上也自然的显露出来了。
陆明初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白,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人。虽然现在,人与人之间的包容性越来越强,但依旧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同性之间的关系的。我一直都认为别人的眼光也没有那么重要,只要在乎自己的,自己在乎的人能够接受,我想那就够了。如果你和舍友的关系不错,你可以告诉他,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还可以一起请他吃顿饭。上次林真也和我说,让我记得请他吃饭来着,我一直给忘记了。”
“林真哥知道了?”
晏白猛的抬头。
林真才是他和陆明初关系的真正源头,就是因为林真和江洛舟分手才有了后来所有的一切。
“嗯,我和他说过。我们俩情况特殊,不仅仅是性别的情况,我还是你的老师。出于我的怯懦和自私,所以我暂时没有把你介绍给我身边的所有朋友。我想这真的需要时间,晏白。”
陆明初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张旗鼓的人,更不是那种一谈恋爱就会声张的性子,他认定了晏白,就会坚定的走下去。可是到了他这样的年纪,见过太多的情非得已,所谓世事难料,他总觉得先不告诉任何人,是为了晏白好。
毕竟,背负一个同性恋的名声不论是对他一个在编的事业制度的老师还是一个正在就读高等学府的年轻学子来说,都太难了。
他喜欢晏白,可是他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也有怯懦的一面。
他不仅怕因为和晏白的恋情曝光而失去现在的一切,更怕的是晏白因此受到影响,他还那么年轻,不应该因为这样的事情过早的接触到社会不公平的一面。他见过有情人不得始终,太多携手走过荆棘地的情侣互生抱怨与恨意,情生一念之间,毁于朝夕蹉跎。
同性恋不好听,和老师谈恋爱的同性恋就更难听了。
他记得高中时林真性取向被大肆传播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环境远比现在要严厉数十倍,林真本来就因为恃才傲物被很多人看不顺眼,谣言传的最烈的时候,林真大概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感染了不知多少次的艾滋病。他坐过的地方被人喷消毒水,他走到哪里人群就指指点点到哪里。
是陆明初把当初的林真从绝望的边缘拉了回来。
那个时候,陆明初还不知道原来自己后来也会喜欢上同性。
他成绩好,周一晨会上的学生宣言,他拟定的演讲稿的平等。
等上台后,他就换掉了之前给语文老师审阅通过的稿子,他站在升旗台上。
他说,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早上好。我今天要演讲的主题是“平等。”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兼高中部语文组组长的李红英老师脸色在一霎间变得铁青。
他说,“1963年8月28日,马丁路德金站在林肯纪念馆前发表了《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讲,他说,人人生而平等。1909年3月8日,美国芝加哥妇女为争取男女平等发起□□活动,至今涌现出了数以万计的平权主义者。2004年5月17日,也就是去年,联合国把每年的这个日子定为“国际不再恐同日”。对公平的渴望,是亘古至今永恒不变的追求,更是我们生而为人最基本的权利,而不应该以性别、人种及取向而有所不同。黑人不应为奴,女性亦可追求理想,性少数者也可以自由的表达自己的倾向。”
“同性恋居然在我们身边出现,太恶心了。同性恋不正常啊,同性恋都是有病的,要送去电击治疗的。我们认定同性恋有病,所以他活该被流言蜚语困扰,所以他活该像病毒一样到处被人厌恶,我们甚至都默认他们这样的人有艾滋病。lgbt人群所遭受的一切暴力、歧视和语言攻击都是应该的,是他们咎由自取,谁叫他们和我们正常人不一样呢!”
年少的陆明初穿着样式很丑的蓝色校服,站在演讲台上,心跳的厉害。他甚至不敢往台下看班主任一眼。
“在此我恳请大家想一想,那些与我们不同的少数群体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们十恶不赦杀人放火烧杀掳掠了吗?他们究竟侵犯了我们什么权益,以致于要被人如此轻贱!
他们真的做错了吗?
没有,他们没有错,是这个社会错了。
因为这个社会上充斥这太多这样带着偏见的想法,所以有数百万乃至数千万的人因为自身的性倾向而受到歧视、排挤的对象,以致于他们只能沉默着把自己隐藏起来,为了那些可预见的异样眼光。”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赶下台去,他只是僵硬着身躯站在升旗台下近乎喊一样大声的说着。
“生而为人,我一直很庆幸活在了现在这个更宽容更善良的时代,它教会了我去拥抱平等、自由、尊重与爱。”
那时候的林真多么年轻,眉梢眼角飞扬着的都是少年意气。可没有人知道就是这样的林真在那段时间里究竟忍受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带着刺的模样。陆明初回想起过去的事情,眼神不由得暗淡了下来。
“小白,我并不是不让你告诉舍友或者同学们,只是想告诉你,不管和谁出柜,都要先学会保护自己,确定自己能够承受出柜所带来的的结果之后再去行动。”
晏白仰着头看着陆明初,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陆明初身上情绪的波动。“我没和任何人说,陆老师。”
“小白,没关系的。现在的社会远比过去我们那个时候要更宽容,更开放,很多人的意识形态也逐渐发生了变化,只是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在对身边人出柜之前,你要先做好不被接受的准备。”
晏白却摇摇头,“陆老师,我想过了。等我毕业我们就公开,但是现在还是算了。我想我们都好好的,等我再长大一点,只要两年,只要再给我两年时间就够了。”
陆明初却没有如往常一样露出温和笑意,他只是郑重的握住晏白的手,“好,我们一起都要好好地。”
他们又坐在沙发上,习惯性的打开了电视,肩搭着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热恋中的人总是这样,只要待在一块,不管多无聊的事情都会觉得有意思。晏白本来就不是一个坐得住的人,没一会就整个人都瘫了下去,直接把脑袋抵在陆明初的腿上。
陆明初习惯性的揉了揉晏白的头发,剪短之后有些硬的扎手。
“你以前有和女孩子谈过恋爱吗?”他们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陆明初突然问了这个话题。
晏白摇摇头,他从不认为自己和那些女人的你来我往算得上谈恋爱,不过是他买东西女孩卖笑,交易一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