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葶他们去到那里的时候,大堂内一片狼藉。
一看就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苏成渊人站在狼藉中央,面色平静。
苏成渊顺利承爵,太子殿下自然是少不得要去走一趟的。叶葶要送的贺礼是没有了,但林总管是个靠谱的,还是准备一车子道贺的东西。
苏家门庭清静,仍是一派低调,换了当家人也并没有搞得多热闹。不对,也不能说是不热闹,就是热闹得有些诡异。
他似乎也没有情绪,身上那一股子我佛慈悲的淡定在争执凌乱中显得尤其的格格不入。
萧知珩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慢声道,“你今日袭爵,怎么?是把家顺便翻了吗?”
恰好叶葶是个很配合的听众,听得很认真。
林总管叨叨絮絮地说道:“所谓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良媛想讨殿下欢心,依老奴看,不如在这些地方下手。要说当年老奴为了哄殿下……”
这后来又说了半天,最后要不是林总管有事被叫走,估计还停不下来。
事后她偷偷去问林总管。
林总管兴致勃勃,道:“殿下喜欢什么?良媛你这可就问对人了,老奴伺候殿下那么多年,最是了解殿下的。太子殿下喜欢的东西不多,可要是喜欢了,就会一直喜欢。殿下其实喜欢甜食,但是殿下从来不说,也就没人知道。”
袭来的冷风夹着细雪有些冷,萧知珩低低地咳嗽了一声,语气平静,说道:“不止。”
他没有再继续说,随后便转身走了,道:“进屋吧。”
叶葶没听清楚,问道,“知道什么?”
萧知珩默了片刻,他神色如常,轻笑着将他方才的话接下去,道,“你不是知道么,孤喜欢什么?”
叶葶有点无奈地抬头,殿下你真的够了,猜什么猜,自己说就很难吗?
叶葶就只好跟着进屋了。
叶葶这还真的涨知识了。
林总管说起话来,就很难停下来了。
这她还真的没有想到。
不过林总管不愧是能在太子殿下身边待十几年的人,什么都知道一点,简直太方便她抄作业了。
知道?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叶葶很茫然,费劲想了半天,才犹豫道:“殿下喜欢瑶琴?”
四皇子曾经说过,她就记得这个了。
苏成渊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异样,淡定道:“让太子殿下见笑了。这家里有人心情不好,脾气上来了,砸点东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萧知珩自然是听懂了,这刚闹过一场,肯定跟苏铭那个行事跋扈的儿子做的。
他扯唇笑了,“你就让他砸了?”
苏成渊一副对此毫无办法的样子,摇头叹道:“这口怨气总是要出的,早点发作也好。万一给人憋出病来,伤身又伤感情。”
萧知珩点头:“不错。你这家当得不错。”
叶葶脸上的表情就很一言难尽了,她敢保证这两人绵里藏针,没一个是好好说话的。
什么不错?这都打起来了,下一步是不是上房揭瓦了?
屋子里有好几个仆人在收拾,个个面色惶然,都不敢抬头。而这时,有个年纪小一点的婢女收拾时不慎碰到了什么东西,带倒了高架上摇摇欲坠的花瓶,险些砸向叶葶。
身旁有异动的时候,叶葶其实是察觉到了的。但是在这之前,太子殿下的反应比她快一点,顺手便将她拉开了。
那花瓶在他们脚下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屋里的人都惊着了,纷纷停了手上的活,都哭丧着脸跪下了。今早才出了一桩事,死了个替罪羔羊,现在场上个个担心自己被迁怒。
萧知珩看着地上的碎片,笑了一下,道:“这最后一样东西也没能逃过一劫,砸得可惜啊。”
那婢女顿时面色一白,忙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太子殿下饶命!”
萧知珩淡淡地笑了,语气温煦柔和,道:“孤饶你什么?去跟你的主子求情吧。”
那婢女闻言脸色更是惨白,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了。
苏成渊脸上的笑容微敛,交代了身边管事两句,便让人将这瑟瑟发抖的婢女拖下去了。
他面色有些凝重,叹息道:“殿下见笑,这家里乱得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些没用的东西是该都砸了,换新的。”
如今苏家弄成这个样子,表面的和气眼看是要维持不下去,那只能快刀斩乱麻,把苏成滨那个胆大包天的饭桶踢出去了。
萧知珩压根就没理他,转而问叶葶,“碰到哪了?”
叶葶摇头,道:“没有。鞋子好像有点湿,殿下的披风也沾到了……”
“嗯。孤就说晚点出门,便没这事了。”
“……可林总管都什么都准备好了。”
“多事。”
作为主人的苏成渊被晾在一旁,根本插不进去话。他有些忧郁地喊了管事,让人安排清理现场,随后他就恭敬地请太子殿下去阁楼了。
叶葶人没事,身上的衣服鞋袜遭了殃,便由管事的领去偏院换鞋袜了。春芽紧紧地跟在身后,这下她说什么都不敢大意了。
春芽给叶葶换鞋袜,愤愤不平道:“真是荒唐。小侯爷都当家了,这时候竟有人还敢闹。”
叶葶也是意外的。
其实这回没事还好,要是真的伤了人,弄出什么风波来,这责任只怕是得落到苏成渊头上。
这苏家闹内部矛盾,怕也是个麻烦。
叶葶叹了一声,道:“大师也不容易。”
转行压力大啊。
春芽撇嘴道:“不过再如何闹也没用,事已成定居。再说了,小侯爷本来就是继承人……”
说到一半,她就顿住了,看向门外。
叶葶也顺着视线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窗外有道人影。门开了之后,进来的是面色有些憔悴的苏落云,她整个人看上去很糟糕。
上次在皇后宫里尊贵高傲的气势消失不见了,此刻的苏落云只有浑身的黯然和怨愤。
叶葶见人沉着脸一步步向她走过来,有点不想搭理。但她又想起来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便挤出一点礼貌的笑容,打了招呼,“苏三小姐。”
苏落云冷笑:“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最后我成了被踢出局的那个,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而你依旧还是太子的良媛。两家联姻不成,皇后娘娘选了你。我白白成了笑话,你是不是很高兴?”说到最后,苏落云的声音都有点抖。
可见这些日子接连的变故,对她的打击是真的很大了。
叶葶:“没有。”
苏落云情绪有点不稳,道:“你少骗人了!你心里一定是嘲笑我对吧?不自量力,一心惦记着太子殿下,把什么都想好了,自己送上门来,却被拒之门外。”
叶葶看她这个样子,心里都有些同情了。这苏三小姐一夜从云端跌落,觉得难以接受,心理都有点扭曲了。
叶葶心平气和,反问道:“如果我说高兴,那三小姐心里就会好受一点吗?”
苏落云面色果然更难看了。
“你看你根本就不高兴,何必非要找架吵呢?”
叶葶有点头大,道:“三小姐,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太子殿下不喜欢被人勉强,他喜欢的又不是你这样的。三小姐这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苏落云顿住,眼圈瞬间就有点红了。
其实她不是不懂,只是这下没有了退路,走到这一步,她始终还是不甘心。
叶葶本来是要闭嘴不说话了,但她想了想,还是说了,道:“强扭的瓜不甜,三小姐看开一点。太子殿下由始至终没有让三小姐难堪,从未提及什么婚约之事,三小姐一个劲紧抓着不放,这不是为难自己吗?”
苏落云握紧了衣袖里的手,沉默了下来。
是,太子不曾让她难堪,也从未正眼瞧过。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他了,但最后她还是被太子拒于千里之外。
叶葶看这三小姐是听进去了,她言已至此,也不再多说了。她转身走时,情绪消沉的苏落云有些失落地开了口。
“有些话我是没机会说了,你提醒太子殿下万事小心……好自为之吧。”
叶葶总算是在这高傲的三小姐嘴里听到了一句人话,没多想什么便答应了。
而她走出门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听到了苏落云低低的抽泣声。
叶葶长长地叹息:“唉。”
春芽小声问:“良媛叹气什么?”
叶葶:“美色误人。”
春芽没听明白,而叶葶也没有再说什么,她便去找太子殿下了。
萧知珩和苏成渊在阁楼议事。不过说是议事,但其实两人也没说过什么,也就是说了苏家如今四分五裂的现状。
苏成渊在外浪得太久了,眼下他要接收老侯爷留下来的那些人手,有点费劲。
萧知珩说:“拿不下的人就扔了,左右你在别人眼里也不是个正常的,犯点错顶多被骂几句。”
苏成渊也是这么想的,他正打算把苏成滨这块臭石头踢出京城,就是一时间想不到好的理由。一说起正事,他难免就想到联姻这事。
苏成渊笑着说道:“被骂就被骂了,但我一见人哭就觉得难办啊。殿下拒绝联姻,如此不留余地,落云找我就哭了两回。殿下就不过问一二?”
萧知珩淡淡道,“你想让孤过问什么?”
苏成渊当然也没想让他过问什么,就是嘴欠,难得逮着一个可以开太子殿下玩笑的机会,总想调侃两句罢了。
彼时,在苏家东院。
被罚静闭的苏成滨脸上挂了彩,面色铁青。他在屋子里气得跳脚,怒道:“苏成渊他算个什么东西?他早就被赶出家门了,什么请封书肯定是假的,不行,我要去告诉皇后……”
“父亲呢?对,我要去找父亲商量,这私印可以抢回来,大不了再写一封请封书。”
那老管家急忙道:“少爷!您可安静一点吧,再这么闹下去,吃苦头的还是您啊!大人已经病了,少爷可别再生事了。”
苏成滨咬牙切齿,道:“那怎么办?难道苏家彻底就成了苏成渊的了吗?这怎么可以!他当年都被逐出家门了,这家里还有他什么事?气死我了,父亲他都不争吗?”
老管家:“圣旨都要下来了,哪还能有假?大人现在也没办法啊。”
苏成滨一听到这个,气得发抖,实在是没忍住,这就又砸了东西。
他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了,阴沉道:“我就说跟太子扯上关系就没好事,父亲非不听,现在好了,白费那么多力气,结果是替别人做了嫁衣。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
老管家担心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急忙拦下了。
苏成滨喘着气,道:“你不用拦我。今日我说什么都不会让苏成渊好过的……”还有太子那个扫把星……
说完,他就推开了老管家,冷冷地出了门。
…
圣旨下传当日便是苏成渊正式承爵之时。他如今是低调行事,前来道贺的人不多,但平素里那个足不出户的太子都赏脸了,别人也不会太不识趣,人不到场,却及时送礼的不在少数。
叶葶在苏家见到九皇子的时候,就很意外。
九皇子也来道贺了,还规规矩矩送了礼。他平时跟苏家走动不多,有结交关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他就显得孤零零的。
叶葶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人在廊下似乎是有心事,走神了。
她走过去,问了句,“九皇子怎么了?”
九皇子回神,看到叶葶就老老实实地喊了句良媛嫂嫂,随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自己走出来透气,没让人跟着,迷路了。”
叶葶也真的是服了。
九皇子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皮。
没办法,她就让春芽带他回去了。
但是九皇子却偏偏又不干了,道:“屋里闷得很,没到时辰呢,我还不想回去。”
叶葶就想随他去了。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九皇子不是不想走,而是非要跟在她后面。
叶葶心平气和地问:“九皇子到底想做什么?”
九皇子这才说了实话,道:“我想跟二哥说句话。二哥不在前厅,我找了一遍都没有。”
叶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只好问:“九皇子找太子殿下说什么?”
九皇子犹豫了一下,道:“那不能说。”
行了,真的有代沟。叶葶觉得心好累,疲惫地看了一眼春芽,示意走人吧。
九皇子就很识趣地跟了上来,他在叶葶后面沉默了半天,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听说了。”
叶葶有点漫不经心地回应,“听说什么?”
九皇子抿唇道,“二哥在找一个叫火骨莲子的东西对吗?”
叶葶脚步顿住。
九皇子有点不自在,他像是很想挺直腰杆说话,但一开口语气又有点不太确定,“我可能知道那个东西。”
叶葶猛地回头。
“你知道?”
“可能是知道一点……”
九皇子还没说完,叶葶冷静地看了眼左右,然后直接带人走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殿下。”
萧知珩在阁楼,人在外风冷夜寒有些不适,便没有早早下去。他坐在炭盆旁边暖着身体,垂目看信。
这时叶葶就带着九皇子来了。
萧知珩听到动静,抬眼看两人。
他的目光落在九皇子颇为紧张地拉扯叶葶袖子的手上,忽而笑了,“怎么?这次你们又给孤什么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微笑):说出你们手拉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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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知珩低头看她,脸上漾出一抹极其好看动人的笑容。他将她头上的雪全都扫落,低低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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