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在倒下的傀儡乌铘尸体旁边,重新出现一道黑影,带着重重的煞气。
那人看向地上的血,眼里没有半点感情。
只不过在发现傀儡鬼犬身上留下的杀招痕迹时,他面上的表情才变得诡异起来,那冷笑里甚至带着一股恨意:“你果然来了。”
话落的瞬间,他就化成了黑影,夺门而出。
…
那个傀儡狗魔头死后,魔界又发生了什么事,钟鱼是不知道的。她昏死睡一觉醒的时候,人就已经在九重宗。
钟鱼睁开眼,屋里是简单而雅致的陈设,矮几上香炉烟雾缭绕,弥漫着一股淡淡梅花冷香。她一下就认出来了,这里是雁定殿。
而她转过头,就看到了在矮桌上优雅站立的雪鸮,它此刻矜持地看着她。
钟鱼艰难地爬了起来,有气无力地笑着打了声招呼:“哟,好久不见,猫头鹰兄。”
雪鸮像是特地看守她的,这会儿看她醒了,就飞了过来。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用略带嫌弃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一样。
钟鱼把它瞧仔细了,却是满脸惊讶,道:“几天不见,你怎么更惨了。”
上次它被抽回去,只是掉了几根屁股毛,现在它不仅连毛色都不白了,就连头顶那撮毛都秃了一小块。
微微僵住的雪鸮似乎也有满肚子委屈,扑着翅膀,咯咯咯地叫个不停。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菜鸡!蔺魔鬼他差遣起我不管死活,他不是人。
可惜它呱呱呱地在说什么鸟语,钟鱼就听不懂了。实在难受,她就把它按住了顺了顺毛。
钟鱼起来走了一圈,发现没有蔺无阙的身影,也不知道她躺这里多久了,现在头也昏昏沉沉的。
她本来打算是马上回自己的清云峰去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高傲的雪鸮非得跟着她。
钟鱼很为难,老实道:“我也想带你走,可上次不是试过了?得蔺无阙……呃,蔺师兄他同意。”
雪鸮却是不管,走到她的脚边,用力咬着她的裙角,似有些焦急地示意她往内阁里面的汤池方向去。
钟鱼无奈,就跟着过去了。她绕过几道屏风,七拐八弯的也终于跟着进去了。
然而让她惊愕的是,毫无声息动静的蔺无阙居然整个合衣泡在水里,宛如一尊不可冒犯的仙神像,俊容冰寒,墨发披散,闭目静坐。
钟鱼惊讶无比:“怎么回事?”
只见雪鸮小心翼翼地靠近冒着冷雾的汤池,用尖爪敲了敲池边一块结了层小冰霜的青砖,漠然地回头看她。
这是说它无法靠近蔺无阙的意思。
钟鱼看懂了,心中惊讶不已,别是蔺无阙从回来后,他就一直在这池子里泡着了吧?
她小声地唤了一声,“蔺师兄?”
没反应。
钟鱼试探性小步往前,她以为自己进不去,却发现居然可以。
她无言,忍不住看了眼高傲的雪鸮,忽然就感受到了空气中一股别样的委屈及幽愤。
这原来这是只很粘主人的傲娇宠物猫头鹰。
奈何蔺无阙对它十分苛刻,动不动就它抽到掉毛。钟鱼抬步进了汤池边缘,还在分神地乱想。
她是很怕冷的人,踩着上面结着细碎小冰霜的青砖,就觉得寒意逼人。这跟冻肉冰库也差不多了。
钟鱼看蔺无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仿佛连呼吸都没有,其实心里还真的有点害怕。
尤其是她喊了两声后,他都丝毫没有反应,就有点慌了。不,不可能是挂了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钟鱼自己都吓到了,她就什么顾不上了,立刻就伸手去探他的脉搏鼻息。
还好还好,还有气儿。
也是,主角哪可能会死。可笑。
钟鱼手有点滑,她想再费点劲探他脉搏的时候,就感觉手指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没有知觉。
那一瞬间,蔺无阙的眼睛就睁开了。漆黑的瞳眸里若如初融的冰川雪水,水面倒映出她的模样。
空气凝住,静默无声。
钟鱼僵住,道:“蔺,蔺师兄,你没、没事啊?哈哈,那个,我就来看看,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她有点尴尬,立刻就想偷溜出去,但下一刻,就被蔺无阙给抓住了手腕,没法逃。
蔺无阙的手很冰冷,可能也跟他在冰里打坐修炼有关,一点温度都没有。他那修长的手指,白得几乎病态。
钟鱼的注意力落在他的手指上,而蔺无阙的目光却是放在她的脸上。他另一只手就顺着她的下巴,滑到了侧颈动脉血管上。
又来了。
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温柔刀的感觉。
如此令人捉摸不透的大佬,真的很让人头秃,钟鱼小小地紧张起来,也不敢乱动。
蔺无阙却是忽然轻笑了一下,摸够便放开了,颇有几分满意的语气十分柔和,“不错。有点活的样子了。”
?难道我今天之前,在你眼里是个死人吗是死人吗?
钟鱼冻得发抖,敢怒不敢言的眼神,变得跟旁边幽愤的雪鸮是一样一样的了。
蔺无阙刚刚还跟个断了气的死人一样,现在一睁眼,立刻就恢复过来了,简直不是人。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直在水里静心打坐而已,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他霍然起来,湿哒哒的一身。他赤脚踩下来,地砖上全是滴落下来的水。钟鱼看他面无波澜,居然利落干脆地在她面前脱衣服,立刻虎着脸告辞了。
蔺无阙并不阻拦,他侧身,眼角余光掠过她匆匆而逃的背影。
雪鸮飞到了屏风上,那样子像是带了一分邀功的骄傲。蔺无阙收回视线,看它的眼神冷漠无情,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多事。”
惨遭嫌弃的雪鸮就被扔了出去。
蔺魔鬼你无情,狼心狗肺!
钟鱼回了清云峰。
她一回来,就撞见了行色匆匆的裴顷云。
钟鱼看他有点狼狈,惊讶地问:“裴师兄。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裴顷云揉了揉太阳穴,也不隐瞒,气道:“还不是封印门那事。近日发现三处封印阵有出现破裂的迹象,那些个老东西,不想法子补救,个个都跑来九重宗兴师问罪了。实在烦人。”
钟鱼一怔,心道果然这封印门破裂不止一处,除了金水台的猊平山,其他地方也开始有崩盘之势,年久失修这个问题已经很大了。
她思绪很纷乱,就忙挑了个最关切的问题,问:“那是魔族破门卷土重来了吗?”
此刻她心里不安的是,蔺无阙和她乔装夺走月冥花,杀死了傀儡狗魔头,这事别是被发现了。真魔王震怒,这可就玩脱了。
裴顷云闻言,冷哼了一声,道:“哪有那么容易?早就重新布阵加固了。不过眼下金家出了疑似魔族内应,消息不知怎么的传开了,九重宗是有些麻烦罢了。”
说到底,不光是两界水火不容,这仙门百家之间的矛盾也是错综复杂的。正派里的野心家甚至还玩着勾心斗角的把戏。
想想,也实在心塞。
钟鱼心里有数了,随后又问了金水台的事,听说是秦表弟和程易四师兄在金家都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临走前,裴顷云突然问了她一句,“听程师弟说,那天掌门师兄带你离开了,后来你们……去了什么地方?”
钟鱼精神绷紧。
她强作镇定,谨慎道:“怎么?”
裴顷云凉凉道:“猊平山封印阵有打斗的痕迹,掌门师兄又受了伤。你说呢?”
钟鱼是懵的。我说?我说什么?进魔界砸场打斗的事我知道,但蔺无阙什么时候在猊平山又干过一场,我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啊。
裴顷云看她这表情,知道问也是白问了,挥了挥手:“罢了。问你也没什么用,走了。”
说完,他就顺便把清神补元丹丢给了她。
“好好修炼,秘境大猎就要开始了,别丢宗门的脸。”
日常被嫌弃的钟鱼接住,看向裴顷云匆匆走远的身影,内心一阵激动。
刀子嘴的师兄们都是好人啊,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