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赌气(1 / 1)

沈归离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双姚城一片静寂,仙客居里只剩下几盏灯笼孤零零地在风中摇曳。

客房灯火已经熄了,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原本是打算直接睡下的,摸上chuang,却是凉的,被褥都好好地叠着。

人呢?

沈归离转头,却见黑暗中的角落里,正坐着一个人影。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也不点灯,吓我一跳。”他边说便从桌子上拿起火折子,将窗前的油灯点燃。

火苗一跳,霎时间照亮了整间屋子。

“一个人坐着,在等我?有点事耽搁,回来晚了。”沈归离吹灭火折子,一句抱歉还没说出口,声音戛然而止。

想要轻抚脊背的手顿在空中。

火光中,终于看清了慕风的模样,独自一人坐着,眉目下垂,脊背佝偻,连发丝都惹上了颓废,整个人看起来低迷到了极点。

这是怎么了?

“慕风?”沈归离说出口的话带上一丝了担忧。

那人一惊,回了神,从椅子上蹭一下站起来,“主……主人。”

沈归离:“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慕风:“属下……无事。”

这哪里是无事的样子,他明明满脑门都写着“我有事”三个大字,沈归离顿时皱起眉头,将眼前的人反反复复打量了几遍,“可是手腕又疼了,今日可有换药?”

他说着便要查看,可还没碰到慕风的手,那人却如同受惊一般退后一步,睁着眼,有些茫然地看他,眼中情绪复杂的让人看不懂。

沈归离愣住,原地站了片刻,收回了僵硬的手。

他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嫌他回来晚了,闹脾气?沈归离感到十分新奇。

烛光忽的一闪,慕风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属下已上过药了。”

他一下午没喝水,也没说话,一出声,嗓音又干又哑。

沈归离沉默了一阵,转身又点了几盏灯,屋子顿时亮堂起来,似乎是不太适应,慕风又把头压低了些。

眼前递过来一杯水,“先润润嗓子,自己一个人连水都不知道喝了?”

明明是责备的话,却充满了怜惜的语调。

“属下……不想喝。”慕风摇摇头。

这话显然在沈归离的意料之外,他终于开始正眼打量慕风。

“真的没有不舒服?”

“没有。”

略冷淡的语气让沈归离有些不开心,却也没追究,干脆端着杯子喂到慕风嘴边。

慕风却将脸一偏。

沈岛主长这么大,几时有人这么给他甩脸子,亲手倒的茶都给喂到嘴边了还不喝。

“闹什么呢?”他终于沉了脸,声音冷下去。

慕风却不说话,俨然又成了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沈归离一阵恍惚,竟有种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错觉,慕风忠心,虔诚,鬼隐未有一个隐卫能比得上他,可若他只有忠心和虔诚,沈归离也不会那么信重他。

更重要的是,虔诚忠心背后,有更深的自我,慕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顺服主人的命令,却不盲从,很多个关键时刻,当他固执己见的时候,只有慕风能劝住他。

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站着,便是无声的抗拒。

大多数时候,他会选择退步,这也是他对影卫为数不多的纵容。

沈归离心中的一点点不满散下来,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转身出了门。

院内夜风寒凉。

他扬声唤影柒出来。

“主子。”黑衣人单膝跪地。

“慕风今日可有做什么?”总不是无缘无故跟他闹脾气吧。

“回主子,慕公子今日绕着长街转了一圈,回来后一直闭门不出,夜间见您迟迟不归,想去寻您,被属下拦住了。”

“他没问什么?”

影柒低了头,“回主子,未曾。”

………

没过多久,沈归离去而复返,手里还多了一个油纸包。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慕风,将油纸打开,放在桌子上,是五块糕,三块方的,两块圆的。

“这么晚也该饿了,我专门从五芳斋给你带的糕点,尝尝看,味道如何?”他的语调明显温柔下来,像是在哄人一般。

松松软软的糕点看起来又甜又糯,似乎可以闻见空中漂浮着的香甜的气味。

慕风瞧着瞧着,忽的感到十分难过,一阵酸涩涌上鼻头,他默了默,吸吸鼻子,压着喉头的哽咽,“属下……不饿。”

这岂是饿不饿的问题,主人有赐,便是不饿也该吃上一口。

这是影卫的本分。

沈归离实在想不通,出门前慕风还窝在他身边,又软又乖,眼巴巴地要同他一起出去,这才不到一天时间,怎么就变成了又臭又硬的石头。

说话不会说,问也问不出什么,便是再好的脾气也要磨没了,更何况,他今日本来就不高兴。

昨日影卫来报,容与的下落有消息了,他随同昭聿一起去查看,途中却出了意外,不太顺利,所以才回来晚了些,他本就心中有事,烦闷不已,临进门前特意将心底的郁气压了下去,本是满心欢喜回来见影卫。

谁知竟被甩了冷脸子?

他都放低姿态软声哄了,怎么还越发得寸进尺了,莫不是最近对他太好了,沈归离心底的怒气被牵起,顿时也来了脾气,冷声道,“睡觉!”

当前一人退了外衫,上了床,裹着被子卷进了里侧,只留下一个后背。

慕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床上的人躺了半天,生了一肚子闷气,也不闻身后有什么动静,转头一看,那人竟还直挺挺地跪在原地。

沈归离顿时火大,冷哼一声,“要跪去外面跪,别在这碍眼!”

他话音未落,慕风竟真的起身出了门。

沈归离:?

闹什么脾气,没完没了了还!

他索性不再管,袖风一扬,熄灭了烛火,闷头睡了。

慕风出了门,在主人门前跪下,膝盖还没落地,屋里的灯倏忽熄灭了,他的力气也仿佛被消失的光明带走,膝盖直直砸在地上,“嘭”的一声,瞬间的刺痛让他无意识皱起了眉头,但这痛,却不及心尖万分之一。

很久没有被主人罚跪了。

————“以后都不用跪了,除非……你惹我生气。”

他又惹主人生气了。

一个隐卫而已,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呢?

他在自责与奢求之间反复挣扎,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几乎将自己逼入绝境之时,眼前的门却开了。

沈归离裹着披风赤脚走出来,“起来,进屋。”

见人还愣神不动,他终于没了脾气,上前一步将慕风扶起,不过才跪了这么一小会儿,右手已经冰凉。

他暗自叹了口气,“进屋睡觉。”

慕风立在床边,看着主人留在外侧的一大片地方,心中五味杂陈。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失魂落魄的解开自己的衣服,从床尾爬上去。

袖风扫过,烛火熄灭,眼前霎时一片昏暗,慕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月光一缕一缕洒在树叶上,鲜活的绿色变得苍白,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他捧着剑,每日隐在这样黑暗里,默默地保护自己的主人,每天都很满足。

可现在为什么会难过呢?已经离主人这么近了。

这就是占有欲吗?洛医师说,爱一个人,便容不下他心里再有另一个人。

可他是隐卫啊,怎么能要求主人心里只有他一个呢?

这是不对的。

沈归离贴了上来,将人抱进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快睡吧,明天带你去吃糕,五芳斋的糕,热着才好吃。”

这声音明明就在他耳边,慕风却听不真切,就如同此刻,他与主人明明近在咫尺,心却远隔天涯。

“主人,”就在沈归离以为慕风已经睡着了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低唤。

“嗯,怎么?”

“您……喜欢我的眼睛吗?”

沈归离心头一软,在慕风额头落下一吻,“我自然喜欢你的眼睛,最喜欢……你的眼睛,很美。”

黑暗里的河灯静静挂在床头,不时在夜风的鼓动下碰撞在一起。

慕风缓缓闭上眼,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划过,心脏被揪在一起,一瞬间疼得窒息。

————“投桃报李,你送我一盏河灯,我也总该回你一些什么,我不许你将河灯放入河里,怕让人捡了去,却想让你捡到我的灯,这才算天定的缘分,”

————“慕风,我娶你可好。”

言犹在耳,声声入骨,可是,为什么要瞒我呢?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你喜欢容与,要寻他回来,那你去寻就好了啊,为什么还要说娶我的话,为什么说只喜欢我一个人。

我明明不贪心的,我明明一开始只是想做好容与的替身,只要你心中有我,那怕只是一点点位置留给我就好。

我明明也不贪心的。

是你说只有我的啊,为什么要骗人呢?为什么给了我的东西还要再收回去。

我已经变得贪心了,将自己撕碎了,扯烂了,鲜血淋漓地从壳子里爬出来,回不去了啊……

慕风浑身发冷,瑟缩在床沿上,眼泪无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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