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所谓武士。”
“是明悟拳心,践行吾道之人。目标只要立下,便再不能改变分毫。即使满身疮痍,也要用最后一丝气力完成目标。”
明亮的街道,驶过漆黑的轿车。
灰黑的尾气,像滚滚人间烟尘。
行人在路边徘徊,避让着车辆。
一路向前去,来到此行的终点。
利德庄。
这是私人的宅子,西式院落。
整理好情绪,检查身上的着装,把一切调整到最佳。
开门,下车。
面容俊逸,身姿挺拔,注意到的客人心中夸赞。
好俊的少爷。
刘琛就低调很多,衣服只算平整干净,眼神四处张望,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
亦步亦趋,跟在林逸身后。
“哟,哪家的少爷?一表人才啊。”
一位大胆的女客人笑着调侃。
林逸取出邀请函,交给门侍查验。
不咸不淡地吐出身份:“林家长子,林逸。”
女宾客还在思索这个林家是谁,就听到宴会厅内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林大少亲自参加晚宴,这可是头一回。怎么,最近在家待闷了,过来玩玩?”
女宾客暗自诧异,说话的人她认识,赵峰,家里做建材生意的,不是她能随便攀附。可听这意思,这位林大少比他还厉害?
“嗐,我爹让我过来,在川本将军面前露个脸。”
林逸向刘琛摆了摆手:“你随便转转吧,这地方可不是谁都能来的,长长见识。”
赵峰看了眼刘琛,不再在意。
像他们这样的阔少,身边总会有这样的人。围着自己转,借机参加各种活动,看似长袖善舞,却像个小丑窥探着永远触碰不到的世界。
“露脸还不容易,走,我先带你认认朋友。”
赵峰亲切地搂着林逸的肩膀,带他向里面走去。
女宾客看他们从头到尾都没看自己一眼,知道自己够不上他们的阶层。犹豫了片刻,决定不自讨没趣,向别处走去。
时间还早,真正的商界当家人都还没到,只有生意不大的普通商人,和林逸这样的准接班人。
相互一比较,林逸身份的特殊就突显出来,隐隐成为所有人的中心。
西式的宴会少不了舞池和美酒,摇曳的名媛佳人,婀娜的舞姿,给寒冬带来了春意。
人群悸动,奢靡的气息流露。
刘琛维持着自己的人设,探头张张望着舞池,模仿着大家公子的优雅,想吃小点心又放不开。混迹在同类人之中,丝毫不引人注目。
喧哗、交谈,不得不说,西式的宴会永远是最适合社交的场合。
没有场地的拘束,散落布置的酒水点心,让人们可以随性地聚集。
如果细心来看,宴会的人们,逐渐分成了三种不同的圈子。
一种是刘琛这样只为长世面而来的,蹭吃蹭喝蹭跳舞,还有试着巴结贵人或者期待艳遇的,围着某家大少小姐转。
一种是有私密要谈,三三两两聚集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最后一种是宴会的主宾们。他们是整场的中心,聚在一起,高谈阔论。
而此刻,主宾们几乎都聚在一起大圈子里,圈子的中心,是林逸。他像纵横捭阖的商界大家,侃侃而谈,不同的商业模式信手拈来,翻云覆雨间让企业焕发新的动力。
这当然是刘琛教的,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的洗礼,又在上个世界和各方势力竞争,自然能说出连篇大论。
连番的信息输出,折服了大片宾客。不知不觉间,占据了主动权。
艳阳西斜,逐渐染上柔和的红晕。
黄昏,不知不觉间到来。
商界大佬陆续登场,刘琛借着没人关注自己的空挡,跑到花园,四处观察,判断逃生路线。
林逸转变自己的角色,带上了几分决策者的霸道。扯林茂全的虎皮,继续在一众大佬中占据着主要角色。
宅院亮起了灯,乐队的曲子换了好几轮。
许多人有意无意地停下了舞蹈和闲聊,时不时看向门口。
他们在等。
等这场宴会真正的主人。
晚霞灿烂,带着将夜的朦胧。似薄纱,披在远处的车队上。
军用汽车,前车灯上各有两面小的东瀛军旗。
不知怎的,总让人想起浑身血气的东瀛武士。
汽车缓缓驶入庄园,停下。
三台高功率发动机的轰鸣戛然而止,前面两辆车上下来6名精锐,拱卫在最后一辆车旁边。
淡漠地观察每一个人。
有人对上那种目光,瞬间脊背发凉,只觉得遇到了天敌。
那种眼神,不像是看同类,或者说不像看活物。
还没下车,就透出淡淡的威慑。
副驾驶的门打开,出来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
她抬腿出来的那一刻,刘琛好像听到身后整齐的吞咽声。
秀色可餐,不外如是。
藏山还活着,他一定能认出来。这一位,就是他介绍给川本的忍者大师,铃音宫。
铃音甫一登场,就带着万种风情,牵动所有人的心神。
玉足轻移,来到后座。
开门,猛虎下山。
川本是典型的东瀛人,身材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矮小。
但一身战场征伐的气魄泄出,愣是让人产生面对猛兽错觉。
极强的压迫感让有些人下意识低下了头,心生惶恐。
嗒。
像一脚踏碎结冰的湖面,重新恢复成碧波荡漾,浓浓的威严瞬间消失,天边晚霞重复柔和。
枭雄展笑颜,彩彻区明。
众人回神,放松下来。
林逸整了整衣服,脸笑成褶子,凑过去。
一边谄媚地说着:“将军果然是将星在世,威武不凡!”
隐匿在人群角落的刘琛集中精神,蓄势待发。
一步,两步,三步,两人的距离在接近。
步伐舒展,没有半点扭捏,给人以放心。
铃音侧过身,双手伸进袖口,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提防。
林逸顿时止步,停的恰到好处。
川本皱眉,抬头,用下巴指了指林逸:“你是谁?”
“小的林逸,家父林茂全,是亲东商会会长。”
“你父亲呢?怎么让你来迎接我?”
话里带着几分恼怒,他没想到这群本地商人竟然敢在他面前摆谱。
林逸又凑近了几分,脸上笑容更胜,虚躬着腰,回道:“川本将军请息怒,家父知道今日您亲自驾临,特意准备了一个惊喜。只是惊喜实在费工夫,今儿下午我来的时候还没弄好。现下正在来的路上,稍后就到。”
身后的一众商人看着林逸的奴才做派,和面对他们的侃侃而谈判若两人,心中一片鄙夷,只道又是个奸佞小人。
这副神情落在川本眼中,倒是更放松下来。
不过是扶持的傀儡,当然是越听话越好。
点点头,不再多问。
迈开步,朝宴会场走去。
林逸左手虚引,在前带路。步伐稍慢,似乎是等着将军跟上。
铃音亦步亦趋,落后川本半步。
六名护卫列成两队,隔离左右人群。
只有林逸,借着刚才说话的机会,距离川本仅五步之遥,而且中间毫无阻隔。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四步,三步,两步…
不知怎么,刘琛忽然想到典故,荆轲刺秦王。
轲既取图奉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
一步之遥,杀机乍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武者的肌肉瞬间收紧,像千百次演练一般,右手划破空气,抓住驳领上的玫瑰。
抽出,像雪藏的剑客拔剑出鞘。
回头,中指长的花茎刺入川本的脖颈。
毒液如同找到宣泄口的洪流,奔涌着,冲击着进入川本的身体。
不管结果如何,林逸转身就跑。
一步之内,武者的速度超过了大多数人的反应。
瞬间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直到川本软软地倒在地上,林逸已经跑远,翻身上墙,士兵的枪声才后知后觉,喷吐着火舌。
但那更像是泄愤,子弹盲目地落在围墙。跳弹溅射着火星,急得跳脚。
铃音扑在川本的身上,对她来说,当务之急是川本的生命。
“将军!川本将军!”
大声的呼唤注定不会有回应,毒素的致死性太过强烈,倒地时的抽搐,成了他最后的动作。
论制毒,你永远可以相信刘琛。
宴会厅里,乐队在演奏着欢快的交响,服务生正在上餐前水果。
安详,有条不紊。
枪声的吵闹,他们只以为是欢迎的烟花。
无声的恐慌像炸弹的冲击波,像周围蔓延。不知是谁,突然的一声尖叫,将众人拉入更深一层的恐慌。
“砰!砰!砰!”
确认川本死亡的铃音对天连开三枪。
场面再度安静。
“所有人!都别动!你们两个,带人把他们分开,挨个搜查。你们两个,呼叫支援追——”
“砰!”
铃音的话戛然而止。
脑门正中心的一个弹孔昭示着她的死亡。
还有同伙!
士兵举枪对准人群,却听到六声枪响。
像牛头马面的勾魂锁声。
枪声过后,一地的尸体。
宾客们抱着头,瑟瑟发抖。
滴答…滴答…
血腥味中掺进了尿骚味。
深藏功与名,刘琛退到无人的角落。
沿着早就看好的路线,消失不见。
一曲肝肠断,留下狼藉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