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觉得危险至极的局面,只是瞬间,杨恪就不在担心了。
其一,夫妻同心,和可人练剑三月,不需要言语,两人就能心力同御,眼前的敌人,固然厉害,但也绝对不会是夫妻两人同心齐力也敌不过的。
其二就在可人自己了,三月签到,自然也获得了许多物事,大多都是各样材料,虽然在江湖中,也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物,但在杨恪眼中,就是寻常。
单只材料,只是杨恪手中的无形剑器,就能比肩江湖传说中的种种神兵了。
尤其是还能吞噬种种材料,如今早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外人尚且无法看见,可在杨恪的灵觉中,那无形剑器,已经化为一紫一青,两股纠缠在一起的剑气。
三月签到的材料,大都喂了它。
不过其中有些,却非是寻常,比如一枚‘癸水’之灵,直接将可人手中的‘菩提枝’,进化至一品。
多了的诸般威能不说,单单从‘菩提枝’化为‘菩提剑’,就足以让任何剑客持之,轻胜敌人了。
不同于杨恪手中仍旧是材料的无形剑器,而可人手中的这柄‘菩提剑’,品阶虽然不如杨恪的无形剑器,但威能已然超过。
毕竟,一个是材料,一个已然成材。
一品武器,足以和江湖中传说的那些神兵相提并论了。
持此神剑,可人自然不惧任何敌人。
此时她积蓄怒意,已然运起剑诀,一招‘悲痛莫名’已然积蓄足够,正要使出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而这时,风声响起,一道人影忽地来到杨恪身旁,同时仰头大叫道:“在这里了!”
却是杨恪昨夜,方才认识的寇仲,来到这里尚且不够,还仰头呼叫,显是在呼召救兵。
‘杨延玉’等人见此心中大恨,知道已错过了杀死杨恪的机会,想不到以如此阵势,仍让杨恪逃过大难。
步伐声由远而近,徐子陵、侯希白等人穿过庭院,迈步而来,身后是运河微微流动的水波。
另有几女此时轻巧落地,妙目瞧向杨恪,俱都点头打着招呼,不过这时,非是叙话之时。
杨恪这时,平复气息后,含笑向来援众人打过招呼。
侯希白折扇刷地收起,站在杨恪身侧,问道:“柳生剑圣为何没有动手之意?”
问完,侧头朝杨恪说道:“是东瀛剑圣柳生但马守。”
点了点头,杨恪示意知晓了,对于此人,他并不熟识,甚至之前,也根本不知其姓名。
不过从侯希白口中,得知其名,瞬间就想起了不少事。
在那个有关他的故事中,这个扶桑柳生家的主人,武功极高,心思慎密,一生与杀戮为伍,可以说是一部冷血的杀人机器。
其人决定了做一件事后必勇往直前,尽其所能,不惜一切,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就是自己女儿,也可以杀掉。
可见其凶狠毒辣,如此人物,不可不慎!
柳生但马守默默无言,冷酷的面容这时也满是严肃镇定,口中说道:“本宗不想动手,因为本宗这次西渡来此的目标,绝非是唐国王爷。”
‘杨延玉’这时干咳一声道:“诸位,若无他事,我等便先行告退了。”
杨恪本身的身份就已经非同小可,以‘杨延玉’的本事,这会却也未曾显露阵容,当然,他所惧的,却非是杨恪,而是那陆续而来的大家小姐们。
姑苏慕容家的九姑娘,岭南宋阀家的二小姐,唐门的长房长女,四大世家来了三个。
华山监派一脉的真传弟子华真真,峨眉派的‘峨眉四秀’,九大门派来了两家。
其余天香谷的,青城派的,璇女派的,衡山派的、泰山派的——
若非大多都是女子,恐怕这里已然可以开一场‘武林大会’了。
也不怪‘杨延玉’服软了,任谁面对这等阵容,大多都会服软的。
整个江湖,可能也就三五个人,会不在乎一切。
有的是太狂,有的则是真的不惧!
若真实的‘杨延玉’在此,肯定不会在乎这般阵容,但这假冒的,空顶着‘杨延玉’的相貌,但却没学得丝毫杨延玉该有的‘英雄气’!
当所有人都以为杨恪会乘势收手时,杨恪这时轻轻一叹道:“你这倭人,来了中原,哪能让你这么容易说走便走,听闻你之刀法名震东瀛,称之为‘剑圣’,杨恪怎能错过领教阁下高明的机会?”
那‘杨延玉’的武功,好像和这柳生但马守相差仿佛,之前,杨恪更是在和他对战中,取得上风。
但此时,杨恪却选择了另一位敌人。
无他,‘杨延玉’的武功,甚至来历,杨恪都捉摸不透,看似用的是大枪,但那杆铁枪,哪有用枪武人的‘英雄气’?
此人不露行迹,杨恪只能选择柳生但马守了。
杨恪这一言,却是将柳生但马守当成了弱者,甚至是自己的踏脚石。
虽然没有明言,但谁人不知杨恪这般打算?
柳生但马守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冷哼一声道:“好!那就让本宗看看阁下有何本领,竟敢出此狂言?”
他之前,和杨恪交手一招,之后一式,更是将杨恪逼入绝境。
若非来援之人众多,许多人的武功他看不上,但却也知这些人背景深厚,家世厉害,自然不会轻言招惹。
可他既然被称之为‘剑圣’,自然有着一份骄傲。
待杨恪出言寻衅,他也绝对不会退让一步。
应战,同时他举步趋前,同时“锵”的一声拔出了手中倭刀,遥指着杨恪,凛冽的杀气,立时弥漫全场。
但凡识货的,这时无不心中一凛。
杨延玉本人相貌天下大多人都熟知,杨恪这种小白除外。
那假装之人,无论气度、外形,都模仿的一模一样,但其气魄,却比着杨延玉本人,不知差了多少。
只是气魄,不深交熟知,不真正较量,却也看不出来。
杨延玉这等人物,哪怕一句话不说,站在那里,都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而柳生但马守就差多了。
看他相貌,棱角分明,若是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个帅哥,但此时,他脸上的皱纹尚且不说,那凶狠的眼神,也让人触之不悦。
在场这些人,平日接触的,都是气度非凡的,四大世家、九大门派、江湖诸宗,中原繁盛,岂是扶桑偏僻小地可比?
中原的剑圣,那至少也得有着‘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形象。
年轻些的,能得‘剑圣’封号的,那也是风度翩翩,强大且帅气。
当然,柳生但马守用的是倭刀,他们称之为‘剑’,可中原以‘刀’著称的三人:
天刀宋缺,四大世家岭南宋阀家主,年轻时,只以其长相,就迷倒无数女子,是武林中上一代最著名的美男子。
而在兵器谱上,那是百晓生亲笔所画,据说为此,他吐了二两血。
那是一张没有半点瑕疵的英俊脸庞,浓中见清的双眉下嵌有一对象宝石般闪亮生辉,神采飞扬的眼睛,宽广的额头显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沉静中隐带一股能打动任何人的忧郁表情,但又使人感到那感情深还得难以捉摸。
两鬓虽然添霜,却没有丝毫衰老之态,反给他增添了几分高门大阀的贵族气派、儒者学人的风度;又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
配合他那均匀优美的身型和渊渟岳峙的体态,确有不可一世顶尖高手的醉人风范。
说完宋缺,就当数另一柄刀了,这却是一柄飞刀。
小李飞刀。
一个倾倒天下多情红颜的潇洒浪子,一个重情重义的英雄,武功自然不必说,最令人叹绝的当属那‘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科举进士及第选择同榜进士中最年轻且英俊的一人为探花郎。
一人尚且算不得什么,父子三人,同为探花,可见这一家相貌如何!
江湖中的第三柄刀,是傅红雪,他是一名瘸子。
在兵器谱上,他是一个面色苍白轮廓英俊突出的少侠。
在风云榜上,他露出笑容,他的笑容就像是冰山上的阳光,显得分外灿烂,分外辉煌。
中原的三刀说完,老中青三代,而这东瀛的所谓‘剑圣’,就太不起眼了。
或许他在东瀛,真可能是一个大人物。
可那毕竟只是东瀛。
杨恪负手而立,朝前半步,忽地气息扬起,剑意冲霄而起,己方离得近的人,此时都往后退去,杨恪这时看着柳生但马守,微笑道:“我这就出手啦!”
话声未完,那无形剑器已然来到手里,一阵森寒的剑气,往柳生但马守潮涌过去。
一出手就是杀招,一式‘名不虚传’。
场内一时气动奔流,使人颤栗的寒气激汤翻滚。
柳生但马守此时摆出了不同的架式,抗御着杨恪无坚不摧的剑气,神色却前所未有地慎重。
杨恪的的手掌轻动,不住催发剑气。
两人相距足有三丈之遥,可是其中的凶险,却绝不会逊于近身肉搏,只要任何一方气势稍弱,另一方在气机牵引下生出感应,便会立即发动至死方休的猛攻。
谁都想不到看似和平淡逸的杨恪,一上场便是如此处处逼人的气势。
围观的女侠们,这时都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因为她们发现,这柳生但马守实在太厉害了,只是遥遥感知,大都觉得喘不过气气来,就像是面对门派家族中的长老一般,如此高手,杨恪是否能胜得过他呢?
‘杨延玉’这时,眯着眼算计着,他虽知杨恪剑术高明至极,连他都落入下风,但也觉得柳生但马守这一战应该不会有差错。
因为杨恪的实战经验和武功火候绝对远不及柳生但马守,所以心底笃定,对柳生但马守充满了信心。
而自己该如何从这一战中取益呢?
他却不知,局内的柳生但马守却全是另一番感受。
杨恪那仿佛随意站着的动作,那种浑然天成,无懈可击的感觉,便一直紧攫着他的心神,使他生出无隙可寻的感觉。
他来中原,可也见识过不少宗师,而杨恪这时给他的感觉,就如同曾经见过的一位宗师。
那是华山派的——
单单想起那名字,柳生但马守就感觉心神中生出惧意。
杨恪立时生出感应,悠然一笑,剑光暴涨,瞬间,身影化虹,有若一道电芒般往柳生但马守激射过去。
场中双方均感愕然,想不到会由杨恪发动主攻。
而更使人觉得玄妙的是,尽避杨恪剑势如疾雷激电,偏使人生出至静至极的怪异感觉,似乎天地在这一刻完全静止了下来。
柳生但马守知道对方正以无上剑诀,隐隐制着了自己的心灵,一声狂喝,运起坚凝的意志,手中倭刀化为一圈厉芒,犹如半圆的光圈,护着自己前方。
“铮”的一响,杨恪手中的无形剑器刺中光圈的外沿处。
刀光散去。
纵使在这种生死相搏的时刻,杨恪仍是那副飘逸如仙,超然于天地之外的模样,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勾动着在场每个侠女的心头。
只见杨恪身影一幻,忽又听到阵阵“锵锵”之音,却是瞬间,杨恪就刺出了数十剑,每剑均由一个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剌出,仿如鸟迹鱼落,全无斧凿之痕。
‘莫名其妙’!
这一式剑法,全无定形,每一次使出,都完全不一样。
敌人只会觉得莫名其妙就栽了!
柳生但马守不愧是‘东瀛剑圣’,这时进入止水不波的武道之境,手中倭刀在空气中神迹似地忽现忽隐,每一次出现,均和杨恪那不知何处出现的剑器碰着,发出清脆之极的交击声。
只是看他认真的模样,而此时杨恪却是一副似游刃有余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少招,两人的招数,早已让人看不清了,尤其是柳生但马守的那寒芒,阻隔了旁人观测的眼神。
片息之后。
杨恪忽然收剑后退,落到了原地,再次负手而立,口中说道:“东瀛剑圣,果然不凡,杨恪领教了!”
柳生但马守这时,却像是呆在当场,脸上全是一副茫然之色,他没有拔身追击。
这时谁都知道杨恪至少占了点上风,否则哪能说退就退,而凶狠若这东瀛来的柳生但马守,好像也不敢追击。
所有人的日光全集中到柳生但马守身上,看他作何打算,是否要讨回颜面。
柳生但马守这时带愣片刻,忽然还刀鞘内,然后仰天大笑,最后转首说道:“中原武功,果然非同凡响,尊上,柳生先去了!”
说完,他就拔身而起,转瞬远去。
‘杨延玉’这时踏前半步,正要说话,那柳生但马守就掠过他身旁,瞬间影踪俱无。
‘杨延玉’这时大感尴尬,干咳一声,正要说话,而这时,忽然一道凌厉的杀气,遥指‘杨延玉’,却是杨恪又催发剑气。
‘杨延玉’与他此时相距足有四丈,可是那森寒的剑气却是迫体而来,‘杨延玉’这会运聚功力,发出一股无形的血浪对抗,然后看着杨恪问道:“少王是要和我再动手吗?”
那些个女侠,之前见杨恪如此厉害,像是轻易迫退那‘东瀛剑圣’,大多都露出崇拜悦服的神色。
可这时,杨恪一战才休,又挑衅起敌方那位首领,她们俱都感到惊异。
见好就收,适可而止,是一项江湖常理,可见得杨恪这般坚持不懈,她们俱都眼前一亮。
而此时,‘杨延玉’聚来的那帮蝇营狗苟之辈等更紧张起来,纷纷拔出兵刀,摆开架式。
敌方只是一个杨恪,便已然杀了他们一人,已教他们不敢轻忽,何况还有这般个个看着都厉害的人物。
杨恪这时目光凝视‘杨延玉’,淡淡笑道: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阁下既然施展此谋,顶着这副面容,算计杨恪,恪怎能容得阁下就这般退去,否则谁知你何时又再施出何等诡谋?”
当年,项王和大汉高祖,争战中原,最终项王于大江之畔自刎,可那时,项王一族,在荆南尚且有六郡之地。
项王一死,六郡分崩离析,才有大明横扫江南,立下九国之基。
只这一句‘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就令人眼前一亮,其中雄豪之气,更令人赞叹。
一首《春江花月夜》,本以为杨恪所擅长的乃是宫体诗。
但却没有宫体诗的浮艳,作为大唐皇子,擅长宫体诗倒也不算什么。
尤其是这首,春江花月夜,美而不艳,彻底扭转了宫体诗的恶劣文风。
但此时听得杨恪这一句‘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众人才知,却是小瞧了杨恪。
那股雄壮气魄,只这两句,已然昭显。
‘杨延玉’听得杨恪此诗句,冷哼一声,杨恪不想放过他,他何曾想要放过杨恪。
尤其是这时,他更是深恨杨恪,随着杨恪这一句诗,传遍天下,他就是其中背景墙,待到他露出真容,那必然惹得江湖嘲笑。
想及此处,他不由深恨杨恪,这时杨恪在他心中,已然升级为必杀名单的第一人。
这时,寇仲笑道:“恪少,这厮藏头露面,必然极其貌丑,可别让他露出真容,吓坏了人。”
旁边的一女,这时忽然喊道:“杨恪,你若宰了他,我就嫁给你哩!”
顿时,纷纷哄笑,杨恪哪敢扭转头颅,只觉得这时,一股剑气,顶在后背,他甚至不敢去看那起哄的少女是何人!
听着那些调笑,‘杨延玉’好似未曾动气,此时他一语不发,对抗着杨恪正寻隙而入的惊人剑气。
杨恪手掌轻握,前侧剑气立时大幅加强,阵阵涌扑过去。
这时,只看场面,杨恪还是占据上风的。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自他轻胜柳生但马守,再出言挑战‘杨延玉’,在实际上和心理上,已领了先机,压得‘杨延玉’完全处于被动之势,深合剑道‘一往无前’之要旨。
杨延玉的雄浑气劲喷涌而出,那股暗沉的杀气下,周围武功低些的,均往后移退。
一时,这运河之畔,又成了一局对峙之战。
杨恪由出现至今,种种变化,招数、心思,还有那一句句诗篇,就是敌人,也感到他的深不可测。
‘杨延玉’这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是假若如此对峙下去,最后耐不住的定是自己,而非是这明显比他气脉弱小的杨恪。
这种感觉不知从何处而起,但‘杨延玉’却是深信。
迟早如此,不若趁自己斗志尚强时,及早出手,才是划算。
遂一声暴喝,手中铁枪忽地暴起,化出千万道枪影,只是他还末攻出时,眼前忽地光华大盛,却是杨恪的无形剑器携着无坚不摧的凌厉剑气,以无可比拟的高速,循着一道无形而暗合天地之理的线条,破空而至。
‘杨延玉’知道由于对方操着主动之势,所以自己稍有进攻的动作,对手就能立即生出感应,自然而然发动攻势,纯粹出于高手对仗的气机交感,比刻意出招更要凌厉惊人。
不过这时他亦别无选择,只有施出浑身解数,把胸腔中积蓄的真气提至十足,一枪攻去,亦是有往无回的格局。
枪者,本就是百兵之王,他这一枪挥出,顿时生出无边惨烈之气,就若处于战场上一般,这一挥枪,顿时千军万马,随即冲锋而起。
“锵!”
剑和枪的交击音。
杨恪身如游龙,倏忽间到了‘杨延玉’左侧,但明明出剑却在‘杨延玉’头顶之上,不只是头顶,胸前‘膻中穴’,头顶‘百会穴’,腹部‘气海穴’——这一瞬间,杨恪一连向‘杨延玉’攻出了三十六剑。
‘杨延玉’绝不想和杨恪近身搏斗,事实上他选取了长枪,就是希望以长制短,哪知杨恪初发的那一剑,实有洞穿乾坤之威,他虽挡了对方剑势之形,却被对方先天剑气透空攻入,为了化解剑气,不由自主地行动上滞了眨眼的工夫,已给对方欺到近身处。
骇然下‘杨延玉’横移开去,两手移到铁枪正中处,分以枪头枪尾抵挡杨恪狂风扫落叶般的剑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