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潇洒!
陈家洛看着令狐冲的背影,微微一笑,稍后一叹气。
若非接掌红花会的基业,他也该如此一般,潇潇洒洒行江湖,仗剑除魔美名扬——
可惜了。
天色蒙蒙亮,但五台县城昨夜闹腾了一宿,许多人都没睡好,早上起来,发现城里多了许多光头,虽然原本就不少。
“当先之事,寻得方丈——”
还是那处小院,直接被少林和尚占了,几个玄字辈的和尚齐聚。
玄难和尚先定下了任务,然后看了左右,言道:“铁山大师已赶赴燕京,问得李恪武功传承之后,再定行止——”
虽然看似大难临头的局面,不过少林和尚们,并未有什么惊惶的感觉,或许是佛法高深,更重要的是有底气。
九大门派,大都是大周时就建立的,源远流长,数千年的传承中,自然会有种种危机,就像是北少林寺,曾经落得满寺只剩六七人。
其余武当、华山、昆仑、峨眉哪个没遇过危机?
还不都挺过来了,未来还会延续下去。
更何况,少林也不是没有倚仗,数千年来,也不只是凭借这那些迈步至境的大宗师才能护持门派。
毕竟不是每一代都能出一位大宗师。
真正让少林传承不绝的,乃是罗汉阵。
这门阵法,足可称得上天下第一奇阵,如非遇上灭门奇祸,少林绝不会摆阵对敌。
这门罗汉阵变化多端,奇妙无方,而且可大可小,任意调整。
但凡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不论黑白两道,几乎是无人不知少林的罗汉阵,但因少林派极少摆出罗汉阵来拒敌,是以,知道详情的并不多。
大都知晓的是此阵可由九人组成,人数愈多,威力愈强,最大的罗汉阵可有一百零八人组成,但那也是传言中得知,从来没有人见过这等阵势。
以此罗汉大阵演化而来的十八铜人阵,倒是江湖中不少人见识过。
而在北少林,还有以三十六房演化的‘铁桶大阵’,足以称得上天罗地网。
这些大阵才是少林的倚仗,是以罗汉堂为少林基础所在,代代少林弟子,都是从罗汉堂走出。
像是如今北少林方丈,就是人称‘伏虎罗汉’。
同样,九大门派各有绝技,比如武当,作为和少林平起平坐,并称泰山北斗的武当派。
首先是五行剑阵,以五人组成一阵,联手拒敌,而这五人组成的剑势,威力却不是五人加起来的威力,其妙处在全出其长,尽掩其短,五人之力,应该倍数乘之。
五人组成的剑阵,其威力等於五五二十五人联手之力。
这算计之法,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口,但却广传於江湖之上,就和少林的罗汉大阵一样,人人皆知。
武当派中的五行剑阵,因为需要人手不多,极易组成,而且变化亦不似少林罗汉阵那等复杂,但他们联手合攻的剑招,却是淩厉辛辣。
除此之外,武当还有‘九宫八卦剑阵’,是以九个精通‘连环夺命剑法’的武当弟子,按着九宫八卦方位布成的,武当派的‘连环夺命剑法’本以迅捷绵密见长,若是九个精通‘连环夺命剑法’的人同使,可以称得上没有半点空隙,连苍蝇也飞不过的。
武当派还有‘大五行剑阵’‘五行百步剑阵’‘北斗七星剑阵’等诸多阵法。
但武当,真正和少林罗汉大阵相提并论的却是那一门‘真武七截阵’。
也是张三丰,得武当真传,悟得真武之意,从真武神像座前的蛇山、龟山,兼收至重至灵的两样物性,创制出的一套精妙无方的武功。
只是这一门武功,除非张三丰施为,其余人如何能施展这门从大气磅礴的龟、蛇二山山势演化而来的武功?
于是张三丰传了七位弟子每人一套武功,各有精微奥妙之处,若二人合力,则攻守兼备,威力大增。
若三人同使,比二人同使的威力又强一倍,四人相当于八位高手,五人相当于十六位,六人相当于三十二位,七人相当于六十四位当世一流高手同时出手。
如此威力,已然超出少林罗汉大阵之上。
不过因为这门阵法创出之后,武当七侠也只在迎战逍遥王一役中用过,而之后,武当七侠武功有成,倒是从未再施展过这门阵法,江湖人也不知其威力究竟。
武当少林,这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之位,做的稳实,至少现在看来,武林中还有‘剑出华山’的华山派,有‘源流昆仑’的昆仑派,有‘玄释合流’的峨眉派,有‘融汇百家’的天山派,有‘回风舞柳’的点苍派,有‘三教合一’的全真教,有‘奇门百家’的崆峒派,有‘明理审势’的然山派——
可这些门派,比着武当少林,差的终究还是不少,华山剑虽然玄奇,但道法浅薄;
昆仑虽然源远流长,派内‘寒梅剑阵’‘大罗周天剑阵’‘归流阵’‘七星八卦剑阵’不见得比武当少林差上半分。
那‘归流阵’威力极强,此阵法中,一出手必含真力,每一呼吸定蕴内劲,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杀伐之阵。
只是此阵有一缺点,那绝杀之式——大九环一旦施用出来,组阵之人必会精疲力竭,萎靡于地,甚至需要数月以上的养息才能恢复元气,甚至敌人太强布阵之人太弱时,布阵之人甚至有真气溃散、血脉暴裂之危,此阵法实乃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阵法。
不过昆仑还有一阵,那‘七星八卦剑阵’威力也不同凡响。
这剑阵按八卦的方位而设,又暗合七星变化,临敌时,七名功力相差无几,声息相通,心心相印的昆仑弟子,布下此阵,纵横合击,彼此呼应,力道的发挥超出了七个人连合总力之上。
固然不如武当的‘真武七截阵’,但也足可护持门派了。
尤其是渊源之深,实在是诸派第一,但却地处偏远,昆仑祖脉,终究也只是一个祖脉了。
峨眉派武功倒是厉害,张三丰执掌武当前,玄门第一的却是峨眉,不过自峨眉玄释合一之后,虽然颇受大宋朝廷的欢迎,但实际上,已然逐渐衰落了。
其余诸派,也是各有各的缺点,天山人才鼎盛,却是远在西域,未来难说,点苍派也同样是如此。
倒是王重阳接掌全真教之后,提出三教合一之念,如今一日比一日鼎盛,短短十来年,在百晓生的天下门派录中,就已然只排在北少林之后。
“王重阳的‘东方第一剑’,据说千变万化,随心所欲,不在常规之内——”
五台县中,少林一种高僧,正在遍数各大门派,一一数了过来。
虽然北少林位居九大门派之末,看似上面的八大门派,应该不会在乎北少林。
可这些年来,北少林和南少林交流频繁,尤其是武功,玄慈和尚将金刚神力都毫不隐瞒的和南少林交流。
而南少林也投桃报李,拿出南少林一门专修醇和真气的内功交换,也是武林一绝学。
如此这般下去,多说还有一二十年,少则三五年,待北少林诸位玄字辈和尚,武功再有突破,若是出一门大宗师,名登天榜,那时,北少林说不得就轻易超过点苍、天山,比肩昆仑、密宗——
会不会是这几个门派下的手,当然,玄难也怀疑过华山,毕竟,那位华山令狐冲出现的也太巧了些。
只是思虑之后,他详知华山诸门剑法,不说那至高篇章‘三达剑’,其余无非也就是虚实变幻的‘清风十三式’,天下至繁的‘六合剑法’,上应周天的‘金龙剑法’——
委实没有这等诡秘剑诀。
武当、天山、昆仑一一数过,可都没有这等剑诀,最终数道全真身上,说起王重阳接掌全真。
说是接掌,其实倒不如说是创派,终南山上,那时也就两三个不通武功的老弱了。
也是王重阳在此落脚,接过这‘全真’之名,至于为何,武林至今也无人得知。
二三十年,就有了如今威势,十来年前,更是请宁不凡见证,与来自天下各处的四位高手赌斗,定下了一门绝世神功的归属。
那时,江湖人称之为‘华山论剑’,宁不凡当时赞赏王重阳是‘我辈中人’,果不其然,几年后,王重阳就名登天榜,全真教也是日复一日的兴盛。
至于玄难和尚所言的‘东方第一剑’,却是王重阳在昆嵛山烟霞洞修炼时悟出的一招上乘剑法,因为昆嵛山雄视东方,故名为东方第一剑。
只是此剑如何,自王重阳晋升大宗师之境了,已然十数年未曾出现在江湖了。
哪怕愤恨,玄难也不曾去否定杨恪剑法的厉害,只看他以足可称之为‘微弱’的真气,就能接得自己少林绝技,并反手破之。
虽然,那有玄难未曾全力出手的缘故,可也足可见得杨恪剑法厉害了。
身为大唐皇子,两国帝脉,杨恪自然也不可能修炼什么‘名不经传’的剑法,必然是大派嫡传。
“然山的‘万化十四剑’——”
听着一位和尚,忽然说起然山,玄难立刻摆了摆手,他倒是想把这锅栽赃到然山头上。
毕竟这些年来,大唐皇帝,平衡唐国境内,扶持然山、恒山诸派,玄、儒、释三家皆有,倒是让北少林本该享受的资源,少了许多,从而使得北少林寺,只能落至九大门派之末的席位。
当然,这是一些北少林弟子的怨念,至于这怨念从何而起,那就不可明说了。
“阿弥陀佛,却非是然山——”
玄难的语气平淡,但其中的可惜之意,却也是众所周知。
名门正派之间虽然不可避免会有争斗,但这要控制,更要名正言顺,不然,斗殴擅启,那和魔门有什么两样,又将朝廷颜面放在了何处?
其实众人都知道不是然山,毕竟中原各国,不同于草原上那两国,还是要讲些政治的,怎么也不可能收一位,有争夺皇帝资格的弟子入门。
到了大门派这地步,已然不需要做这等冒险了,毕竟赢了还好,一旦输了,那可是十来年甚至几十年的打压。
收获不多,又十分危险,那就不足以做这等生意了。
只有那些小门派,饥不择食,妄图凭借此等之事,一举脱胎换骨,成为大门派。
就比如那慈航静斋一样,代代弟子,交好名王,倒也是有了不少成就,能有如今名声,那些皇帝们,可是出了不少力气。
玄难等人,不是没有怀疑过慈航静斋,这家尼姑庵,说起来,也算是对头了。
和玄门一家其乐融融不同,释家各宗,那可是明争暗斗,多有流血。
就不提禅宗内部的纷争了,南少林北少林都想成为禅宗祖庭,可也不得不承认,达摩曾落脚五台山传经,最后坐化于少室山。
只能都是祖庭,不分彼此了。
梳理武学,也不得不并传易筋洗髓两经。
期间仇案,曾经也是酿出了许大风波,禅宗内部都这样,更别说其他门派了。
恒山派定逸咆哮北少林大雄宝殿,之后更是不辞而别,十分没有礼貌,可有半分心意将自己和少林看为一宗?
这一点,也是众所周知,就像是这次佛论大会,那么些佛门弟子汇聚,恐怕真心和少林一起的,连十一之数都没有,恐怕有一半都是在看热闹。
所以,怀疑慈航静斋算不得什么,毕竟玄难几个,还将南少林探讨了一次。
早些年,北少林沉寂之时,险些落出九大门派之列,那会,可是有声音传‘南北少林本是一家’,有合派之意。
那位‘达摩院中三宝圣’,可真真是不一般,二十年未曾出寺门一步,如同退隐江湖一般,但却仍旧名列天榜。
只因其武功,早已臻至化境,虽然未曾在江湖行走,但无人不知其名,二十年也未曾让江湖忘了他。
当年可是和张三丰、宁不凡并称武林三大宗师。
南少林有此方丈,吞下北少林,南北合流,倒是也不算出奇了。
只是玄难和尚,将此疑点抛下,非是不怀疑,而是不能。
在此风雨飘摇之际,若是惹得天绝上门,到时满寺上下,岂不是要拼命了?
一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指向了三个目标——全真教王重阳的‘东方第一剑’,姜氏兄弟手中不知所踪的‘忘情天书’,或者是魔教——
和尚们来来往往,在这山上山下徘徊,有人看着笑话,有人担忧。
毕竟,北少林几名和尚之死,尤其是玄澄和尚圆寂,放在任何一家门派,都是大事。
满寺和尚的怒火,不知该朝向何处宣泄。
当然,回避少林诘问的杨恪,肯定是其一了。
……
天近黄昏
此时,杨恪纵马疾驰,到了城门前,仍旧感觉后背生寒,不过此时,他也未曾拿出那一副面具来,确切的说是两副了,他又签到得了一张。
此时杨恪的形象很不好,头发披散着,形如乞丐,这一路他也顾不得形象了。
扫过城门口贴着的‘里赤媚’‘赵德言’‘方夜羽’三人的通缉相,杨恪当时驱马进入京城。
虽然大多人都在排队入城,赶着车的,还得交城门税。
一个兵士要来拉住杨恪,这时,旁边有人扯住了他,杨恪无知无觉的进入了燕京城。
一进城,杨恪顿时茫然了,他该去向何处?
这陌生的城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却让他不知家在哪里?
“杨恪!”
一声清澈的招呼,熟悉的声音,杨恪望向声音来处,一蓝一绿两道俏丽身影,正朝着他招手。
不等杨恪回应,他骑着的胭脂马,忽然就自己朝前走了,到了那两道身影前,实际上是三个人,还有一个小婴儿正也在招着手,胭脂马歪着马头,去蹭着柳莺莺。
“咦,感觉我的马儿有些不太一样了——”
伸手拂了一下,柳莺莺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都还好,我就安心了!”
伸手,想要上前握着两人的手,只是谁也没有理他。
林可人一手和柳莺莺握在一起,其实倒像是被柳莺莺给强自抓着,另一只手抱着苗若兰,柳莺莺一只手拄着根枯木,杨恪送他的那根。
杨恪说完话,略觉有些尴尬,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没有他的位置。
“可是吴王殿下?”
正尴尬的杨恪,忽然听见耳边一问,扭头去看,只见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人,正望着他。
杨恪微微点了点头,心头提起了一些戒备,甚至随时都准备出剑了。
那人忽然伸出手来,杨恪都没感觉自己的手怎么回事,就被那人握住了,短短一握。
眨眼间,那人就消失不见了,杨恪再眨眨眼,只以为是幻觉。
但手中感觉到的那东西,像是一张纸条,杨恪知道,那不是什么错觉。
扭头去看,这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各色人等汇集,吵闹声四处响起,杨恪根本寻不到那人的踪迹,从何来,去了何处。
低头看了一眼,上书三个字:走——走——走
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手一搓,那张纸条,瞬间消失了,只余淡淡粉末,随着杨恪一挥手,微风吹拂而过,再也了无痕迹。
谁传的信?
杨恪忽然不管不顾的握着林可人的手,说道:“苗先生正在他家寻他的女儿——”
不等林可人反应过来,又朝柳莺莺说道:“此间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莺莺妹子,这间软猬甲乃是天下珍品,希望能护得你身,你我天山再见之——”
哗啦啦——
不是下雨,而是一片甲叶碰击声,一排黑色洪流,瞬间卷了过来。
杨恪将手中物递了过去,柳莺莺接过,看向洪流来处。
“参见吴王殿下!”
一个黑壮大汉,这时朝前一拜,当然不是全身跪拜,只是微微低了一下头而已。
不过他身旁的那些人,瞬间跪了一地。
“圣上口谕,宣殿下进宫——”
“待我送别两位友人可好?”
“圣上焦急,请恕末将无礼,来人,驱散闲杂人等——”
杨恪平视着那黑汉,他不认识此人,不过不耽误他记着此人。
柳莺莺和林可人还来不及说话,这会就看着盾牌竖起,甲士上前,一步一步朝她们迈进。
“这马儿是我这位朋友的。”
杨恪伸手,驱着胭脂马离得远了些,那黑汉看着胭脂马嘿嘿一笑,说道:“倒是匹好马,一起送出去!”
只说了两句话,还没来得及闲叙,就立刻被驱走,柳莺莺心中不忿,林可人想要拔剑,只是杨恪朝后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快走,只能看着杨恪被请上马车。
瞬间,无数甲士,将她们隔开,随着那些甲士的前进,她们直接被赶出了城。
“莺莺姐,杨恪他——”
出了城,黄昏余晖下,林可人这时展开了手中握着的物事,一团犹如丝绸织成的手帕,不过上面有几个洞。
柳莺莺接过,摊在手上一看,说道:“易容冕(这词将就着看,违规了)具?”
“杨恪刚才所言,是让你带着去苗人凤的家,杨恪之前说过,是在沧州吧!”
可人自然也很聪敏,这会她抬头看向柳莺莺,说道:“莺莺姐?”
“无妨,杨恪让我回天山,必然有他的道理,正好这次下山一年多了,我也有些想师父了——”
伸手,将那东西,贴在林可人脸上,洒然一笑道:“这么丑,我可不戴——”
说着话,她纵身上了马,立刻头也不回的走了,倒是可人这会,抱着苗若兰,站在一处渡口前,扭头回望,招了招手。
苗若兰呆呆的望着可人,她可能也觉得奇怪,眼前的姐姐,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婶婶呢?
可人这时凑到河边去看,就看见河水中,映着的是一个二三十岁年纪的妇人,伸出手,略微整理了下头发,抱着苗若兰上了船。
船行没多久,忽然停下,就听有人喝问道:“有没有两个年轻的漂亮的女人,还有一匹漂亮的马儿?”
船老大正唯唯诺诺的说着‘没有’,舱门一间一间被推开,林可人握着【菩提枝】,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