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林可人在一众绿袍官后面,看到了正低身也要参拜的林正南,眼目中噙着的泪水瞬间没了。
扑了过去,绕过了挡路的那些官员,引起了几声腹诽。
院中不断有飞灰落下,不等人说,杨恪就迈步向正堂走去。
“下官德州刺史崔邈,这是……”
被拥入堂中,那绯色官袍的官员,摆着手,就要给杨恪介绍这堂中上下官员。
杨恪却是立刻阻止了他的介绍,直接说着:“崔刺史是吧,你可知还会有什么高手来杀我?”
杨恪的问话,不太客气,崔邈尴尬一笑,扫了堂下众人一眼,方才说道:“启禀殿下,据臣所知,那任少名就是天下知名的高手了。
之前黄河渡口遇袭之案,就是他勾结府卫叛徒做下的,据臣所知,他是收了一个百万两黄金的赏格,才做下这等恶事。
如今大贼已然伏诛,臣以为,殿下足可安心,下臣等再次调集州府护卫,必然一一筛选,这次,殿下无需担忧了。”
崔邈的信心,杨恪是一点也没感觉到,他倒是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数字。
百万两黄金?
这得是多少钱啊!
谁下的赏格?
“崔刺史,这德州一年赋税得有多少?”
看着杨恪像是在低头思索,崔邈只是微微笑着,他好像是真的放心了。
突然听杨恪问起毫不相干的问题,崔邈微微一怔,然后不假思索的说着:“自下臣治德州始,前年德州二十七县九十一镇,税粮共收得七百一十四万三千石。
去年,税粮共收得七百一十一万九千石,在大唐二百州府中,位列第十一。”
这么多吗?
这一天,杨恪是勉强弄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在黄河下游北岸。
这里目前的大唐国的地界,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大唐国,因为皇帝的名字叫李世民,还有个太上皇叫李渊。
而大唐国只占据了黄河以北,沁河以南,汾河以北,北至燕云的区域。
看着面积不大,可这是赤县神州扩大了十倍之后的世界。
十倍这个数,是杨恪自己推算出来的,并不严谨。
他现在接触的人中,他能放心问话的不多,林可人懵懵懂懂只知道一些常识,柳莺莺聪慧狡黠如今见识尚浅,她们两个对这个世界知道的都很有限。
听着崔邈说着德州一地的赋税,杨恪肯定了这是个扩大了十倍面积的古代世界。
还是有着武功流传,高手可以一人力敌千军的低武世界。
也或许是中武高武,毕竟天上有两个太阳。
这种世界,杨恪怎么敢小视自己的敌人,他一个空头王爷,也只会区区一招名字都没听过的剑术。
看了眼旁边坐着,报着数字,颇有些自矜的崔邈,杨恪侧身问着:
“崔刺史,你说一百万两黄金,是多少州府的赋税所集?任少名能来?为何其他人不能?”
听着杨恪的问题,崔邈沉吟片刻,又说道:“却是下臣所算失误,不过下臣已经传信国中,必然会有高手护卫,殿下其实不用太过担心。
那任少名据臣所知,只是北原一野孤出身,曾为马贼,聚拢了一些贼子,也就这般人才敢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臣以为,这等人少有,有此一个已然是异数了。”
杨恪想着自己二十元买过的一套书,书中演绎了一段那个世界隋唐交际之时的演义故事。
那些同样的人物姓名、背景。
他试探的问了一句:“可我听说,那任少名,是铁勒曲傲的儿子?法难、常真是阴癸派的弟子?”
杨恪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飞鹰”曲傲,有没有什么“阴癸派”。
若是没有,那任少名的铁骑会,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恒沙世界中,谁也不能说,就没有一个马贼,非得叫任少名。
他的手下头牌,就不能叫法难、常真?
“什么?”
崔邈忽地站起,原本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一直像是智珠在握的表情,顿时消失了。
他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可畏,不可直视的物事一般,眼神呆滞,脸上的惊惶,那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杨恪的心,也沉到了最底处。
如果一件事情有可能向坏的方向发展,就一定会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墨菲定律应验了!
“你生的这么好看,我本来是想让你悄无声息死去的!可惜!”
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
只见一个满头银丝白发,身穿金色宽袍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堂前。
杨恪抬头与这银发女打了个照面,立时心生寒意。
倒不是她丑的吓到了人。
此女的轮廓反而可以说是很美。
可是她的脸色却苍白得没有半丝人气,双目闪动着诡异阴狠的厉芒,活像从地府溜出来向人索命的艳鬼。
她那满头的白发,和这面容,无影无迹的身法,莫非真是阴鬼?
“‘银发魔女’旦梅!”
崔邈抬起了头,看了眼门口,口中惊呼出声。
“崔氏公子,倒是有点眼力,本座既来,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杨恪手中,此时并无寸铁,唐刀给林可人拿去防身了,看着此时,站在身前的崔邈,这个刚才像是被吓坏了的世家公子。
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
沧州
西门
今日的沧州闲汉们,很没有面子,因为已经连续几波不给他们面子的人了。
都是纵马奔驰,看他们一眼都没看!
听着又响起的马蹄声,和一阵“我武——维扬——”“我武——维扬——”“我武——维扬——”的喊声。
众闲汉顿时有些骚动,那些武者也就罢了,大伙的确惹不起。
只那【金面佛】一人,都能挑了这沧州武术界上下。
更别提【红花会】的十四位当家齐聚,【北丐帮】的四大长老五大舵主……真是都惹不起。
可这镖局也敢来凑热闹了?
顿时,几个平日里就好事的汉子,从茶棚中跃出,领头站到了道旁。
只是,他们站立片刻,就头也不回的散去了。
茶棚中都没回去,随着号子声越来越近,茶棚中的闲汉,都探出头去看,是谁把那几个遮奢人物给吓走了?
先看见的是一柄紫金八卦刀,顿时,大伙心中都明了。
是镇远镖局的王维扬来了。
绿林道中,常有言道:“宁碰阎王,莫碰老王。”
一般镖局,路遇绿林好汉,都得再三盘道,还得奉上一份礼仪。
可镇远镖局,却是一异数,自王维扬接掌家中镖局后,数十年的拼斗,终于将这规矩改了一部分。
镇远镖局不用再给绿林道奉上金银了,那是无数腥风血雨杀出来的规矩。
也怪不得没人敢挡他的道了。
虽然王维扬如今须发皆白,可威势丝毫不减,到了这沧州西门,他只扫视一眼,冷哼一声,继续前行。
“我武——维扬——”
跟着的趟子手,喊得更起劲了,许久未曾如此威风过了。
“怪事了!怪事了!这第几波了?”
茶摊上的闲汉们,见证了王维扬的威风之后,倒也没感觉丢什么面子。
俱都坐回,又开始闲扯了。
“都是第五波的人马了,连老王都出动了,可见是发生大事了!”
“谁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平日都嚷着消息灵通,说着天榜谁谁说了什么话,地榜谁谁做下了什么事。
可大家伙都知道,他们能知道的,那是发生了许久的事。
这现在发生了什么,那是真没知道的。
……
“身食大唐俸禄,身为大唐子民,仗义死节就在近日。”
崔邈的一只手臂虽然还在颤抖着,可他口中的话,却让杨恪都未预料的到。
旦梅讶异的看着崔邈,她不是第一次见世家子弟,可是以往见着的,都是像狗一样的。
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只需要给点甜头。
“国家养士千载,仗义死节,皆在今日!诸君,都出剑吧!”
离着旦梅最近的一个绿袍官员,拔身而起,一道寒光闪过,只见他举起剑来,直指旦梅。
却是张巡!
铿锵有力的声音中,刷刷刷的刀剑声响起。
大唐尚武,虽然大都是文官,但也都是会武功的,人人带刀佩剑,好像没有一人怕那旦梅!
张巡并不只是说的,他率先出剑了,剑如霹雳,直刺旦梅的心口。
这一剑,他抛弃了防御,全力一刺,这时,他想起了自己,刺杀任少名的那一招。
心、意合一,无视他物。
面对这样的一剑,就是任少名,也得躲了,他的护体硬功,都不见得能挡下这一剑。
而旦梅,绝对不像是练就了什么硬功的模样。
可她此时,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待张巡一剑临近,她方才有了动作。
只见她只是螓首猛摇,银发扬起,竟化成一束鞭子般抽打在张巡的剑上,时间角度,拿捏得无懈可击。
发剑相触,张巡的身子一摆,竟然一下就被抽飞了。
哗啦啦声中,撞倒了不知多少椅子凳子桌子。
可这并没有吓住任何人,屋内不知是谁一声喊:“跟这妖女,别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一并上!”
就有三人,同时举剑便刺,一剑指头,一剑指胸,一剑指腹。
三剑齐出,瞬间就到了旦梅身前。
金光一闪,却是旦梅退了一步,卷起了衣袖,金色的衣袖,瞬间卷住了那三柄剑。
她旋身挥袖,犹如一片金云卷过,三个使剑的人齐声一喊。
竟然僵持住了,旦梅和他们的身体,此时都在震颤着。
双方脚下的青石板,此时都被踏印上了痕迹。
就在此时,又有两柄剑,一左一右的加入了,分别从两侧,直刺旦梅的左右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