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谢府,林桡便察觉到,今日的谢府有哪里和往日不太一样。
他刚刚踏进大门,便瞧见脚步轻快的小厮从游廊这头,一路小跑到了那一头,瞧都没瞧见林桡。
男人有些不解——
往日只要谢谦在家,谢府的下人一个个便都屏气凝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还敢这般“哒哒哒”地跑过去?
莫不是谢谦今日又出了门?
男人径自朝府中走去,打算见了姚殊的面再说。
才一转弯,便瞧见了芙梨,小丫头额上冒着细细的汗,手里捧着竹片、绸布等物,忙得连汗都顾不得擦。
“林公子!”芙梨眼尖,看见了林桡,忙唤他道,“您可回来啦!”
见她手上拿的东西不少,林桡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芙梨手上的竹片,点了点头只做回复。
芙梨笑了笑,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欢快道:“最开始见林公子时,觉得公子严肃冷淡,一定特别严厉。可相处一段时间,发现林公子和林夫人是一样的,都是暖心的人。”
林桡挑眉,心道小丫鬟今日胆子格外的大,平日不是都不敢同他说话吗?
又听芙梨说起姚殊,林桡便问:“阿殊可在府上?”
芙梨赶忙点头:“在的在的,我们等公子许久了。”
林桡还没明白这个“我们”说的是谁,芙梨便又笑了出来,蹦蹦跳跳道:“林公子快来后院,来了就知道了!”
林桡生得腿长,一时间竟还不如芙梨这个小丫头走得快,他心中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还未到后院中,他隐隐瞧见谢府高大的树木间隙,有三个风筝在迎风而动。风筝慢慢飞得高了,超过了府上的参天大树。
林桡心中一动,问芙梨:“府上这是在放风筝?”
芙梨手中的绸布、竹片,倒也说得通了,正是做风筝的材料。
她笑而不语,只小跑着进了后院。
林桡跟着进了后院,瞧见原本宽敞的院落里,撤掉了石桌石凳等物,更加开辟出一块巨大的空间,而阿志阿思两个,正和芙雅一起跑来跑去地放风筝。
视线偏移,真正令林桡诧异的,还是站在一旁伏案作画的谢谦。
“大人,大人,绸布买来啦!”芙梨脚步欢快地小跑到谢谦跟前,把怀里各色绸布拿了出来。
谢谦点头,淡声道:“放下吧。”
芙梨把怀里几卷绸布放在了长长的书案前,姚殊站在谢谦身边,夸奖芙梨道:“还是小姑娘去挑的绸布好看。舅舅,既然芙梨买到了绸布,下面就用这些作画吧。”
谢谦不置可否。
芙梨听姚殊这般为自己说话,心里吃了蜜一样甜,可瞧着谢谦书案上快要作完的画,不由真心实意佩服道:“大人不管怎么都厉害。便是这样不好看的绸布,画出来的画,也跟真的一样。”
姚殊瞧着小姑娘崇拜佩服的眼神,不由笑了笑。
早就瞧见林桡跟着芙梨一起进来,他却站在了院门口,姚殊便出声唤他:“阿桡,快进来!你手上的竹片,我们还等着用呢。”
林桡还是不太明白,怎么自己去了短短一日,这府上便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放风筝、做风筝便不说了,谢谦居然也在帮着画风筝?
林桡满是困惑不解,抱着怀里的竹片,走到了姚殊近前。
姚殊如今满心想着做风筝的竹片,也没理会林桡茫然的神色,只指挥他道:“这些竹片就是做风筝用的,大小也合适,阿桡,你帮我把最大的先捡出来。”
林桡正要答应,却见芙梨挤了过来,自告奋勇道:“林夫人,我来,我来捡竹片!”
男人把竹片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自己站在一边,人高马大的模样,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谢谦瞧了他一眼,轻轻一笑,淡声道:“阿桡,过来。”
林桡依言走到近前,谢谦把手中的画笔一撂,吩咐道:“你来画,我去瞧瞧三宝。”
他不由分说地走了,林桡瞧了瞧书案上未竟的画,正是一只灵动活泼的燕子。
男人无奈,只好拿起了画笔,沾上些赤红的颜色,给燕子的额头继续添起了鲜艳色彩。
姚殊高高兴兴地和芙梨挑拣竹片、糊浆糊,林桡瞧着这副样子,便是今日查出杜蘅的事情让他再为恼火,如今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等他画完,还不见谢谦回来,便走到姚殊身边,问:“今日是什么好日子?怎么放起了风筝来?”
姚殊回眸一笑,颇有些嫣然花开的悸动,带着笑意道:“两个孩子的主意。原本是想松快松快,阿志不敢同舅舅说,便哄了阿思去说。谁曾想,舅舅居然以为孩子们叫他一起放风筝……”
林桡有些讶然。
姚殊说着说着便笑起来:“舅舅什么身份?让他跑来跑去地放风筝,说出去要笑坏别人的。我便想着,不如让他来作画,我们自己做风筝,也颇有乐趣。”
林桡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又听芙梨感慨道:“大人平日里在府中,就只看书写字,便是作画时也安安静静的。如今公子和夫人带着孩子们到府上,也终于让大人有了些人气……”
小丫头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带了哭腔。
姚殊赶忙道:“怎么呢,好好的,说着说着倒难过起来了!快别瞎想了,你们大人不是好得很么?这府上也好得很呢。”
芙梨果然又笑了出来。
她用心将几个竹片拼在一起,看了看姚殊,又看了看林桡,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开口了,低声问姚殊:“林夫人,听说,您有意将小公子过继给谢家……”
姚殊包容地笑了笑:“是听你们明大人说的?我和阿桡是有此意。”
芙梨的心一下子松快了起来,双眸中泛起光亮,笑道:“这太好了!这太好了!”
姚殊失笑,故意逗弄一般,问她:“过继给你们大人,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芙梨心思单纯,如今已经将姚殊和林桡视为府上的人,便真心实意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大人孤零零这么几年了,我们做下人的,分明知道他孑身一人,却也没有半点办法……若大人膝下有了小公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姚殊和林桡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底的心绪,他们也正是这般想的。
过了不多时,谢谦带着睡醒了的三宝回到后院,倒不是由他亲自抱着的,而是芙雅抱着。
三宝还是一如既往地黏着谢谦,谢谦走到哪里,他的视线跟到哪里,时不时撒个娇,果然谢谦也会将他抱起来。
等众人做了不少风筝,放风筝的也都尽了兴,一行人便散了。
林桡夫妇带着三个孩子回客房,孩子们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姚殊瞧出了林桡的神情,便问:“从回来你就像是有事要说的样子,怎么了?”
林桡看了看孩子们,迟疑了一下。
姚殊心中一动,隐晦地问了一句:“可是今日有了结果?”
林桡点头。
姚殊按捺住心中的急切,带着孩子们先进了屋,又让他们各自去洗漱,将三宝放在了床上,任他自己玩耍。
她坐在了林桡身边,声音里带着些紧张,问:“查出什么了?究竟是谁做的?”
林桡抬眸,低声说了两个字:“杜蘅。”
姚殊在听到“杜蘅”二字时,不自觉愣了愣。
林桡只当姚殊不知晓杜蘅的名字,便低声解释了一句:“是尚书府的杜姑娘。她的名字,是杜蘅。”
姚殊心中早已笃定是她,只是没想到,当真被林桡查了出来。
她秀眉蹙起,如今想来,仍觉得十分愤怒:“她这么做,单纯是因为嫉妒吗?带走孩子、害人性命,都是因为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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