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死,死人了啊!”
尖利的女声从庙外传来。
姚殊被这声音拉回现实,抬起头,看向门外——
只见庙外炽烈烈的阳光底下,站着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妇人,生得一张尖酸凶狠的脸,如今被城隍庙内血腥的场面吓得大惊失色。
林桡眼疾手快的将姚殊护在身后,沉声问:“你是何人?!”
那妇人明显一惊,眼神中划过心虚之意,抬腿就要跑,却被林桡喝止:“站住!”
许是庙内血腥的场面过于骇人,又或者是林桡一双嗜血的眸子威慑力十足,妇人果然停下了脚,便是半步,都挪不开了。
林桡才要起身,却被一股不大的力气牵住了衣角。
他轻声对怀里的姚殊道:“此人此时出现,许与今日之事有关。我去问问她。阿殊,你可以吗?”
语气带着关切。
姚殊轻轻颔首,她的嗓子仍有些发紧,只低声道:“我没事,你去吧……”
林桡爱怜地擦了擦姚殊脸颊上沾染的血迹,有力的大掌抚摸着她的头发,承诺道:“我很快回来。你安稳待在这里,可好?”
林桡看到妻子点头,细心地将地上已经冰凉的尸体挪到了一边,不让姚殊瞧见,随即满脸杀气地出了庙门。
站在门口的妇人明明沐浴着阳光,却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直直窜到脊背,让她打了个寒颤。
市井小民,自有生存之道。
妇人没敢跑,只忙不迭告饶:“英雄,英雄!小妇人不过是路过,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的!还望英雄饶了小妇人一命……”
林桡剑眉微蹙,冷声道:“问你的话老实答了,自然放你走。”
妇人点头如捣蒜:“那是,那是!英雄有什么话尽管问!”
男人微微上前,比妇人高了一头的他,顿时给人以压迫感,更别提他脸上冷漠的神色、孤狼一般的眼神,生生让对视之人在这目光下生出一身冷汗。
“你可认得庙里之人?”
妇人愣了一息,才反应过来,他问的应该是地上那个死人。
林桡昔日在军营中审惯了异族,身上的气势稍稍露出些,变让人软了双脚。
妇人她赶忙摇头:“不认得!小妇人见都没有见过他。”
林桡双目一寒:“既不认得,又未见过,你因何来此地?又为何如此凑巧撞见?”
妇人叫苦不迭,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唯恐这煞星杀了她灭口,赶忙撇清关系道:“小妇人真的不认得那人!不过,带我来的那个,应该认得……”
林桡沉声追问:“带你来此地的,是何人?为什么带你过来?”
妇人原本不想说实话,可面对着这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她双目乱转,嘴里竟连平日的一分机灵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只得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交代:“那人我也不认得,只是对我说,拐来了两个孩子,要卖给我……”
林桡原本冷酷的脸上一下子阴沉下来,仿佛被大片黑云笼罩,半点光亮也无。
卖孩子?那贼人竟敢动这种念头?!
他的手指握紧了,指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把妇人吓得又是一身冷汗,当即闭了嘴。
“谁要把孩子卖给你?”他一字一顿地问,鹰隼一般的双眼盯紧妇人的脸,仿佛要生生在她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妇人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噗通”跪在了地上,告饶道:“英雄,英雄!卖卖孩童的勾当,小妇人可是不敢做的!不过是今日有人来问,小妇人好奇,想着看看认不认得是谁家的……”
林桡不耐听她的鬼话,冷声道;“够了!方才领你过来的是谁?!”
妇人涕泪满脸,摇头道:“小妇人也不认得啊!他生得高壮,自称姓杨……”
林桡握紧的双拳始终没有松开,牙关也“咯咯”作响——他就知道,能从姚殊眼皮子底下把阿思和三宝偷走,一定不会只有一个人。
想来除了庙里倒在地上那个,还有一个主犯!
他绝不会放过他!
林桡又问了几个问题,见妇人实在答不出了,便歇了心思。
正好此时姚殊在客栈中碰到的夫妇也将京城巡捕的人叫了来。
林桡和姚晁这些日子在京城中名声大噪,尤其是皇上坠马一案查探清楚之后,朝堂上、京城里,便传遍了这两人的大名。
京城巡捕听说是林桡家走失了孩子,急忙派人来寻,正巧赶上了林桡审完拐卖孩子的妇人。
“林大人!”京城巡捕府领队认出了林桡,上前向他行了一礼。
林桡虽出身并不显贵,可如今任御前侍卫,是正经有品级的,自然当的这一礼。
对方向林桡自我介绍道:“在下姓何,久仰大人之名!”
林桡本就不是爱客套之人,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更是没有心思同旁人过多寒暄,只礼貌颔首。
何领队很有眼色,只简短问道:“如今见了林大人,想来事情也解决了吧?不知此处可还有需要我们兄弟帮忙的地方?”
林桡开口道:“此人是贼人叫来买卖孩童的,想来也是惯犯,便交给何大人处置。”
何领队见他虽年轻有为,却礼貌客气,忙摆手道“不敢”,一边喊手下将妇人看管起来。
吩咐完之后,他率先关心道:“尊夫人和孩子,可还平安?”
林桡点头:“家人俱安,劳烦大人挂念。”
何领队在京城巡捕府干了半辈子,自然比旁人敏锐的多,早就闻见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余光瞧见城隍庙中的情况,他心中一动,挥退了身边的手下,压低声音问林桡:“林大人,可是贼人已伏诛?”
贼人的尸首总要送到他们手里,林桡便是存心想瞒,旁人也能一眼看出是什么情况。
他便直言道:“贼人至少有两个,跑了一个,另外一个意欲行凶,被内人制服。”
何领队有些讶异,竟是被林桡的夫人解决的?
他没有将惊讶表现出来,又见林桡坦坦荡荡,知道他无隐瞒之意,只点头道:“在下带人来晚了,是我们的失职。贼人尸首之事,巡捕府来处理便是。”
林桡心中记挂着姚殊和孩子们,只点点头,对何领队抱拳道:“今日之事,后续林某人还会与大人沟通。只是内人今日受惊,恕在下不能作陪,改日必登门道谢。”
何领队忙摆手:“不敢不敢!此处就交给在下,大人快去陪妻儿吧!”
说着,他指挥手下牵来一辆马车,交给林桡使用。
林桡抱拳道了谢,便转身进了城隍庙。
庙中姚殊仍坐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正用干干净净的左手,轻轻抚摸着熟睡的孩子们柔软温热的脸颊。
林桡瞧着她苍白的不见一点血色的脸庞,心中一痛,不由哑声道:“阿殊,我们回去吧。”
姚殊这才注意到他已经进来了。
她抬眸,眼底里藏着林桡看不清楚的情绪,哑声问:“那人是谁?可有招出今日之事背后的主使?是谁想害我们的孩儿?”
林桡放轻脚步走近了,在她身前蹲了下来,低声道:“好了,阿殊,我们先回去……如今京城巡捕府的人也到了,等回去我慢慢同你解释,可好?”
姚殊慢慢收紧了双手。
她也不指望今日便能把杜蘅给挖出来,只是幕后之人,必定是她!
想到这里,姚殊内心的愤怒简直要压抑不住,她看向林桡,声音沙哑:“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瞧着她故作坚强又执拗的模样,林桡心中柔软不已,轻声承诺:“自然。敢动我妻儿之人,我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阿殊,此事有我去查,你只管放心吧。”
林桡从稻草堆上抱起两个孩子,轻声唤她:“阿殊,走吧。”
姚殊也不愿在此地多留,孩子们随时可能醒来,她不愿他们看到这令人害怕的场景,便起身,跟在了林桡身边。
两人慢慢走出城隍庙,庙外众人远远站着,只留一架马车停在门前。
林桡将妻儿安置在车上,驾车向谢府而去。
他目光森然,心中暗暗发誓——
定要将那姓杨之人,还有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牛牛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