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
四目相对的霎那,孟秋意料不及的,是她自个儿想要解释,却不知该怎样开口。
起不了头,无从说起。
正如主系统所言,她竟连多说几句,都仿佛是在惹得他更难过。
【咦】主系统在旁边,像是发现何等稀奇事一般,问她,【错不在您,自始至终您皆是在为他考虑。所以您为什么要感到自责】
ai难以搞懂人类错综复杂的情感,也难以理解孟秋颤着声的道歉,“……对不起。”
燕承南不作声。
“是我……”她低下头,“是我不好,对不起。”
周遭的闲杂人等被知情识趣的宣柏屏退,将一小段游廊留予二人,清清静静,却没个亲亲近近。
风拂树影曳曳,洒了满地的斑驳陆离。再把他俩的身影映在地下,逐渐拉长,中间隔着一小段儿。分明是近在咫尺,又在隐约间划出界限,如同远在天边。
他默不作声,看着眼前的孟秋。
秋光里,他的眉眼在斜阳下有些模糊,面上似是平淡如水,教孟秋看不懂、摸不透。可他低低一声笑,笑里的倦怠与酸楚,却让孟秋意会得一清二楚。
教她心尖儿不自禁一颤。
“你如今哭泣,”他问孟秋,“是为我么?”
孟秋怔怔看他。
“这般难过,又是几分真假?”他缓声说道,“我认不出了。”
她茫然睁大双眸,“……殿下?”
“别哭了。”燕承南妥协着,将锦帕递给她,意简言骇,“我去处理就是。”
“什么……?”她反应不及。
“选妃宴一事,你不愿,便罢了。”他垂眸,“武威王府,你要保下,我费些心也无妨。”
“不是,我……”
燕承南问她,“还有旁的?”
话罢,孟秋一时愣住。
“好好休养身子。”燕承南不欲多留,孟秋不接帕子,他便收回手,淡淡说着,“睿亲王并非善类,莫近了他,于你不好。”
沉默不言的换成了孟秋。
“……怎的?”他遂笑,“中意他至此?”
他将孟秋的所作所为归纳于别有用心,一切疑虑迎面而解。再旁观着他自个儿的自作多情,心底泛着细密的疼,愈发对孟秋说反话,“罢了,本也与我不相干,是我不该问的。”
这段话着实伤人,哪怕孟秋明知他在气头上,还是难过至极。
孟秋轻轻喘息着,压住音线细微的颤,平复心情,咬字清晰的对他说,“我当初并非故意那样对您,在别人面前所说的,都是假话。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其他意思,全是迫不得已,可……我和您道歉。”
话音中,他只是静默。
“婚约不做数,我跟睿亲王也不熟。”她依次讲着,“选妃宴,我不合适,您应该明白。而武威王——”
燕承南蓦然道,“我不明白。”
两厢无言。
“……罢了。”他敛眉垂目,作势要走,“你且回吧,不必再多说。”
她却偏生去拦燕承南,“不行!”
“都罢了……”他顿步,隐忍着情绪,将声线压得平直而低缓,“我不愿多计较这些,你……何苦非要此般作态。让开。”
“可您就是误会了啊!”
“……误会?”
“您到底为什么生气,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您和我说啊!”孟秋口不择言,“难道像您这样,不理不睬,装作相安无事的样子,所有问题就解决了吗?”
他唇角紧抿,仍不做声。
“我真的不明白您在想什么,您从不告诉我,我不知道啊!”她言辞尖锐,乃至让燕承南无所遁形的地步,“可尽管如此,您真的不在意吗?”
“叮——”
【请宿主注意维持人设】
“叮——”
【请宿主注意维持人设】
“叮——”
【请宿主……
系统在她脑海里响个不住,是伴着不远处一群人探究疑惑的视线,一并传来的。
而就近处,是他逆着光时,晦涩不清的眉目。
是孟秋每一寸一厘都刻在心上,再蓦然惊觉有几分陌生的他。
“问了,”燕承南扑哧一下,倏地笑出声,却掩不住满心煎熬,堪称失态的质问着,“你便如实答我么?”
孟秋面色泛白,“但……”
“你一回又一回的重蹈覆辙,是为我,还是旁的?”燕承南径直打断她,多说一句,便上前一步,迫得她接连后退,乃至脊背抵着阑干,无从避让,“你所为的,是当今东宫储君,是太子殿下,是么?是了。”
如若孟秋在意他,即使要以己赴险,也该有所迟疑,而非奋不顾身般,为旁人挡灾。是为他地位稳固,免得与庄家互起纷争。
如今,她得以回京,若在意他,更不该见面都佯做不相识。来回周旋、故作姿态,是为他拉拢人心,以求得名誉与权势。
这都是为他,却不在为燕承南。
她被步步紧逼,苍白着脸色,近乎喘不上气,“……不是……”
“若我哪日式微,落得个凄惨下场,你当如何?去转投他人?”燕承南不由她辩解,连空隙都不留下,字字诛心、咄咄逼人,“一遍再一遍的死而复生,倘如结局不尽人意,岂不苦了你这番受罪?”
“不是这样……”孟秋咬着牙根,可依旧没忍住眼泪往下掉。
“……那是怎样?”他不住地笑,抬手为孟秋拭泪,话音也轻微发颤,“我想不出旁的了。”
“就算您不是太子殿下,”孟秋唯有徒劳无功地,恳切又焦灼的对他保证,“我也一定陪您到最后!”
他眼底氤氲着如雾气般的情绪,凝作大片晦涩,是要嘲讽孟秋的。可看着她,到头来,还是再讲不出狠话了。
后知后觉的痛楚蔓延心头,像是淅淅沥沥一场雨,淋得他狼狈不堪。
“……别哭。”燕承南捂住她双眸,却被泪珠染在掌心里,一颗颗落下来,滚烫得令他指尖都隐约的颤抖,心尖也瑟缩着。
孟秋不住哽咽,一味地和他发誓赌咒,“您相信我!”
惹得他连冷硬的样子都稳不住,近似无助的,词穷般,低低的涩声说着,“别哭了……”
情到浓时,辗转反侧。
将近半月有余的赌气后,那些关乎真心假意的臆测,终究还是抵不过思念。
对着她,燕承南再过存疑,仍然兵败如山倒一般,望风披靡。
“信又如何。”他话音泛哑,“不信又如何。”
听他说罢,孟秋竟一时间哑口无言,磕磕巴巴想再开口,语塞之下,更在心中不住发沉。
燕承南轻近无声的叹息,“我不在意。”
从他下定决心,要亲自到武威王府寻孟秋,便是他在退让了。
世事万般不由人,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不会有那天的。”燕承南对她许诺着,“你要的,我都会做到。如此就好。”
孟秋闻言后,却不曾感到欢欣,而是在心底咯噔一下,觉得这番言辞哪里不对。她透过他指间缝隙,在泪水模糊到支离繁碎的光景里,愕然朝他看去,“殿下……?”
“尊荣、权势,连同性命,不论你因何而来,我依你。”
他语气和缓,仿若只是随口道出的寻常问候,又似是缠绵入骨的情话连篇,一字一句,像是要刻在孟秋心扉。
“您这话是什么……”孟秋慌乱昂首望他,“……意思?”
燕承南缓声说,“你要留在我身边。”
她还不曾及时理解弦外音,却心脏骤而紧缩,率先生出了言难尽意的感受。
似是恍然颤栗,又如同酸涩难捱。
“是你执意为之。”燕承南只望着她,指尖轻抚过她眼睫,沾得湿润,宛若花枝上初落的雨。他在静静的凝视里,轻轻叹息,哑着声儿,言辞却偏执到顽固,“容不得你后悔了。”
“……什么?”
“你所求,我不过问,一概奉上。”他用温言软语吐露着满腔心意,细细脉脉、低低切切,“我只求你。”
孟秋蓦然要抬手推开他——
“我恳求你……”他低垂着头,惯来矜傲自持的面容上如同被刻下痕迹,在眉间、唇角……又在目中泛着鳞波似的光晕,湿润而柔软地化作哀恨,情态破碎得堪称可怜,“留下罢?”
话音落。
她力不能支般倚着阑干。
“……您别这样,何至于此?”孟秋轻促的喘息着,眼眶通红,泪盈于睫,“别这么作践自己……”
他将姿态放得太低,低到足以令孟秋不敢置信的程度。
恰似主系统此前讲的,她不该来这一遭,私以为能够解释清楚。
无关诸多外因,是燕承南自个儿心乱了。
孟秋也从未想过,他宁愿画地为牢,都要挽留她。
可他惯来好于逞强,哪怕口口声声说着不在意,又字字句句皆听得出在意。
再到最后,难得示弱。
“……好。”
禁不住,她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她抛却一切,顾不上主系统的警示,也来不及思索旁的,一意孤行,倾其所有,回应着燕承南。
“我能答应您的,是我目前所存在的每一瞬间,都归属于您。”她指尖紧紧拽着燕承南袖摆,在薄暮依稀与秋色零落里,颤声说着情不自禁的允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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