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如何?”
“卑下回禀大人,皆已办妥了。”
……
清雅别致的小院里,主人家设下小宴在竹林边,仅仅一张小几、两把竹椅。清酒搁在一旁,他浅斟低唱,对烛挑灯,“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他倒也不恼,停顿少顷,更把杯中酒水倾洒在地,颇有闲情的笑了几声。
“也罢,也罢……”他对月举杯,语气闲散得近乎慵懒,低低的笑里亦含着些许苍凉,语意莫名的说着,“倘若有缘再见,当浮一大白!”
夜色下,他被发跣足,乘着醉意于林中舞剑。
锋刃上的寒光凛冽,但闻得长剑发出破空声响,“唰——”,削去大半竹枝。
不远处的仆从极尽瑟瑟发抖,唯恐这位主子疯起来,连同他们都给劈了,落得个惨死当场、身首异处。毕竟以往也有过。
奈何事到临头,该得禀报的,照样得胆战心惊的上前回话。
“大、大人……”那小厮哆嗦着双腿,跪伏在地,额前紧紧贴着泥土,不敢抬起哪怕半点儿。他浑身发抖,话音也打颤,断断续续地磕磕巴巴着,“启禀大人,又、传来消息,言及今日皆……皆不曾见太子离宫,想是,是意欲暂避风头……”
有时不好会面,他便用人传递,一个个儿的送着信,乃至到他耳中。
大抵是他手段残暴,将某个背主的叛徒亲自扒皮,再砍断血淋淋的骨肉,挨个儿分下去,方才教他们诚惶诚恐。但,他自认为,他可比往后的明昭帝,远远要仁善得多。
论到嗜杀成性,他甘拜下风。
“唔。”他收敛笑意,回手便甩出个剑花,听得利刃嗡鸣,继而,噗呲刺入血肉中,发出细碎闷响。
一剑割喉——
那小厮晃悠着倒地不起,脖颈从侧面被穿透过去,喷涌般洒了满地,随着他垂死挣扎般的喘息而嗬嗬冒泡儿,惊悚得近乎骇人。
血珠子顺着剑锋流淌,滑落到尖尖儿,再倏地滴落,在地下绽开一小朵血做得花。
“暂避风头……?”他慢条斯理出了声,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风声喧嚣里,他提着长剑,将血迹尽数抹到那断气的小厮身上,擦拭得利刃雪亮,方才满意。他别有深意地叹息,不知是惋惜、还是张狂。
“一步步地来罢。”他不疾不徐的轻笑道,“且教我探个清楚,这其中不对之处,究竟是谁人所为?”
那小厮气息全无,周遭众人却不当奇,而是习以为常般,上前将尸首拖下去。未曾干涸的血迹浸染得满地斑驳,血腥气在庭院中散开,呛得人喘不过气。
天阴阴,云沉沉。
庄家。
不似上回,庄大人很是坚定的站到太子这边,致力于维护东宫。
在这些年里,整个庄家早已与东宫密切相关,牵扯得哪怕硬生生扯开,也是藕断丝连。是以,尽管庄大人惊诧于此等计谋的阴毒,亦不敢退缩分毫,教太子在朝上失了声望。
他本人并不掺和进去,仍是一如既往的明哲保身。唯独动用势力,传信至去岁赈灾州郡,寄到和乐郡郡守周以等人。
月余回禀的奏章骤然提前,不过三两日便送往皇帝御案,大肆夸奖今朝之盛世,国泰民安。他们虽夸赞的是朝廷,传颂的是皇帝,却一字一句,都教皇帝清晰明了的晓得,一国储君之重。
皇帝气得掀桌,哪里还愿意听信所谓事实?
世人皆如此,哪怕再过工于心计,运筹帷幄、尽在掌中,也免不得一叶障目。
父子间本无多少孺慕真情,这下可好,不过是刻意诬陷的一桩恶事,就让皇帝顿觉燕承南居心不良。又或说,燕承南其人天资卓越,皇帝越是年老体衰,便越是在意。
这竟是人之常情。
不止于皇帝,哪怕旁人,乃至燕承南自个儿,皆对此心知肚明。
各自站队已然明白,庄大人在私下里问过儿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毕竟庄温瑜在太子跟前当值,平日都待在一处,兴许清楚其中一些缘由。
“不清楚。”庄温瑜意简言骇。
他亦在反复揣度,一遍遍推算着,试图从一团乱麻里抽丝剥茧。
庄温瑜和庄大人说道,“不论真相如何,既然您已下定决心,只管去做就是了。旁的儿子不敢讲,唯独一点要言明,殿下他决计是被冤枉的。”
“但……”莫说皇帝不信,连庄大人自个儿心底都隐约犯嘀咕,眉头紧皱着,“誉王他何至于此?”
“想不开罢。”庄温瑜答得不痛不痒,拟着事不关己的腔调,仅在言辞里表露出些许悲悯。
两人就着此事谈论许久,从当今局势、甚于往后退路,都涉及到。终了,庄大人揉着眉心,略微和缓神情,去宽慰他,“无需多虑,太子之位不可轻易动摇,况且这般没个根据的事情,算不得什么。”
哪怕皇帝对燕承南再为不满,但凡他不曾犯下大过错,皇帝便难以做什么。
再者……
一应世家都肮脏不堪,何况宫闱里。就连皇帝自个儿,也并非正经得来的位置。
“……嗯。”庄温瑜被老父亲一通安慰,遂,不禁展笑,“我晓得了。”
他考虑着往年与今夕,推敲过,好半晌,他暗自想着:那个操棋者,究竟是谁?
局势并不艰难,在燕承启近乎自取灭亡的故去后,除却遭得皇帝疑心这点最为要紧,他暂时无有见到旁的坏处。又或是另有后手?
庄温瑜长长地叹息,“静观其变罢。”
东宫。
那回的怦然心动更像惊鸿照影,在孟秋回神之后,便逐渐被清醒地压下去了。
她不觉得这是个好意向,但大多时候,她都拿这种事毫无办法。因此,经得深思熟虑,她竟然是去听从主系统所说过的话——从心。
再然后,她蓦然回首,方才发觉诸多事情早已与最初偏离,可那条主线,却一如既往地沿着既定的步骤,好似从未改变。
燕承南行事愈发的妥帖,从容度过这遭陷害,更借此稳固地位,风头无两。大抵是明白皇帝的疑虑,他有一段时日并不出挑,以便皇帝安心。
可惜皇帝不领情。
君王大都薄幸,孟秋所知道的便是皇帝藉由他退步,就意欲顺势打压。但燕承南退不得,他乃是东宫太子,底下还有诸多部从。
孟秋眼看着他权势渐重,回宫的时辰也越晚,乃至彻夜不归。
他于朝政上步入正轨,威仪、气势都远胜以往,甚至往哪儿一待,四下必定鸦雀无声、恭默守静,
独有在孟秋旁边,他才难得地温和下来,好比凛冬时分深厚的冰雪到了年后,遇着和风拂来,只得融解作一池春水,溶溶曳曳的晃漾着。
她作为旁观者,一日日消磨。
直到某日里乍闻脑海中传来熟悉的一声,“叮——”
【您已获得「时空碎片*1」】
继而。
“叮——”
【您已触发「时空碎片*1」】
措手不及之下,又轻车熟路的,她静待着眼前骤然生出万千个细碎光屑,仿如星辰密布般,再汇聚到一处,笼罩住她全部视野,为她展开不知何时何地何处的,“史实”。
——金銮宝殿,玉阶长铺。
着朝服的太子殿下在堂内长身鹤立,眉眼冷峻,宛若覆着霜雪,端肃得高不可攀。他不似是个活生生的人,倒更接近神殿里供着的尊像,是冰冷的,淡薄的。
周遭是鞠躬作揖的官大人,一片的阿谀奉承。
乍见有少年靠近,形容羞耻而难堪,狼狈至极的焦急和他说着甚,像是在为谁人求情。
少年不过十六,生得好皮囊,眉眼却阴郁得如同深渊般沉郁。两人恰似云泥之别,前者像冰壶秋月,后者却风雨如晦。相差甚远。
他则轻飘飘的反问,“与我何干?”
话音穿透阻隔,落进孟秋耳中,都堪比锋刃般尖锐地生疼——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光幕也骤然散去。
“那是……”孟秋和前几次一般无二,看罢仍是愣怔着难以回神,“二殿下?”
主系统出没无常,【是的】
“……你来了。”她稍作阖眸,暗自整理着思绪,“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主系统很是识趣的应答道,【似乎您又有很多疑惑要问了】
孟秋短促的笑着,“可不是么。”
而主系统极其给面儿的,作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你上回说,有多个bug的情况下,如果bug不构成威胁,就不算在内?”她略作停顿,“距离二殿下出事至今,你也没让我离开。所以这表明了现存的bug有问题,还是……另有其他bug?”
【经数据检测,当前节点仍然可能产生影响,使得您将暂做停留】
“你说的‘观棋不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如您所理解的那样,您做得很好】
“……你**打**的哑谜?”孟秋没耐心和他兜圈子,“所以宿主存在的意义,就是吃瓜看戏吗?”
【因于您选择的道路艰难又离奇,我无法给您更准确的答复】主系统音色低柔如弦,【我只是想告诉您,既定历史在既定条件下的不可逆,望您顺利的完成任务】
她爆粗口,“狗屁!”
但不可否认,在某种程度上,孟秋被主系统说服了。她沉默好半晌,乃至主系统提出时限不足,意欲终止这次解疑答惑,她才再度开口。
“……我问你,”她深吸一口气,“有宿主对目标人物生出感情的案例吗?”
主系统温声答着,【95%的女性宿主,都对目标人物不同程度的产生过好感】
孟秋一愣。
【您对目标人物的好感并没有您所想的那么高】主系统在她耳畔笑着,【经统计,目前为止,是目标人物对宿主好感最高的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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