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1 / 1)

梁王妃踏入慈宁殿时,发现整座宫殿仿佛一夕间失去了活力,宫人们行色匆匆,再没有从前的悠然。

太后本人脸上也挂着几分焦虑,见了妹妹便问:“长信殿如何说的?”

梁王妃叹道:“还能如何,母后决定的事,还有谁能更改不成?”

太后很失望,有些迁怒妹妹:“往日你不是最得她宠爱的吗?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梁王妃性子也辣,立刻翻了脸:“太后这话说得好像你不是她儿媳妇似的。若觉得是小事,你自己去办吧,日后休要再找我。”

太后态度软了下来:“罢了,是哀家口不择言,妹妹莫见怪。”

梁王妃轻哼一声:“太皇太后又称了病,这几日大约是不肯再见人的。太后若想救大哥,便要另想办法了。”

太后昨夜听得太皇太后好一袭推心置腹,大约也猜出来对方的打算,今日叫梁王妃去试,不过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如今这结果,其实也是意料之中。她愁眉不展,又道:“若太皇太后不肯相帮,外面也只能靠二弟和梁王了。”

梁王妃叹了口气:“二哥也是闭门不见客,昨日王爷便往府里去寻两位兄长商议解决之道,却只见到了大哥,二哥和王温都不见前来。”

太后大怒:“哀家早就说了,王度和王温父子两个最冷心冷情,从不顾念半分血缘之亲,恐怕早就看大哥不顺眼,如今大哥落难,大约他们在背地不知怎么得意呢。”

梁王妃也面露愁容:“太后不知,方才长信殿还发话,梁王世子侍疾殷勤孝心可嘉,让他再继续留在长信殿,过几日太皇太后病好了再出宫。我们王府里老的老小的小,王爷不良于行,长生又病弱,也就阿勇这一个能在外面行走办事的人。姑母扣住他,分明就是暗示梁王府不要参与其中。”

太后沉下脸:“母后真是老糊涂了,有这些手段,却偏用在自家人身上。”

梁王妃瞥了她一眼,又道:“说来,太后虽不比太皇太后,但毕竟也是皇上的嫡母,不如您自己去紫宸殿求求情,念在往日照拂之恩上,或许皇上就能网开一面,饶恕大哥了。”

“休想!”太后立刻拒绝,“让哀家去求他?白日做梦!”

梁王妃见姐姐如此顽固,便劝道:“他是皇帝,天下至尊,姐姐虽是嫡母,有事相求之时还是谦卑些的好。”

这话便如油星子溅进了水里,太后瞬间就炸了:“凭他如今何等风光,哀家只记得他从小跟在陈妃裙子后面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当年陈妃不过是个小修仪,夜半早产,太医院的医女稳婆又不在,要不是哀家一时心软,命人开了宫门去找人,他们母子早就一尸两命了,哪里还有今天这风光模样。”

梁王妃见她依旧冥顽不灵,只得将话说狠些:“若载基还在,姐姐想如何行事都无妨。这位虽称你为母,到底不是你肚皮里出来的,姐姐还是姿态低一些吧,免得惹祸。”

这话便如一把冷刀,将太后当胸捅了个透心凉,思及文贤太子,她一时悲从中来,掩面泣道:“我膝下明明二子一女,到头来却一片荒凉,载基和载业但凡有一个活到如今,我哪里还需要看旁人的脸色。”

梁王妃神色微变了变,忙垂下双眼,情深意长地劝道:“事到如今,想那些也是无用。如今姑母年纪也大了,思虑不够周全,姐姐该多为以后想想,日后和皇帝皇后到底要如何相处。你总爱压陈太妃一头,和皇后关系也不甚佳,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她二人如今都是皇帝在意之人,若是被圣上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将来怕是不妥。”

太后嗤之以鼻:“陈太妃贪婪愚钝,皇后狂妄鲁莽,若不是哀家镇着后宫,纲纪规矩早被这两人败坏了,他哪里有脸来怪哀家,况且伦理名分在此,皇帝他纵然一万个厌弃我,也只能好好供着。”她忽而沉思一番,满脸释然地笑道,“不提这一遭哀家都差点忘了,这两人恰好有个把柄在我手上。”

梁王妃好奇:“是什么?”

太后眉目间透着几分狠意:“这阵子事情太多才没有及时发作此事,眼下却正是时候。皇帝不是很能耐会算计么,如今哀家倒要看看,用他亲娘和妻子的名誉来换大哥的名誉,他到底肯不肯。”

这日的早朝仍是气氛不佳,众人都比较沉默,大约是被昨天那番血淋淋的场景给吓到了,还没有缓过神来。皇帝催促了几句,让王康案的办案官员尽早结案,便散了朝。

王泷担忧父亲,愁眉不展,踟蹰慢行,抬头见二叔王度从容淡然地远走,眉眼间露出一丝阴鸷。

户部左侍郎却笑着凑了过来,对女婿道:“走,老夫随你回府,你父亲如今被禁足在家,定是心里焦急得很了。”

王泷不解:“岳父大人为何如此开怀。”

户部左侍郎左右看看,见近处无人,便压低声音道:“贤婿有所不知。历来办大案,要么快刀斩乱麻,要么就划请重点。而咱们这位皇上,本来他手底下就没什么人能用,只知道嘴上催促几句要快,便将包袱都甩给了臣子们,该如何查,查到什么程度,后续到哪里为止,一点章程都没有,御史的那些证据他也死抓在手里不给人,更是给下面办差的人添了麻烦。这姿态看起来就像是虚张声势,压根不是正经办事的方法。显然是太年轻,思虑不周,手段也稚嫩了些。早早就暴露了目的,冲动草率,却没有足够的能耐相匹配,又顾虑重重,这样的做法定然成不了事。你父亲本就位高权重,又有两殿做靠山,大理寺卿是个老油子,没有明确指示,他怕担责任得罪两殿,又怕皇帝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更怕一旦深查下来会牵连甚广,必然瞻前顾后,有这时间,多少事我们做不得。”

王泷茅塞顿开:“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多谢岳父大人。”但他还是不放心,“可领头查的是萧相,即便大理寺卿犹豫,王温大约也不会多事。但萧相和我家却从无交情,倘若他去提醒,岂不坏事。”

户部左侍郎笑了:“贤婿你有所不知,萧相虽耿介,但他早年受过太皇太后的恩惠,昨夜梁王已经私下登门找过他了,这事他必定中立。”

王泷大喜:“如此便太好了。”

户部左侍郎轻抚长须,煞有介事地笑道:“皇上年少气盛,多多磨练几番,对他也是好事。”

且不说朝臣私下如何想。皇帝心情倒是不错,但一回到紫宸殿却见一片静悄悄,实在有点不正常。他眉头一皱,问留守的小满:“皇后又回去了?”

小满摇头:“殿下还没起身呢。”

皇帝嘴角抽了抽,看了眼比三竿还高得多的太阳,无可奈何地也摇了摇头。

好在白日里开始热起来,不适宜睡懒觉,皇后不多久就起床了。但是今日,西侧间的大伙儿都挺静,也没人笑闹。

皇帝等了半日,见仍旧安安静静,倒有点不习惯了。直等到午膳,对面没人出来,也没有声音,仿佛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由吵闹的抗议变成了沉默的抗议,而这些明显的异常都表明了一件事,皇后是真的生气了。他实在无奈,唤了黄玉:“后面修得如何了?”

黄玉回道:“工匠们说,日落前必然能完成。”

“你亲自去看着,督促他们务必按时完工。”

“是。”

皇后坐困愁城,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天还是一团乱麻。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搅成今日这个奇怪的现状的。

她虽面上嘻嘻哈哈,但也曾是差一点在情爱里打过滚的人。皇帝这些折腾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不明白。但细细一想,总觉得不可思议。

当年对老四那家伙,她是当真动过一点点心的,但毕竟没有挑明,无疾而终倒也罢了。而对皇帝,她也晓得不过是先帝一道圣旨,将两个不相干的人凑成一堆,说到底其实还是皇家仗势欺人,没奈何只能嫁了。彼时她右手半残,再上不了战场,又在父兄和老四那里受了打击,一瞬间好像连她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继续存在的意义,心灰意冷之下便随波逐流。

她只抱着一点残灰余烬物尽其用的念头,当真是半点没指望过能遇见什么如意郎君。嫁了人后,更是半闭着眼,半掩着耳,万事不多理,只做个尽职尽责的摆设便罢。偏生自己这颗心没死绝,槁木死灰当得不顺利,又碰着这病,命不久矣四个字倒像是个解禁咒,一朝盖子松动,压抑许久的火山就彻底喷发了出来。结果这火没烧好,竟烧出个有那么点意思的郎君来。

眼下皇帝步步紧逼,他不是傻子,虽然看似温和,骨子里却十足的强势,装傻充愣这招大约也敷衍不了多久了。她是断然不肯再委屈自己如从前一般去同他虚与委蛇,可若要正经去回应,又迟迟下不了决心。

明知是火还要死命扑上去的那是飞蛾,不是她。自家也没剩几天可活,只想过得自在快活些,把想做的事做了,情爱这种东西,酸涩甜蜜,大起大落,他一个注定后宫三千的皇帝定是不怕,说不定日后还可以熟能生巧,但她这个本就命不久矣的,再经历一次怕是会死得更快。

夜里,皇后盘腿坐在床上,夜明珠的绿芒柔柔散开,她取过腰带,取出那枚鸡血石的小印放在身前,又随手将腰带打成了一个死马结,放在印章旁边。这个结出现的原因始终让她耿耿于心,但之前诸事耽误,不曾真正着手,而眼下这局面,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找到破解之法。

她眉头刚皱起一点,突然窗外传来几下响音,慢吞吞的,似乎外面的人也有些不大自在。

皇后撇嘴,拉过锦被,连人带夜明珠全笼在被子下面。

屋里的光消失,外面的敲窗声也随之消失了。她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再响,只道对方知难而退,便松了口气,却又想抱怨:“敲了两下就罢手,真没耐性。”

话音未落,窗户略高处突然传来大力连续的“砰”“砰”声,鲁莽极了,和方才颇显涵养的声音截然不同,但却无比熟悉。

怎么会不熟悉呢,不久之前,她刚用了这一招吓退了梁王世子。

这么快就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真是现世报。

皇后额角的青筋活泼可爱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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