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这样下去。
章聿云下定决心,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大汗的想,若是他向嘉鱼求-爱成功,南威就是他岳父,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南威陷入危险之中。
便是为了私心,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章聿云琢磨半晌,下山找到行脚帮。问他们,“行脚帮可有消息,武林大会如今举行到哪里了,可有新秀冒头。”
武林大会行脚帮一直关注着,门下还设有赌彩。
掌柜爽快道:“武林大会高手云集,新秀哪能那么容易冒头。不过今年倒是冒出了两个新生门派。一个自称北斗派赤阳宫宫主,擅长流星镖暗器,拳脚功夫很是不错。崇善寺的圆德师父下来的南盟主说,这小子腿硬的很。功夫在下盘上,不知道为什么要使流星镖装腔作势。”
“另一个打着逍遥宗的旗号重振门派。掌门人是个听都没有听过的名号的无名之辈。不过他们的剑法倒是很正宗。逍遥七子,北斗剑阵一脉相承。全真教四子齐上阵何其讨教,竟然只打了个平手。”
章聿云瞠目结舌,崇善寺圆德师兄是上任主持师兄,武僧起家,金刚罩铁腿寺中出了名的厉害,他能竖起大拇指的夸的,那人腿上功夫想必很厉害了。
全真七子门派渊源流长,上溯能追踪到四五百年前。全真七子上了四个人,逍遥宗的人都能战个平手。
章聿云垂着睫毛,抬眼问:“这两个门派的大本营在哪?”
行脚帮掌柜做了单生意,结账送走顾客道:“都是南武林的人。”
他娘的!章聿云腹谤片刻,吩咐自家人一样,吩咐行脚帮的掌柜道:“我记着大理点苍派被逐出师门的长松子隐居在江州,你们帮我查查长松子这些年在江州哪些地方出没过。”
行脚帮知道章龙图和程霖的交情,二话不说就去办了。
行脚帮掌柜问:“你是想请长松子出山协助南盟主吗?”
章聿云靠在柜台上嗑瓜子道:“当然得请帮手了,难不成看着南盟主被人打吗。”
这件事不能让嘉鱼知道。
不然章聿云就自己去帮忙了。现在他不仅不能插手,还得若无其事的带着嘉鱼绕路。
把嘉鱼带到京城去好了。
正好他要见见大哥和爹。玉泉寺的事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呢。他在江州耽误的太久了。
章聿云从行脚帮出来,望着天上的日头,打了大大一个哈欠。有些累了,跑不动了。但他还是去了殷府。
轻车熟路推开窗子,见一粉色小姑娘,正打算上去蒙住她的眼睛。沈晴一转身,惊恐的大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贼!!”
章聿云腾的弹开三丈远,懊悔不已的拍了拍脑袋,糟糕,他怎么会认为在南嘉鱼闺房里就是南嘉鱼。也有可能是丫鬟和别人啊。
章聿云屏息藏到房梁上,闻讯冲进来的丫鬟婆子小厮护院,齐齐将屋子检查了三遍,没有发现贼。
反倒是碧丝狐疑的看着沈晴,“沈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旁的小丫鬟也窃窃私语,“是啊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沈姑娘你是怎么进来的。”
章聿云本已经半阖着眼在房梁上打起了盹,闻言立即睁开眼睛,朝下瞄了一眼。刚才她猫着腰在床上干什么,章聿云这才以为是嘉鱼在铺床。
正思索着,南嘉鱼在殷老夫人的陪伴下,和一干女眷进来。南嘉鱼进门就朝房梁上瞄了一眼,第一眼没看见人,目光扫寻一圈,终于在背光的暗影处看见当梁上君子的章聿云。
南嘉鱼微微瞪他,章聿云无辜的努努嘴,示意她检查床。然后打起精神藏好,屋子这么多人,任谁无聊一抬眼,他就完蛋了。
南嘉鱼在枕头下发现一缕绞着青丝红线的头发,还有一块鸳鸯戏水的玉佩。嘉鱼脸色一白,看向殷老夫人,“外祖母,这不是我的。”
章聿云无聊的直打哈欠,他真的好困啊。果然是小姑娘扯头花,陷害的手段都没什么看头。他和玉琢六岁就看不上这种小儿科的陷害游戏。
一夜未睡,又东跑西跑。章聿云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几个打盹都险些从房梁上滑下去。险险稳住自己,又继续犯困起来。
等他再睁眼时,先前那个粉衣姑娘已经跪在外面院子,倔强的咬着红唇,一句话也不肯说。
杨夫人殷妍匆匆赶来,沈晴是她带过来的人。她自然要负责任的。
章聿云见屋子里没人了,哈欠连连流着眼泪从房梁上下来。从南嘉鱼床上抓了个枕头,丢在春榻上眯一会儿。
春榻靠窗摆放,外面的声音一清二楚。章聿云迷迷糊糊听见‘章景同’的名字。忽的惊醒,睁开眼睛,推开一条窗缝。
殷妍被沈晴给气笑了,“那齐士安若是有本事搭上章景同,何至于被太子厌弃至此。”
沈晴哭道:“……西山行宫上下的人都说,是章景同公子看上了南嘉鱼。太子才为她出头。不然太子哪记得南嘉鱼是谁!”
“蠢货!”殷妍拍案而起,“齐士安说他能为你引荐章景同,你就信了?你的脑子喂狗了吗。”
沈晴道:“齐公子也没有恶意,他只是欢喜南姑娘。不过驳不过权势罢了。”她急急道:“我先前也问过南姑娘,南姑娘说她不讨厌齐公子。”
南嘉鱼愕然道:“我说我不讨厌齐士安,只是觉得他可怜,自作自受罢了。你怎么如此断章取义。”
没意思,没意思,果然是小姑娘扯头花。
章聿云失望的收回目光,齐士安有完没完呢,盯着南嘉鱼还不放了。
不过想想,齐士安如今在江州的名声,也续弦不到比嘉鱼更好的姑娘了。还不如放手一搏。没准能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日头偏向正午的时候,南嘉鱼回来了。一进屋,吓了一大跳,“你怎么还没走。”
章聿云懒洋洋睁开眼睛道:“听见你的脚步声就没动弹。”
南嘉鱼努嘴道:“你今天太莽撞了。若是你撞见不是图谋不轨的沈晴,而是我的丫鬟呢。”
章聿云斜身看着她,日光薄薄笼罩着他俊朗的五官,逆光看去。他的眼睛深邃悠远,像是灿烂的向日葵花海。
南嘉鱼微微一怔,看呆在原地。
章聿云翻身坐起来,带着太阳余温的掌心蒙上她的眼睛。他道:“我原本是想逗你玩玩。”他松开手,细碎明亮的阳光重新照在她睫毛上。
南嘉鱼摸了摸眼睛,陶兔子的手心好暖。
……暖的她半张脸都是烫的。
章聿云看了她一眼,“怎么,我手上有脏东西沾到你眼睛里了吗?”
南嘉鱼摇头,抿笑问他:“大白天的,你怎么又跑到我这里来了。”
章聿云握拳轻咳一声,有些尴尬。他这些日子是有些管不住自己,什么规矩都忘了,就想往她这里跑。一趟又一趟也不厌烦。
不过这话怎么对她说。章聿云正色道:“你娘临走前有没有留给你什么信物,最好是你外祖父外祖母都认得的。借我使使,对了,你娘写字是什么样样子的。有没有书信给我看看。”
南嘉鱼从箱笼里翻出一个长命锁,递给章聿云:“这是我出生的时候,外祖母给我打的。”又从脖颈处掏出一根红绳,拉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倒出一对莲花水滴的鎏银耳环,“这是我娘未出阁前戴的。”
她连问章聿云干什么用都不问,十分地信任他。南嘉鱼道:“只可惜我没有我娘的信件,外祖母倒是存着娘未出阁前的习字稿。不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字骨早变了。”
章聿云道:“没关系。你找来给我看看。我写好信之后,拿给你看。你觉得有八分像了就没问题。反正你外祖母不也多年不见你娘了。”
南嘉鱼这才恍然大悟,“你要伪造信件,假装是我娘写信把我托付给你,让你带我回家。”
章聿云嘴角噙着笑道:“不错。敢不敢陪我撒这个弥天大谎?”
南嘉鱼道:“没事。到时候见了爹娘,你说是我的主意就好。我不会让我爹娘迁怒你的。”
章聿云一愣,然后慢慢笑了。“你啊。”
“我,我怎么了?”
“真善解人意。”
章聿云拍了拍她肩头道:“长这么大,都是我给别人背书,头一次有人出头给我背书。”
南嘉鱼好奇道:“你经常给别人背书吗?”
“恩。以前在少林寺,师兄弟们犯个什么错,都爱求我背锅。”
“为什么啊。”南嘉鱼有些替章聿云委屈。
章聿云想了想道:“因为我比较受师父疼爱。师父很少罚我。”
南嘉鱼撑着下巴问他:“你师父特别喜欢你,是因为你学功夫又好又快吗?以前淮生就功夫学的快,爹就特别喜欢他。还收他为义子。”
“南淮生吗。”章聿云指了指茶壶,让南嘉鱼给他倒杯水。他想起江湖上的传闻,南淮生背弃师门,偷了南家拳谱和珍贵的内功心法秘籍,不见踪影。“他跟你爹有什么恩怨?”
南嘉鱼递给章聿云水杯道:“没有。我爹说,贪心不足蛇吞象。南淮生走那天,还想打晕我带走。赶路的时候被丐帮的人发现了,他们把我偷回去还给爹爹了。”
章聿云目光一下子冷了起来,“他还想带走你?”
南嘉鱼‘恩’了一声,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淮生说我留在南家,父亲护不住我的。江湖中人没见过我好说,等我大些了。就会成了赤霄剑之流,成为江湖大侠追逐标榜身份的必配。”
章聿云望着南嘉鱼惊为天人的绝美容颜,心里不得不承认,南淮生说的是对的。
南嘉鱼才将将十五岁,等她再大些,真不知会出落成何般模样。
江湖和庙堂不一样,君子拘礼。
但凡要做一些出格逾越的事,先得突破心中两道大防。
母亲冯俏年轻时比南嘉鱼更为貌美,而之所以不曾有人堂堂正正和父亲起冲突,觊觎母亲。
一来,是因为父亲章年卿少年为官,平步青云。家族势力煊赫,无人敢与冒犯。
二来,常与父亲章年卿打交道的多是官场中人,饱读诗书。女子又长在内宅,少见外客。觊觎者顾忌多。最多不过心存念想。
可南嘉鱼不一样,她身在江湖,江湖是什么?快意恩仇,敢爱敢恨。当初中原武林还在鼎盛时期,有人看上南威高祖母,直接下帖挑战身为中原武林盟主的高祖父。
南威高祖母为此还落下中原武林第一美女的称号。
章聿云知道,他想要守住南嘉鱼不容易。
江湖人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情感。喜欢就是喜欢,说出手就出手。打得过章聿云,抱得美人归。打不过章聿云,也不后悔争取过一场。
胆怯吗?
章聿云扪心自问,望着南嘉鱼的眉眼,笑容里有温和地不正经。慵懒桃花眸中流露是势在必得的决心,他握住南嘉鱼手,忽然感慨道:“平生头一次觉得,习武是这样好的一件事。”
“啊?”南嘉鱼有些跟不上章聿云跳跃的思维,“我说什么,你说什么啊。八杆子打不着的。”她哭笑不得的。
章聿云笑而不语,和南嘉鱼说了会儿话,催她去书房拿殷甜的习字稿。
晚上,章聿云又跑了趟西山行宫。去时岐周公主回来了,太子、章景同、杨英哲、昭武将军萧巍几人在大殿议事。
章聿云太监去给章景同说一声,忙完让他过来一趟。自己倒在章景同房间睡了一觉。
醒来时,弦月高空。章景同正在案几前写字,章聿云起来道:“回来了。还没忙完?”
黑暗中,章景同从烛光中站起来,拿着几张纸过来道:“回来看见桌子上扔着几张习字稿。全是女子的笔迹,思及瑾如瑜如表妹的话。估摸着是三叔为了接南姑娘从殷府里出来,想的曲线救国之策。”
递给章聿云信,章景同道:“我看那些习字稿有了年代。怕不是南姑娘的笔迹,便擅自揣测,当做南姑娘母亲的习字。仿写了几封信。因年代久远,不知道南夫人近来的笔迹是什么样子。你先看看。”
章聿云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果然是我们章家的小狐狸。我什么都没说,你倒一猜一个准。”
章景同矜持的笑道:“哪里哪里。我这不是听瑾如表妹和瑜如表妹多了一句嘴,才知道。咱们章家真正的老狐狸,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呢。”
“爹?”章聿云下床穿鞋,对着烛光一张张翻着字迹。“爹又说什么呢。”
章景同道:“没什么。不过是有些羡慕祖父罢了,他远在千里之外。我因要写密信,零零散散的别了三言两语,祖父便推出前因后果。我要练多少年啊。”神色无比仰慕。
章聿云手一顿,哑然不可思议道:“果然是个小狐狸。见天憋着心思,想着自己怎么能长出九条尾巴。”
章景同只是笑,“好了,三叔,你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实在不行我再练练,重给你写。”
章聿云把信揣在怀里道:“我看不顶用,我得拿给别人看去。你早点睡吧。”
章景同道:“天这么晚了,你还要下山。三叔小心夜里有狼。”
章聿云摆摆手道:“无事。左右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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