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温度一开始是炙热的,后来像是火烧般一度烧到心脏，让胸腔里原本节奏微乱的心跳彻底乱掉。
看着身边眼神坚定，忍不住红着脸的少年,徐望知失笑,凑近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嗓音沙哑：“谢谢，我很开心，宁宁。”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喜欢他。
还是这般热烈坚定。
徐望知从小就不活泼、不爱笑、冷静沉默、和平常孩子完全不一样。
别人家的孩子哭闹撒娇，跌倒后流着泪叫痛。
他摔倒后只会爬起来,拍干净衣服,简单处理好伤口后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的母亲最初还会担心他,到后面完全放心，甚至是毫不在乎，他也能感觉出自己的母亲更喜欢活泼开朗一些的小孩,不喜欢他这种事事不让操心的。
对他经常说的就是一句话：他可以的，很聪明,什么都会做，不用担心他。
事实确实如此。
他没麻烦过自己母亲，成绩一直是第一，兴许是习惯他总得第一,后来父母不再过问他的成绩，也没有夸赞过他。
徐望知从来没去因为态度这方面去和父母交谈过，他没必要，父母也觉得没必要。
“你他妈,放开宁宁。”赶来的韩添看见这一幕,人都要升天了,冲过来拉起程说宁,“宁宁，你怎么能让他靠你这么近，我嫉妒了。”
他怪异地扭动着身体，让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怀里的药掉在地上，程说宁甩开韩添，捡起来药，“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所以跟过来看看。”韩添停止扭动，瞪着徐望知，暴躁道，“肯定是你在这里扮可怜，呵呵，不就是受个伤嘛，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不是我没反应过来，哪里有你的机会。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计划着接近宁宁？”
“这里是医院，小点声。”旁边路过的护士忍不住提醒。
韩添小了声音，却没停下：“宁宁，今天发生这种事情，说不定是他和程孟商量好的，不然他反应怎么能那么快。”
反应迅速是因为他一直在注意着自己。
程说宁清楚知道这点，听见韩添荒唐的话，寒声道：“够了。”
韩添瞬间噤声，偷偷瞥着他冷若冰霜的脸，最终还是没再继续说什么。
“一点了，宁宁还没吃东西，应该饿了吧？”神色温柔，气质儒雅的男人停在程说宁身侧，他并没有像韩添那样大喊大叫，而是温和地说，“我带你去吃饭，宁宁。”
“不用。”程说宁冷声道，“你们要吃自己去吃，我还有事。”
目光落在两个人还紧紧握着的手上，周寻渡眼里闪过暗光，“宁宁。”
他嗓音有些沉：“不吃饭是不行的，他伤口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走吧，我请你吃饭，我们多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回去吗？”程说宁无视他，看着徐望知问。
徐望知点头。
两个人往外面走去。
路过周寻渡身边时，程说宁能感觉到周寻渡想要伸手拉住自己。
他快一步避开，头也不回地出了医院。
韩添恬不知耻地跟上，“宁宁，我大老远过来找你，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漠嘛。”
他像是在玩什么游戏，不管程说宁对他态度如何，他都要粘着程说宁，乐此不疲。
周寻渡跟着要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他看着上面的备注，接听后没有说话。
“在哪？”电话那边的人问。
“外面，有事说事。”周寻渡淡声道。
“回家里一趟。”男人说，电话挂断，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周寻渡收起手机，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白色的瓷砖微微倒映出他的模样，周寻渡盯着片刻，嘴角上扬，扯出最完美的笑容。
有只小手拉了拉他衣服，“哥哥，我找不到我的妈妈，也不记得妈妈的手机号码了，你可以帮我一起找找吗？”
周寻渡垂眸，看着四五岁小孩慌乱的表情，蹲下身抚摸着他的脑袋，极有兴趣地问：“找不到妈妈的话，为什么过来找我呢？”
“因为哥哥看上很好接触很温柔。”小孩忐忑不安地说，怕被周寻渡拒绝，紧张地抓着衣服。
“这样啊。”周寻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骤然笑道，“哥哥也有段时间找不到妈妈不过哥哥会帮你找到妈妈的，走。”
他牵住小孩的手，带着他去找人。
“那哥哥之后找到自己的妈妈了。”小孩觉得他变亲切许多，忍不住问。
“找到了。”周寻渡说。
“在哪里呀？”小孩歪歪脑袋，声音清脆地问。
“在一个盒子里。”周寻渡步伐一顿，笑容更多了。
……
直到坐上出租车，才甩掉韩添，程说宁看着现在马路上发呆的韩添，打下车窗。
韩添满眼期待地看过来。
程说宁轻声说：“这样有什么意思吗？韩添。”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话，韩添哑口无言，好半天才皱眉说：“什么有什么意思？你难道到现在还以为我只是玩玩吗？我是认真的，宁宁。我是认真的在追求你。”
“你感觉不出来吗？”
他一皱眉，那张脸变得有些锋利暴躁，看着像随时都会暴走般。
“感觉不出来。”程说宁让司机开车，对韩添说，“你也不要追我，我们之间早已经结束。不要再闹得很难看了，韩添。”
韩添踹飞脚下的石子，暴躁地抓着头发，“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我不是再闹？我是认真的！认真的！我喜欢你，程说宁。你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之前懂你的意思却没接受你吗？”
石子被他踹飞砸在旁边的车玻璃上，砸出一个小洞。
出租车已经远离，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只有被砸破玻璃的司机下车，抓着他不让他走。
韩添一脚踹开人，拿出钱包里的钱摔在对方身上，“赶紧给我拿钱走人。”
本来只想要几百块钱的司机一看那么多钱，立刻拿钱开车跑了，生怕韩添后悔。
“妈的。”韩添坐在路边，神色狠厉，“我就不信了。”
“晚上一起吃饭吗？”进房间前，程说宁偏头看着身侧的人说，“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晚些时候我来找你。”
徐望知看着他没说话。
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带着能轻易看破人内心的魔力，程说宁错开目光，“不一起吃吗？”
“一起。”徐望知猜到什么，低声说，“我等你。”
“好。”程说宁笑道，“我会早点去找你的。”
走进房间，关上房门，程说宁坐在沙发上，忍不住用手撑着额头，原本只是想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
他梦到程孟拿着碎片刺下来的场景，徐望知的血流了一地，触目惊心。
程孟眼里的恨意让程说宁瞬间惊醒。
外面已是黄昏，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是程奶奶打来的。
程说宁回拨过去，告诉奶奶已经没事了，伤口处理好了。
“那就好。程孟已经被你爸妈带回去了，估计会好干教育一顿，今天的事……唉，你放心，我会给你讨个公道。”程奶奶叹口气。
“谢谢奶奶。今天是奶奶的生日，您要记得吃蛋糕。”程说宁温声道。
“我一个老人，还吃什么蛋糕。宁宁，下次有空了，记得来看看奶奶。”
“好。”
电话挂断，程说宁去卫生间洗干净脸，换了一身衣服，出门打车到了程家别墅。
天色已黑，起了微风，看着似乎要下雨。
程说宁走进客厅，一眼看到程母和程父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让他没想到的是，程孟也坐在一边，正用手机打游戏。
三个人看起来其乐融融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呵斥教育场面。
看见他回来，程母立刻放下杂志，招呼他过来：“宁宁回来了。坐，吃饭了吗？我让阿姨再多炒两个菜，你今天晚上留下吃……”
程说宁打断她的话，“你知道我是过来做什么的，饭我就不吃了。”
程母自然知道，神色尴尬，“你先坐下，有什么可以好好聊聊。”
程父率先说：“程孟已经认错了。”
他语气充满对这件事的不在乎，像是已经疲倦不想再管了。
程说宁来之前，他刚和程母大吵一架，程母全程护着程孟，说尽好话，让程父下不了手教训，到最后程父也懒得和程母吵，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程说宁冷着脸道：“他认错了，这件事就可以这样过去了吗？向我道歉。”
道歉两个字让程孟打游戏的手一顿，随手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抬头看着程说宁，露出一抹微笑，无声地说：你想得美。
程父吐出一口气，实在不想再听见争吵了，看向程孟提醒：“程孟，道歉，听不懂话吗？”
“又没伤……”程母开口，觉得既然程说宁没受伤，还弄得这么僵持做什么。
“那如果伤到我了呢？没伤到我难道没伤到别人吗？”程说宁说，“如果伤到我，妈你是不是会说只是一点小伤口，就算严重了不过毁容而已，没什么好道歉的？我们是一家人。”
他这番把程母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让程母不知道说什么了，僵在那里。
“你对妈真了解。”程孟悠悠地笑出声，仔细听语气里全部都是嘲讽。
“既然这样，”来之前已经猜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程说宁没有犹豫，转身道，“那就法庭上见。”
这话惊到程父，他猛地站起身追上来。
“宁宁，这种事上法庭做什么？”
本来在之前就够丢脸了，还要上法庭，那岂不是让自己告诉天下所有人，他程家出了个没教养的逆子？
程母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话，有些激动。
“宁宁，你要告你的哥哥吗？”
但凡提及程孟，程母才像个母亲。
程孟这两个字就像是刻在了她骨子里，让她下意识去维护。
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程说宁静静地盯着她，说：“他想杀了我的时候，妈你怎么不质问他要杀了自己的弟弟吗？”
平静的目光加上那句话，让程母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不与他对视。
客厅里安静下来，在厨房做饭的陈嫂都不敢露头，默默地关上厨房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部分人都羡慕豪门世家，可估计谁也想不到，豪门里会有这种事。
“程孟也受伤了，你那个朋友我到时候会让人送补品过去，让他好好养伤，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程母软着语气说。
“要这些有什么用？”程说宁不为所动，神色冰冷，“妈，你要包庇他到什么时候？”
看出程说宁的坚持，只想快点解决事情的程父有些不耐烦，狠狠踹了程孟一脚，“还不给我站起来道歉。”
程孟站起身：“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有划伤他。”
他微微一笑，“啊，当时我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在受伤之后离程说宁近了一些，我根本不会伤害到他，也没有想过伤害他。但是那个徐望知突然冒出来，握住碎片，我能有什么办法？这跟我有关系吗？没有关系啊。”
他说得特别无辜，仿佛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毫不悔改的模样让程说宁笑出声。
“控制不住自己是吗？”他觉得有趣地重复一遍，慢慢走近程孟，看着丝毫不慌等着他靠近的程孟，从口袋里拿出折叠的水果刀，把刀直接贴在程孟脖子上。
锋利的刀只要在逼近一步，就能划破程孟的大动脉。
程孟脸上笑容凝固，下意识绷紧身体，想躲开，程说宁看出他的想法，淡声说：“我的手虽然听话，但手中的刀不一定听话，你再动一下试试？”
程孟立刻不敢再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想干什么？不就是让徐望知受点伤吗？怎么，受刺激了？现在都疯了？”
刀子再次逼近，程孟闭上嘴。
这一幕吓到程父程母，谁也没想到平时看着乖巧的程说宁会突然做出这种事，程母更是尖叫一声，“程说宁，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因为程孟不对你道歉杀了他吗？”
程父扶额，对两个人没话说了，干脆不插手，在旁边看着。
“真是奇怪，”没有回答程孟的话，程说宁手中的刀贴得更近，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无辜的笑，“程孟可以控制不住自己，拿着东西对准我的脸，我就不可以控制不住自己，拿着水果刀对准他的脖子？”
程母还想上去抢刀，闻言呆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拿着刀的少年虽然在笑，眼里却没有任何一点笑意，嗓音冰冷的把程孟说过的话抛回去。
“我又不会伤害他，也根本没想过伤害他，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