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雪自荐枕席,与公主亲口举荐,意味大是不同,前者难免有自轻自贱之嫌,极有可能挣不了名分之余,还带累公主名声,后者却是师出有名,想来天子看在公主的颜面上,也会给上一个位分。
此时传召自己前去,还特意遣雁归来寻,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云意姿心中有些惴惴难安。
“无事,咱们走吧。”
按照周昙君的性格,她定然不会轻易饶过聂青雪,可又为何改了主意,将人送到了天子身边?
一进观星楼,便是四方宽阔的场地。
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云顶檀木作梁,墙上白玉象牙为灯托,盛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暖蓝色的光辉。
雁归见人迟迟不跟上,回头问道:
“怎么了?”
云意姿牵起唇,轻松一笑:
观星楼?
云意姿很是惊讶,观星楼乃鹿灵台一带最标志的建筑,历来为天子与后妃听戏观景所用,既然说天子今日在此与段将军议事,那么极有可能就在观星楼中,而周昙君久不得见天子,趁此机会去作陪也不奇怪。
“观星楼。”雁归停下,看着云意姿的眼神有些奇怪,欲言又止。
云意姿默默地盯着她,盯得雁归叹了一口气,终于是缓缓地说道,“那个聂青雪,你可知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云意姿。”她抬头一看,竟是雁归。不在公主身边,在此处做甚?
雁归走了上来,眉宇间有一丝焦虑,“快随我来。公主有命,令我速速寻你过去,耽搁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肖珏作何想法,云意姿一无所知,不过想到有两个暗卫时刻跟着自己,相当于任何举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还是有点不自在,不知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发了去。
见云意姿疑惑不解,雁归索性点明:“公主与她,现在正在观星楼中。”
只是,她竟将聂青雪带到了观星楼、天子面前?
走到半路,云意姿突然停住脚步。
不禁皱眉:“公主此举……”
雁归摇了摇头,满面疑惑,“我也不明白公主的意图何在。”
云意姿微感纳闷,这种时候,公主寻她会有何事?见雁归拔腿便走,不愿细说的模样,只得跟上她的脚步。
现下已近黄昏,薄暮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一路所见,楼阁飞檐色彩鲜艳,丝竹声声入耳,“我们这是去往何处?”
其下设座席若干,铺上深红色锦毯。
四角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骨瓷如水般透明。中央搭了一座戏台子,伶人在其上穿梭来往,水袖飘扬,唱腔婉转。
如此穷工极丽,云意姿暗暗感慨。
粗略一扫,周昙君坐在西偏南位置,而她右侧的男人正襟危坐,一身暗纹玄袍,高鼻深目,侧颜给人十足的压迫之感,威严非常。
此时微偏过头,低声与右边坐的一位白裙美人说话,神态温和。
只见那美人怀里抱着一只白猫,缓缓抚摸着猫儿油光水润的皮毛,眉眼低垂,唇边噙笑,十足的温婉之态。
想来那男人便是大显天子,肖宗瑛了,与那位白裙美人姿态熟稔,十有八九是他登基前的侍妾。
而聂青雪……她竟与一众女婢一同,站在显王身后,垂着头,脸色惨白。
她的腿被雁归所伤,站立的姿势有些许不自然。褪去了华美首饰,换了一身普通奴婢的衣裙,浑身遮掩不住的落魄憔悴。
“……如此说来,那景象定是美妙至极,不想公主麾下,竟有此等人才。”远远听见一道柔和女声,是那白裙美人。
“桂姬姐姐说的极是。那夜虞夫人见了,也大感欣慰,又说定然是王上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上达天听,才降此祥瑞,以示嘉许。”
显王肖宗瑛闻言,悠悠地看她一眼,微微笑道,“公主这是借着阿媪之口,拐着弯儿拍孤马屁呢?”
“王上,妾说的可是心里话。”周昙君故作娇嗔,难得一副小鸟依人状。
她抬头,见雁归带着那杏黄色的身影进得内来,笑道:“这不正巧,人来了。”
手里的红色团扇一指,云意姿便感到几股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周昙君偏过头,步摇上的红宝石璀璨生辉,似乎泛着隐隐的厉色。
云意姿埋下颈,上前几步,周昙君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笑意加深,“来,快过来拜见王上。”
云意姿走到了周昙君的座前,距离显王只有寥寥几步。感到一股属于上位者的目光落了下来,如芒在背,极具压迫与侵略性。
她屏住了呼吸。
“走近几步。”周昙君柔声。
话音刚落,云意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叩首道:
“公主,奴婢有罪。”
这一声格外清脆,众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投来。聂青雪更是重重一震,穿过人群,不可置信地望了过来,紧盯着地上跪着的人影。
周昙君将团扇转了转,蹙眉道:
“云氏,这是为何?”
云意姿一脸诚惶诚恐:“奴婢有罪,今日不慎将公主所赐的海棠花钗遗失。公主看重奴婢,才赐下如此贵重的首饰,奴婢却保管不当,将其遗落,心中愧悔难当,特来求公主降罪。”
桂姬抚着膝盖上的白猫,视线在这对气氛诡异的主仆之间流转。
肖宗瑛眯起眼,抬着酒杯,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周昙君叹道:“本宫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此等小事。先起来吧,此事容后再谈。”
云意姿仍是不起,只道:
“求公主降罪。”
周昙君一顿,凝着她的发顶。
渐渐缓过味儿来,云意姿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遗失贵物,让她降罪,而是无声的拒绝——她拒绝自己的举荐。
周昙君有些不可思议,这些陪嫁媵人,谁不想一步登天,虽说她也是心血来潮,才会趁此机会把云意姿找来,那个聂青雪不是自恃美貌想来服侍王上么,好啊,那她成全她,让她这一辈子,只能伏在天子脚下做一个低等侍婢,再当着她的面,将这个旁人求之不得的机会送给云氏——正所谓杀人诛心。
一来,好好地出一口恶气,让她尝尝背叛她的后果,二来也是给自己增添一分助力,通过这一次施恩,从此将此女牢牢地捏在手心。
可她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好啊。”周昙君悠悠开口。
“王上面前,你还如此不懂规矩,”周昙君笑吟吟地说,“你要跪,便跪着吧。”眼底一片冷意,即便云意姿的拒绝软绵,也让她感到了被忤逆的不适。
云意姿在跪下的那一刻,便洞悉了周昙君的想法。事发突然,来不及深思对策,只有用此种理由拖延一时,周昙君定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才让她跪着。
她在赌,赌是否能过这一关,倘若不能——
这时,樊如春匆匆走进,行过礼后,低声道:
“启禀王上,燮国公子求见。”
早已不耐的肖宗瑛挥了挥手:
“让他进来。”
正想得出神,一出房门,便被一道声音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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