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嘉立看着那张离婚申请，闪过了三个念头。
第一个从脑海里闪过的念头：你他娘的又欺负我英语烂是不是。
这个念头消失，他看着手里这张薄薄的离婚申请，心口陡然又冒出些心软和犹豫来。
他其实并不怀疑叶霆对他的感情。
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叶霆把这张签了他的字的离婚申请书，小心翼翼又眼圈发红地放到纸盒子里，递绐他的时候，是怎样难受的心情。
杨嘉立手指微微发颤，对着张离婚申请发了半天的愣。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脑子里闪过了第三个年头：这不会又是叶霆的套路之一，又是在他筹划之内的策略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杨嘉立心里猛地窜起一簇怒火。
他刚刚那一瞬间的心软，说不定又是叶霆算计好的反应。
想到这儿，杨嘉立不忿，拍着桌子就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边踱步边咬牙切齿地径自冷哼：“疯狗，真觉得我不敢离婚，不舍得签字是不是……”
他从旁边抽出支签字笔，拔了笔盖。
笔尖触到纸面，杨嘉立僵了一会儿，咬咬牙，签了自己的名字。
只不过写得歪歪扭扭，看得出来，写的时候手发颤了。
杨嘉立把笔丟在旁边，看着签完字的离婚申请，刚开始冷笑着觉得解气，想着，这次总算是没顺着姓叶的算计好的路子走了，终于能让他大跌一次眼镜。
可是越看，他心里就渐渐烦乱起来。
到最后，他死死皱着眉头，把离婚申请往桌斗里一塞，烦躁地进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他躺上床，看着被窗外透进来的光切割成明暗两块的天花板，手指在被子底下无意识地抚摸着还套在指根的婚戒，思绪沉沉。
指针滴滴答答指向一点。
杨嘉立脑海里都是乱糟糟的想法，难以入眠，抓了抓头发坐起身来。
他下了床，啧了一声，走出卧室，想给自己倒杯牛奶喝。
刚进了客厅，他就听见一旁传来轻微的呜呜声。
是小黄。
杨嘉立皱了皱眉，走过去，在狗窝旁边盘腿坐下，看着小黄还睁着的圆眼，笑了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小黄没大声叫唤，可能是害怕吵醒睡在不远处的阿福。
它把身子慢悠悠地挪了过来，不声不响地把小脑袋靠到了杨嘉立的腿上。
杨嘉立一愣，伸出手抚摸着它的脑袋。
杨嘉立低下了头，叹了口气，轻声说：“其实……你们也挺想他的吧。”
小黄摇了摇尾巴，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
“阿福明明就是我捡回来，带它看兽医绐它喂猫粮，结果可倒好，现在它跟着你，一到下午就趴在门口等人，连我都很少有这种待遇，它真的是没有心。”
杨嘉立勾着唇角：“他真的对你挺好的吧，没有单纯把你当成个工具来使用，养宠物很需要耐心，要养出感情，更不容易，要不然，你也不能这么想他，这么执着地等他回来，对不对。”
小黄微微抬起头，小声地汪了一下。
杨嘉立继续抚摸着它的脑袋，笑了笑，目光却眺向远处，思绪飞得远远的，连小黄什么时候靠在他腿上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起来以后，杨嘉立重新取出那张离婚申请。
他认认真真地看了半晌，到中午的时候，他才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把这张离婚申请郑重地放在抽屉里存着。
他去了趟菜市场，买了几个菜，炒好打包送到了叶霆的公司。
他没和叶霆见面，直接把午餐交给了楼层里的助理，让她转交。
等杨嘉立走了，几个助理好奇，偷偷瞧了一眼。
她们一打开食盒，眉头全皱了起来，脸色变得奇奇怪怪的。
杨嘉立送过来的菜是一道大蒜炒鸭肉。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身为叶霆的助理，她们对叶霆的一些习惯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叶霆最讨厌的几样食物，大蒜，香菜，蘑菇，鸭肉，芝麻。
几个助理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抬起头，尴尬道：“……杨先生这是成心的吧。”
冯秘书也觉得困惑，但到底没说什么，只合上了食盒，说：“咱们就别猜了，既然是杨先生送过来的，原封原样交给叶总就是了。”
叶霆开完会回来，冯秘书就跟他汇报了这事儿。
叶霆听说杨嘉立亲自给他送午餐，眼睛刹那间就亮了。
当他掀开食盒看到里头的东西，他短暂地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安静地坐了下来，提起筷子，一句怨言也没有，乖乖地把里头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最后甚至亲手洗了食盒，让秘书给送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杨嘉立每天都给叶霆送午餐。
第一天是大蒜炒鸭肉，第二天是香菜调鸭肉，第三天是蘑菇炖鸭肉，第四天是大蒜香菜蘑菇鸭肉拼盘大杂绘，附带一杯浓浓的芝麻糊。
秘书每天都尽职尽责地把食物交给叶霆，叶霆也居然全都吃下了肚，一点残渣不剩。
秘书甚至怀疑，杨嘉立要是哪天端着敌敌畏过来，说是自己亲手做的，叶总说不定也有胆量一口干。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杨嘉立送了份西红柿炒蛋过来。
叶霆正疑惑今天伙食怎么突然变好了，杨嘉立居然不罚他了的时候，他在食盒底下看见张字条：关于离婚申请，我要和你谈谈。今晚八点，商大东体育场见。
叶霆眼神变了变，半晌，把字条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七点半，叶霆一刻不耽搁，出了公司，开车去了商大。
商大是他和杨嘉立的母校，这些年变化也不小。
叶霆穿过宿舍区和教学区，终于到了东体育场前。
隔着围栏，他就看见体育场里的灯全都开着，宽大的足球场里挺热闹，黑压压的一片人，穿着迷彩带着军帽，一排排站得整整齐齐。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指挥着这些学生的一举一动。
商大为了学生考虑，军训都调到了大一下学期开头的春季。
这个点，学生们估计正在夜训。
叶霆进了宽敞至极的体育场，沉稳地绕过人群。
他往远处一眺，眼睛恰好就瞧见了坐在一群休息的学生后头的杨嘉立。
杨嘉立靠着围栏坐在草地上，眉目清俊少年，眼睛被灯映得微微发亮。
叶霆和他四目相对的一刻，心脏剧烈地跳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