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扎尔斯才从汉娜那里拿到希望郡的人口数量,常住的大约有110人,而在噩梦虫事件里不幸身亡的有超过80人,事后盘查时,决定继续在这里住下去的不超过10人。可以说,这个一度发展得很好的小地方,因为这件事注定要衰落了。
但眼前他还是更加在意埃德温要怎么处理这个巨大的巢,毕竟它看起来实在很大,而且他真的想不明白要怎么从巢里出发,找到寄居在人身上的噩梦虫。
“刚才我不是说过吗,噩梦虫身上有味道。”埃德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密封好的管子,打开后把里面的粉末撒在巢的几个出入口上,最后剩下的一点直接往上一扔,和管子一起丢到了巢穴顶部,“跟着它就能找到。”
明明只是分量很少的一管粉末,被他撒出去后却像瞬间挥发似的,魔术般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浅色的光路——不算很明显,只是淡淡的半透明的白色,不过留心去看,还是能发现它清晰地通往几个不同的方向。
“分头去找?”扎尔斯仰头看着那条分叉的光路问。
“你能处理噩梦虫?”埃德温反问道。
这就触及他的知识盲区了,埃德温讪讪地摇了摇头:“……不能。”
埃德温挑了挑眉:“那就一起去。”
他们循着光路的轨迹往回走,在第一个终点停下时,埃德温忍不住扭头看了扎尔斯一眼。
“……怎么了?”扎尔斯被他看得发毛,莫名其妙地问。
“这是你刚才不断回头看的地方。”埃德温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道,“而且,连我也没发现里面有噩梦虫。”
扎尔斯愣了愣,也跟着看了一眼那房子,好像还真是刚才他停下脚步的地方。可他当时也没觉得里面有什么,只是想着担心普通人的安全,不知不觉地就在附近停了下来。
“我什么也不知道……?”
见他一脸茫然,埃德温也觉得这大约只是个巧合,没有再多纠结这件事,直接上去敲了敲门,没等里面传来任何应答的声音,他就直接破门而入了。
没有开锁,是直接抬腿踹开的门,踹开以后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直接就往房间里走了。
扎尔斯跟在他后面,往前走的同时对着被踹坏的门板研究了一下,发现这门还挺新的,如果换作他自己要一脚踹开这扇门的话,姿势可能远不如埃德温美观。
为了不被扣上私闯民宅的帽子,虽然感觉很徒劳,但他还是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提高音量问了声:“有人在吗?”
埃德温没理会在身后嚷嚷的他,径直往楼上走,上了楼梯后拐进一个门口挂着飞机模型的房间,等扎尔斯跟进去时,他已经在从床上的男孩脖子上捉住了一个什么东西。
“看看,”埃德温把那东西丢给他,“这就是噩梦虫。”
扎尔斯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接,又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黑色的手套,于是又迟疑着问:“……我也要戴吗?”
这东西的味道沾在手上是不是真的洗不掉?
“不用,”埃德温随口道,“我只是觉得它们有点恶心才戴的。”
“……”
扎尔斯无言地抓住了他丢过来的东西,低头一看,还真是噩梦虫。圆圆的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大小,不说是生物的话看起来像个钥匙扣挂件或别的什么,仔细看还有半透明的翅在高频颤动。
某种程度上,其实长得还蛮可爱的,不知道埃德温为什么会觉得它恶心。扎尔斯怕这可爱又恐怖的东西从自己手里跑了,小心翼翼地捏着它问埃德温:“这样它不会逃跑吗?”
埃德温看了他手里的噩梦虫一眼,淡淡道:“我在,不敢跑。”
扎尔斯:“……哦。”
他也不懂原理,捏着虫子等埃德温检查那孩子的身体状况,片刻后得到结论:“没什么事,应该是刚寄居没多久,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扎尔斯松了口气,又想到这户不可能只有一个小男孩在家,他们进来折腾这么久都没人出声,看来其他人多半凶多吉少。他征求过埃德温的意见后去检查其他房间的情况,总共在房子里发现两具尸体,都已经像旅馆房间里的一样,腐烂成泥了。
只有这个男孩还活着,如果他们再晚来一两天,说不定也会像他的家人一样在噩梦中死去。
他回到刚刚的房间里,虽然明白这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事,但仍然多少觉得有些难过。
“没有活人了。”他对等在房间里的埃德温说。
埃德温的回答却和他是截然不同的方向:“至少救下了一个。”
其实扎尔斯自己心里也明白,噩梦虫生来不好动,能吃得久一点,就不会选择去吃更快消耗完的。如果这房子里还有活着的大人,它们通常不会选择先吸食孩子的梦,只有当其他“食物”都被吃光了,才会对相对更弱小的孩子下手。可真的看到一家人只有孩子幸存,他又在想,这孩子失去家人后恐怕要去寄宿家庭,或许活得不会很好。
或许换个方向想,埃德温说得也很对,至少他们救下了一个孩子。
扎尔斯叹了口气,找了个空的矿泉水瓶把噩梦虫丢进去,然后拧上盖子,跟埃德温一起前往光路的下一个终点。临走前他从楼下的冰箱拿了些食物和水,看看没有过期,于是把它们放在了仍然沉睡的男孩旁边。
希望他醒过来时,不会因为睡了太久没有力气进食,也不会因为家人逝去而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他们一连看了好几户人家,捉到了七八只噩梦虫,扎尔斯手里的矿泉水瓶越来越满,这些球型生物在里面挤成一团,居然真的没有一只表现出想要逃跑的样子。
他晃了晃瓶子,不无疑惑地问埃德温:“它们真就这么怕你,完全不敢逃跑?”
怎么跟熊孩子见了教导主任似的……
埃德温意味深长地反问他:“你赤手空拳地和美洲狮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会想要逃跑吗?”
“……”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扎尔斯敢想不敢问,最后还是把已经快蹦出口的问题又强行咽了下去。
总觉得会得到很可怕的答案,或许他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埃德温步态悠闲地走在前面,天色渐晚,温度开始下降,他又把风衣穿了起来,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希望郡遍地尸体而影响心情。
又或者说,他的心情好像一直都不怎么样,今天已经破例迁就扎尔斯给他讲解了很多小学生程度的问题,算是仁至义尽了。
“还有三只,”扎尔斯数着逐渐变淡的光路,勉强打起精神道,“今晚大约还能赶回去。”
希望郡瞒而不报的原因还没查清楚,这里的旅馆看起来实在有点可疑,他认为还是不要过夜比较好。
可埃德温不赞同他的意见,停下脚步回头来看他:“我们回去了,谁来清理巢?”
“哎?”扎尔斯愣了愣,“我以为你可以……”
“以为我能打个响指就把巢变没?”
“呃……”
扎尔斯没敢说,他真以为埃德温可以。
“把它变没是可以,”埃德温居然笑了一下,“你手上的味道可能就不会消失了。”
“那我们还是住一晚上吧。”扎尔斯迅速改口。
他们把余下的噩梦虫都捉起来,清点了一下数目,居然有14只之多。之后去的几个地方几乎都没有留下活口,没再遇到像第一户的男孩一样幸运的人,扎尔斯大致记下了数字,光是他们进门捉噩梦虫的这14户人家,就有20多具被噩梦虫吸干的尸体。
被捉住的噩梦虫塞了满满一个矿泉水瓶子,扎尔斯把它带回旅馆去,那个坐在前台的女人看见他们还表现得很惊讶:“你们什么时候出去的?外面有……”
她像是想起什么不能说的话,立刻闭上了嘴。扎尔斯和埃德温对视一眼,没有多问什么,直接上楼回房间去了。
装着噩梦虫的瓶子被放在埃德温的床头,扎尔斯简单洗漱后就躺到自己的那张床上,一边听着浴室传来埃德温洗澡的水声,一边想今天经历的事。
隔壁还躺着一具尸体,严格来说和他只有一墙之隔,但扎尔斯也没觉得害怕,只是又在想,或许希望郡原本可以活下很多人。
最初有人死亡的时候,他们可能认为是谋杀案或者别的什么,为了不影响游客的热情,所以把案件压下来没有报警。但之后呢?按照噩梦虫增长的速度,死的人绝对不止一个两个,他们为什么一直没有报案,直到有失踪游客的亲友报案,外面的人才知道消息?
有多少人是在这期间被耽误才死的?如今的他不得而知,扎尔斯也明白,再想下去根本没有意义,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把楼下前台那个女人抓住,从她嘴里想必能得到真实的答案。
至于噩梦虫,多半是由他们带回179号去,有可能重新放回“门”里,也有可能是直接销毁。警方大概率不会公布案件的真相,也许最后这些死去的人只能带着虚构的死因安静地消失,没有谁会怀疑他们是被异界生物杀死的。
这样想,他的新工作其实也不错。
至少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见的,真实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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