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让这场宴席的气氛还没开场就似乎到了顶点。
周县令冷笑着看着陈安,周身气势磅礴汹涌,若不是宁凝护着,陈安此刻恐怕早已被压得五体投地了。
宁凝冷哼了一声,气势反压了过去。
她这位才入金丹不过几个月的人,浑厚的灵力波动比之周县令这个金丹中期分毫不差。
周县令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心里对蜀州宗门弟子的印象也随着宁凝显露实力改观了不少。
这偏远的蜀地倒不是那般弱。
殊不知,金丹期能有宁凝这种气势的也是凤毛麟角。
周县令道:“当年始皇一统天下,鉴于妖魔未灭,这才留下了你们这些宗门……留下你们,可不是为了让你们与朝廷作对的!
若各大宗门都将凡俗的产业包揽,那你们置朝廷于何地?”
他的话,直接将陈安等人抬到了朝廷的对立面。
不管陈安如何有理,朝廷中人都会偏向周县令这边,再加上其与新上任的指挥使有关系,那八家酒楼和客栈陈安未必能要回来。
他这是笃定了陈安不敢与朝廷撕破脸皮……
然而,世事难料。
“凝儿!”
陈安沉声道:“动手!”
五行之力席卷整个县衙后院,陈安刚说完,宁凝没有丝毫迟疑,出手便是杀招。
周县令也没想到宁凝会如此果断,仿佛不带脑子一般。
真?夫唱妇随!
“等等等……”
一旁的李智大声叫了起来。
“陈兄,快叫贵夫人停手,在衙门内动手,可是大罪!即便如今青莲宗已是蜀州第一大宗,朝廷也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
要力压万宗,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开先河的。
陈安转头安抚道:“无碍,此事仅是我们夫妻二人的个人行径,与青莲宗无关。”
“可是……”李智还待说话,宁凝就已经与周县令交上手了。
四周来祝贺的宾客见状立刻四散开来,以免被场中两位金丹期的战斗波及。
周县令挺着个大肚子,但动作却异常灵敏。
只是,对上宁凝之后,他就感觉像陷入了泥潭一般。
阴阳之道,刚柔并济,攻防一体。
这可不是简单的元素之道可以比拟的。
很快,宁凝的细剑就抵在了周县令的脖子上,吓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别杀我!”周县令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宁凝眼中的杀意。
宁凝虽然善良,但也不会迂腐到对谁都善良。
她并未收回剑,而是转头看向陈安。
陈安笑了笑,“那这酒楼的事?”
“都是你们的!”周县令不假思索道:“我想起来了,这青风县的酒楼的确都在陈公子名下!”
这话风转变的速度,陈安都自愧不如。
陈安道:“那咱们现在就将房契补上吧!”
“好好好,”周县令连连点头。
陈安让宁凝将剑收起来。
宁凝欲言又止,不过见陈安自信满满的样子,便什么也没说收回了剑。
周县令忌惮的看了眼宁凝,眼中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狠厉。
“几位里面请!”
他瞪了眼不忿的贾万贯,将陈安等人邀请到了屋里。
随后,他翻找了片刻,拿出原本的房契。
上面,的确是陈安的名字。
并且还是四年前就留存的。
陈安接过房契,略微感觉到一点诧异。
这家伙,造假之后居然没将真的毁了。
收好房契之后,陈安又笑着对周县令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就是想等我们离开再想办法报复回来。”
周县令露出尴尬的神色,“哪里,这事本是我的疏忽,陈公子是蜀州的英雄,报复的事情我是万万做不出的。”
不过,他话刚说完,就见陈安手中突然多了一块令牌。
他愣了一下,随后仔细查看起这块刻有蛟龙与猛虎的令牌。
“这……这是天昭令?”
“周县令不愧与指挥使都有些关系,既然你知道这是什么,我就不跟你再解释一遍了,你应该明白,若是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明白明白,”周县令连忙苦笑道:“陈大人早将此物拿出来,咱们又怎么会有这些误会。”
见了令牌,周县令对陈安的称呼都变了。
这让旁边几位不明所以的人惊诧不已。
“早点将此物拿出来,不就不方便教训你了。”
周县令眼里,陈安笑得如同一位恶魔。
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周县令赔笑着将陈安请上了宴会的主宾席位。
陈安也不急着走,索性拉着宁凝坐了下来,老实说,打了别人的脸,别人还得舔着脸请你吃饭,这感觉……
人呐,就是这般务实。
陈安等人落座后,他才将贾万贯叫到了一旁。
“今后别再招惹这人,他不是我们能惹的?”
“岳父大人,那令牌究竟是何物?”
贾万贯其实也并未觉得多可惜,对他来说这一切不过就是损失了一颗二品的补天丹罢了,想到此处,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自闭的小黄。
“贾府还缺些下人,你若不愿意,就自便吧!”
小黄绝望地抬起头,即便他只是锻体期,也是脱离了凡人的范畴。
但贾万贯竟然让他去当下人,而且还是如此直白的将‘下人’两个字说出,摆明了是在羞辱他,直到这时,他才明白真正被人当做下人看待是什么样的。
名为‘后悔’的感受充斥着小黄的内心。
他低着头,摇着脑袋道:“多谢贾老板赏识。”
说完,他转身便走。
这青风县,已无他的容身之所。
他刚走,贾万贯就对着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垃圾!”
小黄的头更低了!
后院,陈安瞥了一眼低头从他们不远处走过的小黄,在小黄消失在衙门门口的时候,他才轻轻叫了声:
“小黑。”
小黑也不知是用了什么隐匿之法,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陈安身旁,静静等着陈安的吩咐。
陈安冲着门口努嘴道:“去解决了。”
小黑闻言一愣,就连其他人也没想到陈安会如此狠辣。
“为何要这么做?”
宁凝这次总算忍不住开口了。
在小黄的名字消失在创业板块上的时候,陈安注意到他的忠诚度已经降到了负数。
这是怀恨在心的表现。
况且,即便小黄现在还很孱弱,但留着他难保就不会出事。
这天下逆袭的事情还少吗?
就连李源也因为自大而在他这个金丹期的手里败下一场来。
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解决掉他。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陈安解释道:“他这种人,是不会反思自己的,只会记恨于我,面对仇人,哪怕弱小如蚂蚁的仇人,都不可姑息!千里之堤都会溃于蚁穴,更何况是多变的人!”
宁凝让陈安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光。
陈安也因此明白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究竟要做什么。
但有光就有暗,宁凝不喜欢做的这些事,就让自己来做。
小黑听完陈安的解释后,什么也没说又缓缓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陈兄,”李智无奈道:“你做事好歹也避着我点,别忘了我这捕快的身份。”
“没事,”陈安笑道:“这里也不是你永阳县的辖区,咱们青风县的县令大人都没说话呢,你瞎操什么心。”
顿了顿,陈安接着道:“再说了,我的事,你想管也管不了。”
李智一愣,“是因为那块令牌,天昭令?”
“没错,”陈安解释道:“这是乾元皇朝权利最大的几人才能拥有的令牌,除了天子,没人有权治罪于我。”
“这是武季给你的?”
还是宁凝聪慧,立刻就想到了这一茬。
陈安点点头:“对,上个月武季伤好后给了我此令。”
说着,陈安娓娓将当时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锦城大战之后,蜀州百废待兴。
武季带来的五万军队也基本全葬送在了蜀州,对此,他陷入了沉沦。
对妖族九战九胜的他,在人族的战场上却吃了大亏。
虽说是因为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但他依旧自责不已。
对此,陈安特意找到了他。
陈安看着状态低迷的武季,只说了一句话:“没有常胜将军,只有久战英雄!”
之后,陈安就静静的坐在武季面前,慢慢地喝茶等着他一点点恢复生气。
良久,武季抬起头来,不再一言不发,眼睛也出现一丝神彩。
“那些士兵,他们是英雄吗?”武季问道。
“战死沙场,如何算不得英雄?”陈安反问道。
武季想了想,接着问道:“可我将他们带来,却败得如此彻底,丢下他们苟活于世,我算得了什么英雄?”
陈安知道,这是骄傲的人第一次经历挫折常见的反应——自我否定。
“我倒不觉得咱们败了,”陈安用上了‘咱们’一词:“战场上非胜即负,即便两败俱伤,达到目的的一方便是胜,我们击退了魔教,即便是惨胜,也是胜了。”
这一刻,陈安亦是武季的战友。
武季沉默了片刻,摇头道:“那也是你的功劳。”
“不,”陈安笃定道:“这是所有参与抵御魔教的人的共同功劳。”
陈安掰着手指,“就如军队中,有冲锋陷阵的先锋将军,有稳坐后方顾全大局的元帅,有战士,亦有敲鼓镇军的鼓手,所有人都有其作用,所以功劳是大家的!”
“武将军,”陈安由衷劝到:“不必为了一时的不利而神伤,他们死得其所,只要成功地抵御住了魔教,所有人的在天之灵就能得到安息,这不是你的过错。
若是你就此一蹶不振,那他们反而会后悔自己跟了一个纸老虎一般的将军,看似强大,实则一戳就破!
你,真愿意做一只纸老虎吗?”
武季摇了摇头。
陈安继续道:“你是军人,应该早已看透了生死,但我要说一句,无论如何,只要性命还在,就不算失败。”
武季愣愣地看着陈安,“难怪你修为尽失,还有闲心来劝我。”
陈安笑了笑,善意的隐瞒了自己恢复修为只是时间问题的事。
“对,与我比起来,至少你的修为还在不是吗?”
武季开怀一笑,从怀里拿出了天昭令。
“若不是你修为尽失,我一定会将你招揽到麾下,可惜……”
陈安也在心里暗道了一声可惜,又错失了一个职务。
不过,天昭令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陈安本来只是单纯的为了与武季拉进关系才来的。
要知道,只差一点,天玄圣宗的宗主林天和两位长老也被陈安这段时间拉入了青莲宗这艘船上。
虽然不是自己建立的组织,但青莲宗的未来掌舵人可是宁凝。
这不就等同于将他们招揽到自己麾下了吗?
而此时陈安虽然还不能招揽武季,但未来可说不定。
这种人,陈安得多花点心思才行。
这就是天昭令的由来,陈安挑了些该说的说了出来,让李智等人对他佩服不已,修为尽失的人还能帮助别人走出低谷,可太善良了……
“陈兄,喝!”
宴会开始,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只有陈安这一桌没收到任何影响,仿佛今天的喜宴是为他们准备的一样。
“喝。”
陈安笑着与李智碰了一杯。
酒过三巡之后,李智也更放开了一些。
“我与陈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碰了三次,每次都有特别大的感触,尤其是这次,陈兄的为人……还有所作所为,那个词怎么说的……楷模,对,陈兄就是我辈中人的楷模!难怪能娶到夫人这般的仙子!”
陈安举杯谦逊道:“谬赞了,我遇上李兄,亦是佩服李兄的兢兢业业,哪里像我,还有闲心做其他事,这可不是值得学习的地方。”
两人借着酒劲商业互吹着。
至于几句真,几句假?
这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陈安的话时半真半假的。
宁凝坐在陈安的边上,微笑着不停为他斟酒,同时,不着痕迹的用灵力将酒换做白水。
以陈安目前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宜过多饮酒。
陈安感动的同时,也暗暗叫苦。
这次他是真想喝两杯啊……
宴会结束后,陈安拿着房契找到了贾万贯。
“贾老板。”
“哎?”
贾万贯略显恭敬。
“这八间酒楼,我折价卖给你可好?”
“您又跟我说笑呢?”
贾万贯一脸的不信。
陈安直接将房契摆了出来,当着他的面烧成了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