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鲸和张妍贴完11楼,蒋燃家的门仍是虚掩状态,隐约听见里面的低声交谈。
两人不好打扰,快速乘电梯下去。
走到楼下,张妍才忍不住戳戳林鲸的手臂,“鲸鲸,蒋先生人这么好的吗,还主动提送你回家?”
林鲸对此也挺意外的,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心虚地碰了碰自己的鼻子:“人家没说送我回家啊,估计是想捎我一段?都快过年了,我们也没休息,业主善良呗。”
这话张妍信了,且极有认同感。
“那他也算有心了。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国定假日休息了,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林鲸陪她叹气,给了句正确但废的安慰:“各有取舍吧,服务行业就是这样。”
小区太靠近湖边,夜风习习,吹到脸上,裹挟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水草腥气。林鲸揉揉干涩敏感的鼻子,回想蒋燃愠怒的表情,忍不住猜测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可以如此牵动着他的情绪。
蒋燃驱车来到洲际酒店。
约好的时间是七点半,深冬的南方并不比北方暖和,路上车流如织,两旁的商铺霓虹闪烁,红色的光点一跃一跃地跳进蒋燃的瞳孔里。
他降下车窗,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
这才将车停进去。
酒店的工作人员给他指了路,顺道说:“陈小姐已经交代过了,您会过来的。”
蒋燃点头,脸上没有表情,走入电梯。
他在门上叩了几下,不消片刻,里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陈嫣拉开门的时候,兴奋而夸张的笑容已经洋溢在脸上,对着蒋燃喊,“superise!我来陪你过春节啦。”
她踮脚,两条细长的手臂勾着蒋燃的脖子。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又是远隔千山万水,人心会变软,她相信蒋燃不会拒绝这份撒娇和惊喜。
陈嫣穿着正红色一字肩毛衣,露出白皙的脖颈,黑色的长发打着卷垂下,将将遮住领下风情,女人味十足。
蒋燃推开她,正色道,“我记得,和你约在楼下。”
那些辛苦积攒许久的小火苗,被蒋燃一秒浇灭,她沉寂三秒,充耳不闻似的,盯着眼前男人的头发,脸,穿着打量着,他成熟了更有魅力,笑说:“怎么穿运动服来了?不过这样也很好看。”
蒋燃侧身站在走廊,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语气不冷不热:“我原本有事,被你叫来。”
“那真是抱歉,所以来见我连衣服都懒得换一下。”陈嫣也忍不住冷脸,心境一点点下沉,“我打扰你的事情了。”
蒋燃问:“你想就站在门口说,还是去楼下?”
陈嫣隐含屈辱,“蒋燃,你有必要这么对我吗?长辈的事不是我能管的,我也很无辜好吗,干嘛把气都撒我身上?”
“陈嫣,”蒋燃静了片刻,决意今晚在这就把话说完:“你不用转移话题或者甩锅给别人。”
其实,蒋燃除了一开始看到陈嫣的名字感到不快之外,其余时候他根本是无波无澜,无所谓的。
陈嫣精致的面孔因情绪激动而震颤,她咬着唇:“你什么意思?”
蒋燃说:“我们已经分开很久了,这些年也没见几次。走在路上碰见你,我不一定会回头。”
陈嫣眼眶里积蓄着泪,她都没想到蒋燃会决绝到这个地步,“那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恨我,所以才记得我了。”
“你错了。”蒋燃眼波未动,车钥匙在手指尖烦躁的转动着,“我不至于恨你。但也不想再看见你们这些人了。不是看在和蒋诚华的那点情分上,我今天不会过来。”
话音落地,陈嫣怒气冲冲地把门“咣当”一声甩上。
蒋燃在原地愣怔了一秒,抬腿离开。
林鲸大年三十还在上班。
往年上学上班,都是早早的放了假在家里刷剧,或者和朋友出去玩。
开心也无聊。
年三十上班听上去很惨,林鲸倒觉得这样忙也挺好的,忙起来思想就不会放松,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也能避免七大姑八大姨的问话。
除夕夜,地铁六点停运。她在这之前回到家,正好赶上晚饭。
家里开着地暖,她一进门就脱了外衣,换上舒服的家居服,妈妈精明的小眼神盯着她,终于抓到把柄:“啧啧,又不穿棉毛裤。”
林鲸:“不要,丑死了。”
爸爸端着菜出来:“赶紧洗手吃饭了!今晚我准备再挑战一下看春晚。”
妈妈:“我等着看你能忍到几时。”
吃过晚饭,林鲸收到不少新年祝贺,还有零零碎碎的微信红包。
公司有给备用金,她在业主群里发了两个200元额度的随机红包,原本一潭死水的业主群立马活泛起来。
林鲸祝大家新年快乐,然后看到排列整齐的“林管家,新年快乐。”
蒋燃也在业主群,没有任何表示。他似乎不屑于抢红包,也没发言。
林鲸不免想到前天他不悦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假借给业主们群发祝福微信的机会,用心编辑了一条问候,给他发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六点,手机在枕边震动。
蒋燃:【新年快乐。】
接下来的几天,林鲸和同事轮班去溪平院值班,直到初七正式上班。
初四这天早上,林鲸接到了顾一帆的电话,约她出去见面。
出门前林鲸特意换了件新买的红色长裙,衬得她皮肤得像瓷釉一样冷白而昂贵。
寓意着新年新开始,主要是债主的气场要拿出来。
两人约在园区cbd,找了家星巴克,林鲸玩了一会儿手机,顾一帆才从远处跑过来。
看见林鲸精致但不显刻意的打扮,顾一帆眼前一亮,惊喜道:“我都没想到你还会答应我出来。”
林鲸摇头,问他:“你找我来想说什么事?”
顾一帆先道歉,“对不起哦,删你微信不是我干的,是我前女友。那天和你聊天被她看见了,她情绪很崩溃就抢了我的手机。”
林鲸有点意外,要死要活纠缠在一起的苦命鸳鸯,如今就成前女友了?
“你们分手了?”
顾一帆面露尴尬,缩着脑袋,“嗯。年前请假去了一趟她家,她爸妈太可怕了,逼我结婚。我都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彩礼重得像敲诈,还说他们已经老了,她弟弟就靠我了,这话听着就吓人。”
林鲸:“……”
顾一帆说:“现在年轻人生存压力都很大的啊,我们家条件是还可以,但也只够把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一点……”谁还顾得上别人?
林鲸完全理解顾一帆说的这些,相亲嘛,大家都是默认把物质条件作为第一标准的。
但是顾一帆和女朋友不是顶风作案也不要分开的么,怎么能用钱去衡量?
林鲸承认自己有点不怀好意,问他:“你被吓怕了?”
“……”
顾一帆笑笑,“但这是事实。你相亲,不也是因为我的家庭条件还不错吗?”
林鲸不置可否:“有这方面原因。”
顾一帆见她承认了,就问她:“林鲸,以前我们也没认真谈。现在我干干净净,再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我们能再继续接触吗?浪子回头金不换嘛。”他笑起来。
林鲸若有所思地盯了他一会儿,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
林鲸把手机扣在桌上,有点无语地说:“我就是觉得你很搞笑。今天答应你出来是因为你还欠我两万块钱,一直不说还给我。前段时间见你爸妈崩溃,我没忍心火上浇油,怎么可能还想和你继续交往?”
顾一帆记起这事儿了,“哎,我忘了。”
“那能把钱还给我吗?”
顾一帆憋屈没面儿地给林鲸转了账,这才发现,她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的时候,收款码其实都调出来了。
他嘲讽一笑,“我妈还夸你临危不乱,是个好女孩儿,原来你只是惦记我借了你的钱啊?”
林鲸点了收款,两万终于回到自己的口袋里,她心跟着放下来了。
这才有心情和顾一帆点拨两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的钱都是辛苦赚来的,比任何虚无缥缈的面子都重要。你妈妈标准里的‘好女孩儿’不是接盘侠。我们也不稀罕做‘好女孩’,努力赚钱,为的就是生活能有更多自主选择的权利。结婚是一种选择,不是找个依附,你明白?”
这天陈嫣去机常
司机老刘上去帮忙拿行李,蒋燃在楼下等了片刻,点了一根烟,让它自己燃着,没抽。
他接到蒋诚华的电话,“劳烦你亲自把陈嫣送上飞机,我和你张姨也能放心。”
蒋燃沉默着,没给予回应,挂上了电话。
陈嫣从酒店里出来,手上拎着香奈儿的小羊皮链条包,漂漂亮亮站那,监督着司机把两个大号行李箱搬进后备厢。
蒋燃手里的烟烧完了,他去垃圾桶旁摁灭。
听见陈嫣在身后笑着说:“是你爸让你送我去机场,不是我自己要求的,别这么看着我。”
蒋燃抬头,看见洲际酒店一楼侧面的商铺,正是一家咖啡馆,窗边坐了一个女孩子,这段时间经常在他眼前出现的那个。
此刻,她对面还有一个男人,林鲸一贯洋溢着笑容的脸上出现了不合时宜的不耐烦。
她是柔润的小鹅蛋脸,下颌棱角也是柔柔的,眼睛大,黑白分明,看人的眼神总透着一股子真诚和善良。当然,怀揣着小心思的时候也挺邪恶的,比如戳他痛点的事儿。
莫名地,蒋燃有些心旌难静,一时做出不合乎情理的选择。
他对陈嫣说:“你上车吧。”
陈嫣讶然地看着他:“你不送我去上海了吗?”
蒋燃说:“我还有事,老刘送你去。”
“蒋燃,你要不要做到这个程度?送我一趟都不肯。我为了你大老远飞过来
蒋燃不说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干,只是告诉她:“你需要的是司机,显然我不是。”
说完,他对老刘使了个眼色。
老刘打开车门:“陈小姐,请上车。去上海高速路上可能会有点堵,我们得快点。”
陈嫣迫于时间赶,无话可说,跺着脚进去了。
“蒋燃,你的风度都没了。”
这话被关在车门里,蒋燃懒得听,也没听见。
他推门进去,在吧台点了个美式,然后找了个地方静静等着。
从他的视线,一抬头就能看到林鲸的后背,肩颈线薄而灵动,像一条即将震鳍远游的蝴蝶鱼。
这会儿林鲸被顾一帆缠住了,也不算缠着,而是普信男的纠缠不休,激发了她的好胜欲,林鲸觉得自己花了两个月时间和他拉扯真是亏大了。
她想试试自己最近的口才是不是有长进,眼前就是个练手的对象。
她从窗户的倒影里,竟看到了蒋燃坐那。他没在和人谈事或者看手机,似乎只是为了闲闲地晒太阳。
林鲸转过头去,蒋燃正巧与她有目光接触,停顿几秒,她慌乱的扭开头。
但蒋燃的视线却没有移开,好整以暇等着她似的。
过了一会儿,林鲸又偷瞄一眼,蒋燃抬头看她,嘴角勾着抹戏谑的笑。
“……”
他在逗她玩儿吗?
林鲸心里“duangduang”打鼓,给他发了条微信,【蒋先生,你在这等人?】
蒋燃拿起手机,打字给她回复。
【中午要和这个人吃饭吗?】
林鲸才不会和顾一帆一起吃午饭。
【不埃】
蒋燃笑了笑,打字。
【那把午饭的机会给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