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峰茫然地看着我:“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说法?”
在他看来,在老九几个人被带到乡下房子的这个阶段,凶手还没有正式进行犯罪,因此没有在屋子里留下他的身体特征,完全是可能的。
“记不记得,我们下车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我问。
罗峰想了想,回答道:“一群狗?”
我点了点头,我们遇到了一群朝着我们狂吠的狗。问题就出在那些狗的身上。罗峰已经等不及了,他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村的时候,我们已经询问过村民,村民说当天晚上村子里非常安静,他们并没有听到车子进村的声音,这被我们认为是正常的,毕竟车子慢速行驶,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
但是,狗吠的声音,特别是一群狗的吠声,却能在安静的夜里传遍整个空旷的村子。我回想起村民的说法,村子里的狗很多,没人养,终日在村子里窜。一般而言,狗的警觉性很高,见到生人或者奇怪的人都会狂吠,尤其是在夜间,狗的警觉性更高。
对于那些狗来说,这个村的村民就是熟人,而像我和罗峰这样的外来者,便是生人。那些狗的厉害,我和罗峰都见识过了,在那样一个安静的晚上,一群陌生人进入村子,它们却一声都不叫,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很多动物都有领地意识,狗便是其中一种。”我对罗峰解释道,“有主人的狗,见到生人不经常狂吠,是因为有人养着。而流浪狗,看见满大街的生人也不狂吠,是因为那些狗居无定所。而这个村子的狗,没有人养着,却定居在这个村子,这个村子就是它们的领地。我们这群对它们来说很陌生的人,闯入了它们的领地,它们觉得有威胁,所以会对我们狂吠。”
罗峰听得一愣一愣的,反问我:“你说得没错,但是动物毕竟不是人,它们的行为未必有规律可以找。不叫,也是正常的吧?”
我点了点头:“是挺正常的。但是,村子里的狗那么多,每一只看到生人都不叫,就有些奇怪了。经常都是一只狗吠带起一片,这个村子很偏僻,基本没什么人进入,狗的领地意识会更强。而且,我看刚刚那群狗,它们都很凶。”
罗峰想了想,说他出去再问问看。罗峰跑了出去,很快,我又听到了一片犬吠声,大约十分钟之后罗峰回来了。他一边骂着一边跟我说:“这一出门,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狗,还真的有点心惊肉跳。”
罗峰问了村民,果然,村民说这村子太偏僻了,没什么外来人,而每次有外来人到村子里,那些狗都要乱吠一通。也是因为没什么外来人,所以村民就没有管那些狗。原本只是推测而已,但罗峰的询问,让我的推测变得更有准确性了。
短发女的信息,警方调查得很清楚,她和这个村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她在供述的时候,也只是说这地方偏僻,所以把老九几个人带到了这里。短发女和我们一样,也是外来人。
一个外来人,带着另外一群外来人到这个村子里,狗却一反常态,不叫不吠,可能性是有的,只不过不是特别大而已。我不敢轻易否认任何可能性,但是概率学同样是侦查中经常用到的。
我告诉罗峰,如果生活上细心的人,能发现一个并不算普遍但是比较常见的现象:主人或者熟人带着陌生人经过,狗通常是不会吠的。所以,我推测,那天夜里有一个村子里的人带着短发女和老九他们,所以狗才没吠,或者吠得没那么厉害,使得熟睡的村民没有一个被惊醒。
再加上屋子的地上一点灰尘都没有,这让我肯定凶手或者疑似凶手的人到过这屋子。假设只有短发女带着老九他们来,短发女没有必要把整个屋子的落灰都给清理了,因为现场有短发女的身体特征,这有些多此一举。
再联系鬼叫餐案现场的落灰也被清理的现象,也可以推测凶手来过这里。
综合种种线索,几乎可以确定,真正的犯罪嫌疑人来过这里,而且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本地人。
罗峰调侃了一句:“你怎么对狗也这么有研究了?”
我只是淡然一笑:“推测而已,准确性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但我们可以循着这条线索继续调查下去。”
我和罗峰继续往外走,我们把屋子四周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四周都是杂草,港区位于南方,即使是寒冷的冬天,杂草枯萎得也不厉害。这屋子闲置了好几年,周围自然也没人打理。
罗峰难得地耐着性子陪我搜索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但是什么都没查到后,罗峰有些失去了耐心。他又问我是不是确定能找出什么,我想了想,没有给予肯定回答。警方根据短发女的口供找到这里,他们重点排查的范围是那间屋子内部的痕迹。
他们找痕迹证据,只为证明短发女口供的真实性,自然不会像我们一样如无头苍蝇一般找这么久。我们又搜查了很久,慢慢的,我们距离那屋子越来越远了。我们到了一片垃圾堆周围,这里臭气熏天,我忍着恶心,戴了双手套翻起了垃圾。
“方涵,你不怕恶心啊?”罗峰是帮会的话事人,没有做过这事。
“当年在警校的时候,长了蛆的尸体都见过,溺水巨人观的浮肿绿尸体也接触过不少,比这恶心多了。”我回答的时候,在垃圾堆里发现了一支奇怪的东西。
我把它拿起来,这是一支很大的针筒,里面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
罗峰也凑了上来,我仔细地观察了针筒,把它放到一边,又在垃圾堆里翻了起来。很快,我又找到了几个针筒,里面同样有干涸的血迹。我来不及和罗峰多说,立刻带着小鬼在村子里找了起来。
村子里的狗不停地吠着,好像随时会冲过来咬我们一样。挨家挨户走过之后,我和罗峰站到了村子的中央。
“你发现了吗?”我问罗峰。
罗峰不解地问:“发现什么?”
“这个村子里没有诊所。”我回答。
罗峰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他大大咧咧地拉过一个村民。村民告诉我们,村子这么偏僻,又是穷乡僻壤,自然没有诊所。村民平时如果生病了,就自己上山采点草药,凑合凑合就过了。
如果生了大病,就到城里去看。
这里的村民,清一色地没有文化,他们根本不会使用针筒这种东西。发现针筒的地方距离那屋子最近,而且每一个针筒,里面都有干涸的血迹,这足以证明这些针筒有问题了。
我把针筒收了起来,没有再发现什么线索之后,和罗峰暂时离开了村子。
上车的时候,我给陈凡打了个电话,我让他提醒一下警方,注意这个村子的人。他告诉我警方已经准备将案件移交,进入司法公诉阶段了。我更加感觉时间紧迫了,警方不帮忙,我只能把希望放到罗峰身上。
车子才开出村子没多久,罗峰就让他的手下按照我的意思调查这个村子的人了。
等一切交代好之后,罗峰才问我那些针筒和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
“你忘记凶案现场墙上密密麻麻的血手印了吗?”我反问罗峰。
罗峰有些惊讶:“你是说,那血手印和这针筒有关系?”
我点了点头,之前我们到案发现场,我看见满墙的血手印,总觉得哪里奇怪,现在我似乎有些想明白了。我让罗峰把车子开到案发现场,我要再观察一遍那满墙的血手印。
回到市内,天已经快黑了。趁着天完全暗下来之前,我和罗峰又一次到了案发现场。这是我们第三次来了,我第一时间就把目光放在了那满墙的血手印上。这一次,我终于发现我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了。
现场没有被清理过,血手印还和之前一样明显。第一次看到这手印的时候,我就发现,根据大小及其他特征,墙上的手印可以分成四种:分别属于老九等四个人,而每一种相同类型的手印,形态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我在脑海里搜索起卷宗上的照片。
“这一种,是老九的。”说着,我把每一种手印和人对上了号。
罗峰看了看墙上的血手印,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笑了两声:“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继续解释起来。
每一个手印,都非常完整。我以老九的手印为例,在我的解释下,罗峰很快也发现了,所有老九的手印,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就算是我们自己往墙上摁手印,都不能保证每次留下的手印是一样的,因为我们的手掌是活动的。”我对罗峰说。
罗峰恍然大悟:“你是说,每个人留在墙上的手印都一样,是因为他们的手不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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