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各种证据都指向路明非,”芬格尔说,“诺玛可是对冰窖设置了重重保护,半米厚的贫铀钢板加十米厚的胶质混凝土,氦氖激光屏障,必要时还能把冰窖灌满硝酸甘油炸上天!就算是芬里厄那种暴力型的龙王想要侵入冰窖再平安撤出也不是容易的事,但那个入侵者偏偏就做到了!为什么呢?因为他拿着一张学生证!前面几道屏障都对他无效!谁的学生证那么牛逼呢?当然是我亲爱的师弟咯,他是学生中唯一的s级嘛!”
“我他妈的根本就没去过冰窖好嘛?”路明非赶紧申辩,“别说当晚没去过,压根就没人告诉我那地方是我能去的!”
“别冲我嚷嚷别冲我嚷嚷,”芬格尔拍拍路明非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我会真的怀疑你么?我们俩什么关系啊?我们俩情同父子……”
“不要趁机占便宜!”
“好吧!义同兄妹!”
“你正经说话会死么?”
“在古巴好些日子找不到人说烂话,见到你这样的烂人不好好说几句真觉得自己会死……其实我是相信你的,觉得你不会是潜伏在我们内部的龙王,”芬格尔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要真是龙王,我跟你睡了这么几年想必贞操难保……”
诺诺无聊地喝着酒,看着这俩贱货在酒窖里东跑西窜上蹦下跳,芬格尔说哈哈哈你来追我呀你来追我呀,路明非真就提着酒瓶子在后面追。
出了天大的事儿,感觉这俩家伙还很欢脱的样子,大概是因为重逢吧……好像跟自己相信的人又碰在一起了,所有麻烦都能解决,所有的困难都不足为惧。
“严肃点儿!都给我滚回来!”诺诺忽然砸碎了一个酒瓶子。
现在弄出点声音也没事了,反正只有一个保安负责酒窖周边的区域,他现在正昏睡在诺诺脚边。
“我们得想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诺诺把水手刀插在面前的火腿上,“路明非发了神经病,幻想自己认识一个叫楚子航的人;恰好在这个时候有人侵入冰窖,盗走了龙骨,还重伤了校长;如果两件小概率的事情同时发生,那么其中很可能是有联系的。”
“我想起个事情我先问,”路明非踢踢芬格尔,“你在那个小说里写过楚子航的对吧?永燃的瞳术师什么的。可我后来看你更新了版本,师兄的戏份都被你自己顶掉了!莫非你也不记得师兄是谁了?”
“永燃的瞳术师?”芬格尔一怔,“当然记得!”
“真的?你记得师兄?”路明非不意听到这样的回答,如遭电殛,一跃而起。
这些天来他询问了各种各样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得到否定的答复,即使是在他最抱希望的诺诺这里也不例外。可没想到芬格尔竟然记得,也许古巴真的是个神奇的地方,能屏蔽外界的一切影响!包括这个影响了整个学院的失忆光环!
“当然真的,”芬格尔一甩额发,“我炎之龙斩者什么时候说过不负责任的话?何况在东京我们还共患难过!”
“我靠!你居然没忘记!”路明非冲上去大力地拥抱这家伙,认识几年来他从没觉得这废柴如此可靠,
“永燃的瞳术师便是我,我便是永燃的瞳术师!”芬格尔正襟危坐神情严肃,“我怎么会忘记我创造出来的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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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你搞什么飞机?”路明非懵了。
“永燃的瞳术师不是我书中的人物么?”芬格尔认真地说,“当时我写那部小说的时候,觉得需要有一个和‘跋扈贵公子’恺撒相对应的人物,就把自己的一部分经历拆出来,创作了一个新的人物‘永燃的瞳术师’。说白了,永燃的瞳术师的存在意义就是跟跋扈贵公子相互吐槽,读者们最喜欢这种一冷一热的角色对比了。可我后来觉得男主角有点太多了,就在修改的时候把这个角色删除了,所以他的戏份又都回到炎之龙斩者身上了。不过这样也好,毕竟炎之龙斩者是大主角嘛。”
“你的意思是楚子航完全是你笔下的虚构人物?”诺诺听明白了。
“真的啊,我怎么会拿我重要的创作开玩笑?”
“鬼扯吧你!”路明非急眼了,“你让炎之龙斩者跟老大吐槽不就完了?你还非单独写个人物出来?”
“那怎么可以?炎之龙斩者的角色定位是生性豪烈不拘小节的异侠,我不能吐槽,吐槽会伤害我的气质……”芬格尔义正词严。
路明非双手抱头,失魂落魄地蹲了下来。原来是一场空欢喜,芬格尔跟其他人一样,并不认为楚子航真实存在过。
在那本名叫《东瀛斩龙传》的小说里,芬格尔自己取代了楚子航的位置,就像狮心会的前任会长,英勇善战的阿卜杜拉·阿巴斯学长取代楚子航,在抹杀大地与山之王的战役中刺出了致命的一刀。
这个世界其实并不需要楚子航,没有楚子航这个世界也很好,很自洽……只是没有了楚子航他路明非觉得有点孤独,那小小的孤独感就像一颗细弱的种子那样,埋在他的心底深处,总在缓慢地生出细小的触须。
“怎么啦?垂头丧气的,我不远千里来找你,是把你当兄弟!”芬格尔捅捅他,“我都说了我觉得你不是龙族的卧底了!”
“是啊,你不觉得我是卧底,可你觉得我是神经病对吧?我内心空虚寂寞冷,玩命想男人,以为世界上存在某个名叫楚子航的男人……”路明非耸耸肩,“好吧,现在有一半人觉得我是神经病,另一半人觉得我是卧底。”
“屁!你可不要小看了我们同睡那么长时间的义气!”芬格尔气哼哼地说,“为了你,我可是把执行部派来调查你的人埋进了烟草地……当然,脑袋露在外面了。”
“我靠!你把执行部的人埋进了烟草地?”
“那帮家伙从美国直飞古巴,落地就气势汹汹地来找我,要我交待跟你有关的事。我心说这不只是怀疑你是卧底,是怀疑我也被卧底收买了啊!我当然没什么可招供了,可我看他们的模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就把他们全都打晕埋进了烟草地!”
“见鬼!我俩到底谁才是学院的叛徒?”
“可笑!叛徒不叛徒不看你干了什么,而是你以前效忠的组织怎么说!反正在学院看来你才是叛徒,而我顶多就是叛徒手下的鹰犬。”
“中文说得越来越溜了啊鹰犬兄!”
“请叫我作家兄!”
“够了!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一个是学生会主席了,一个是执行部驻古巴专员了,都没长大嘛?”诺诺气得又砸碎了一个酒瓶子,“你们现在得想办法从这团乱麻里理出个头绪来!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路明非一愣。
“传说中,没有人能逃脱执行部的追捕,即使你逃到世界的尽头,即使你藏在白宫那座能扛核爆炸的地下掩体里。不要因为卡塞尔学院现在是座学院就忽略它原本的属性,它是秘党,以龙血为纽带的绝密暴力组织,而且非常可能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暴力组织。你们之前没有领会过它冷酷的那一面,是因为你们是组织内部的人,而且在校长的乱折腾下,原本应该是军事化管理的学院变成了神经病乐园。但这个组织仍然具备‘严肃起来’的能力,一旦他们严肃起来,就会显露出秘党的本相。”诺诺说到这里一字一顿,“在他们判断你们为叛徒的时候,我想他们已经严肃起来了。”
“就是说我们现在变成了龙王那样的目标,而我们原本的队友正在满世界追杀我们?”路明非下意识地吞了口寒气。
诺诺点了点头,“我恐怕是这样的……他们正在逼近,别忘了他们手中有诺玛。你们来这里的路上只要用过护照、定过机票、用过手机和网络,都会留下痕迹,这些痕迹会形成一张路线图,他们会循着路线图赶来。好在金色鸢尾花岛对外是封闭的,但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执行部的追捕队已经到达了马耳他岛,乘坐直升机的话,20分钟就能到达这里。”
路明非开始坐立不安了。过去的一年里他跟执行部混得很近,知道这个部门的可怕,再加上诺玛……见鬼,她是你的朋友的时候,你远在千里之外的日本小镇,她都能给你空投武器箱,甚至轰炸你的对手,那她扮演你的敌人时该有多可怕呢?
他在执行部算是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连资深专员都认可他的潜力,可他知道执行部的能力绝不仅限于那些现役专员,执行部把很大一部分战斗力都雪藏起来了,舞王要是撞上那些被雪藏的变态专员……只是块待分割的肥肉。
“你们必须自己查出真相,在没有学院支持的情况下,更糟糕的是,学院现在还是你们的阻碍。”诺诺说,“分析我们手头的线索,只有三种可能性。”
“哪三种?”路明非略微振作起来,好歹他们这个小团队里还有个有逻辑思维能力的人。
“最大的可能性仍然是你疯了;其次的可能性是你是龙族派来的卧底,你现在说的所有话都是谎言,就是你侵入冰窖抢走龙骨重伤了校长,然后还来在师姐面前扮好人!”
“好可怕的可能性!”芬格尔挪动屁股坐到诺诺身旁,小心翼翼地挽着诺诺的胳膊,警惕地看着路明非,“你说他会不会狂性大发忽然把我俩灭口?”
“就算出现这种情况也该是你保护我好么学长!你不是炎之龙斩者嘛?”诺诺一把推在废柴的脑门上把他推出老远,“第三种可能性,也是最小的一种可能性,我们所有人都被催眠了,除了你。”
“群体催眠?”路明非倒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把整个学院的人催眠,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
“普通的催眠术当然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确实存在催眠效果的言灵,富山雅史教员使用的就是这种言灵。他的工作之一就是为执行部善后,分别催眠那些目睹了龙类和超自然现象的人,让他们忘记这些事,或者误以为那些只是噩梦。但以富山雅史教员的能力,不可能做到这种规模的群体催眠。我们只能假定施展催眠的人远比富山雅史教员要强,他用了某个未知的言灵,篡改了我们所有人的记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能篡改你的。”
“这种言灵……真的存在?”路明非不太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