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觉天将郁承泽体内的寒气祛除之后,姜梦和才走上前。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药瓶,这个药瓶洁白,上面没有一点图案,只在瓶底刻着一个小小的青字。
这个药瓶,是风莫依惯爱用来装药的瓶子。
姜梦和倒出一粒药,正想塞进郁承泽口中,却又停下了手。
姜梦和收回手,眉间微蹙。
“怎么了?”
觉天敛息,内力在体力缓缓平息,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姜梦和如此神情。
“这药,我不知道该用还是不该用。”
这些年,郁承泽一直没有太大的起色,玄冰一直压制住郁承泽体力的毒,延缓了毒素继续蔓延。
可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姜梦和对于解药的研制也有了些头绪,可是等到他真正研制出解药,又不知道会到何年何月去了。
这药,是七灵籽制成,七灵籽为药中至宝,姜梦和却不知道这药能不能帮上忙,郁承泽体力两种毒相制,反而形成了一股微妙的平衡,若是这药一下去,打破了平衡那后果
觉天站起身,拂袖道:“再坏的情况也坏不过现在了。”
听到觉天这般说,姜梦和微叹口气,再不迟疑,把药轻轻放到郁承泽口中,待药效慢慢散发温养着他。
“走吧。”
觉天看了一眼郁承泽,摇了摇头。
他们并没有住在这山洞中,山洞中阴冷寒重,并不适合长时间居住。
走出山洞外,姜梦和对觉天一拱手,道:“天叔,我去看看初七。”
“去吧,我去看看卿儿,也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模样了。”
觉天转身,语中带笑,潇洒大步向前走去,几步间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花言对着姜梦和点点头,转身跟上觉天。
姜梦和等他们消失不见之后,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姜梦和知道觉天只是不想去看初七的孤坟,这些年,觉天一直不去想初七已经去了的事实。
就像他站在房中目送初七走的那天一样,他相信初七只是去游历天下,而不是早已经躺进了黑暗冰冷的泥土中。
姜梦和却知道,很多次,夜深人静之时,都会有一个人静静的矗立在初七的坟前。
他从不说任何的话,只在初七坟边陪着他。
“又是一年了。”
姜梦和手中拿着一把红花,这是他随手在路上摘的,也是当初初七去时手中拿着的那种花。
姜梦和把花放在初七墓碑前,看到墓碑旁放好的糕点祭品,笑了笑。
姜梦和用力拍了拍墓碑,就像很多年前拍在初七肩上那般。
“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你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上面守了那么久,定然很寂寞吧。”
姜梦和一个人蹲在地上,在不远处的树下挖出两坛酒,自言自语道。
“是我说错了,你天天盯着南华皇宫的方向,那里有你想见的人,又怎么会寂寞。”
山顶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和青草时发出的簌簌声,悦耳如歌。
姜梦和提起酒,走到初七坟旁,打开一坛放在初七坟前。
他席地而坐,也不管地上是不是有枯枝残叶,身子微侧,倚靠在初七墓旁的树上。
“碰”的一声轻响,姜梦和酒坛和初七的酒坛轻轻一碰,姜梦和目光悠远,随性的和初七说着闲话家常。
“你知道吗?我有外孙女了,她长的可漂亮了,和她外婆一样漂亮,就像是一个瓷娃娃,眼睛大大的,脸蛋小小的,捧在手中都生怕把她热化了。”
“今年谷中的花开的极好,一茬又一茬,一直没有断过,若是你在就好了,这些花就有它们的用武之地了,也就不用灿烂的盛开之后灰溜溜的颓败。”
“你在下面见到蕴儿了吗?她不认路,你记得见到她了要帮我看着她,千万不要让她乱走,不然等我下来了,我会找不到她的。”
姜梦和喝着坛中的酒,把他这些年的所见所闻一一讲给初七听,天南海北,人文轶事,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讲到最后都已是夕阳西下时刻,姜梦和才停下了话头。
看着远处红霞漫天的奇异美景,姜梦和微微侧头,就像是看到初七的脸一般。
“初七,锦瑟她此生都未在嫁人,一直在等你。”
他手中的酒壶早就空了,眼中闪过一丝迷离之色。
“初七,你在黄泉路边,找到她了吗?”
无人给他回答,只突然风声大作,一股大风吹来,吹的花瓣高飞,漫天花雨倾泻而下。
花瓣飘飘洒洒,落满了坟旁,就像是铺成了一条花路。
姜梦和笑了,他轻松了舒了一口气,调侃道。
“我知道你找到她了,也不用如此炫耀啊,不过啊,你可是和自己心上人团聚了,你要记得,好好看好我的蕴儿,不要让她偷偷跑了。”
“太外公,下花儿了,真好看。”
念卿靠在白尊身上坐在院中的草地上玩着九连环,突然,落下了好多花瓣下来。
念卿一抬头,就看到天空中飘落的花瓣,念卿张大嘴,脸上满是惊奇。
觉天轻轻抱起念卿,笑着道:“今天有喜事,所以才会下花雨。”
“喜事?什么喜事呀?”
念卿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拿到鼻子处闻它的香味。
“因为啊,初七爷爷迎接自己的新娘子了。”
觉天看着山顶处,面上露出一个笑,一转眼,他都已经是太外公,初七也变成爷爷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传来,几个白衣之人手中抬着一架棺木静静的往山上走来。
棺木停放在初七坟前,花瓣被风吹得扬起,落在了棺木之上。
“姜先生,姑姑已经平安送到。”
为首的白衣之人对着姜梦和行了一礼,沉声道说。
“辛苦了。”
姜梦和点点头,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又拍了拍自己衣袖上的花瓣。
“我知道你今天很开心,不过我可不喜欢花瓣,被让花瓣在落到我身上了。
姜梦和笑着站在初七坟前,眼中闪过笑意,他手中内力一聚,一掌向初七的坟打去。
轰然一声巨响,原本完好的坟直接分裂开成了两半,裂开之处,一个大大的棺材安稳的停放在忠心处,没有丝毫损伤。
这一个棺木,竟然是一个双人棺。
白衣之人安静的站在一旁,他们看到这般场景却没有丝毫的惊异神色。
姜梦和轻轻拍了拍棺木,伸手慢慢推开棺盖,一股香味从棺木中散发出来。
棺木中,初七的身体没有丝毫的损坏,除了面色苍白在不能睁开眼之外,他更像是安睡在这里。
他的面容,他的发,和在世时一模一样。
姜梦和伸手握了握初七的手,眼眶微红:“好久不见了,初七。”
初七自然不会有任何回应,可是姜梦和却相信,初七此刻也握住了他的手,对他说好久不见。
姜梦和收回手,走到白衣人太来的棺木前,也是先伸手拍了拍棺木,笑着说:“小锦瑟,明明先看到你的人是我,你却一心一意的想着初七,可真是狠心。”
小锦瑟这个称呼,是姜梦和对锦瑟惯常的称呼。
棺木慢慢打开,锦瑟一身红衣,安静的躺在里面。
这一身大红嫁衣,是千墨亲自为锦瑟穿上的,而远在南华皇城的那一座坟,不过是一座衣冠冢罢了。
千墨知道,锦瑟姑姑最想去的,就是初七身边,初七身边,也定然为锦瑟姑姑留了一个位置。
今日的锦瑟很美,嫁衣如火,面容似花,额间一滴朱砂痣漂亮得像是最美的红宝石。
姜梦和俯身抱起锦瑟,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初七。
一步拜天地,二步拜高堂,三步夫妻同眠。
姜梦和口中轻念,这是对初七和锦瑟最好的祝福。
天地做媒,知己为证,初七锦瑟,礼成!
姜梦和把锦瑟轻轻放到了初七身旁,他们两人口中都含了不腐之玉,可保尸身千年不腐。
从此之后,他们两个会一直在一起,在这与世隔绝的山顶之上,看日升月落,花落花开。
棺木慢慢合上,缝隙越来越小,在即将合上的前一秒,姜梦和依稀看到了他们两人依偎在一起。
棺木最终合上,也合上了这两人流离的一生。
尘土一铲一铲落下,一座新坟重新出现在山顶,而这一次不同的时,原本空缺的位置已经被人填满。
姜梦和手中红豆洒下,又是一块石头落地,一个小小的迷杀阵缓缓成型。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来打扰初七锦瑟的安眠。
“姜先生,主上派属下接小姐回去,还请姜先生应允。”
白衣人上前一步,微微垂头,恭敬的说。
姜梦和看了他们一眼,挥了挥手:“告诉你家主上,就说姜某会带卿儿前去拜访。”
白衣人踌蹴了一下:“那请问姜先生和时动身?”
姜梦和眼神微微一凝,目中不悦:“我不喜欢得寸进尺的人。”
“是。”
想到临行前主上说过不要和姜梦和冲突的话,白衣人微微后退一步。
“那属下先行一步回禀主上。”
说完,白衣人一挥手,带着剩下的人转身下山,不多时,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姜梦和看了自己手一眼,负手站在山顶看着夕阳完全沉没。
他手上满是鲜血,也不在乎在多一点鲜血了。
可是蕴儿,若是你还在,那就好了。
夜色渐沉,姜梦和看了一眼初七的墓,轻笑道:“刚刚回来我又要走了,初七,希望我还能平安无事的回来见你。”
姜梦和潇洒一挥袖,在不回头,大步向山下走去。
在此之前,有些该做的事情,我也该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