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楼,宫无忧和月沉一难得聚在一起,小聚一场。
他们并未喝酒,而是在桌上摆了几盘小点心,在泡上一壶清茶,迎着风看着远处山林翠枝招展,就已经是最清闲的时刻。
“你不担心?”
月沉一看着宫无忧悠然自在的样子,突然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担心?”
宫无忧很是平静,他拿起茶壶微斜,清透的茶水就倒入瓷白色的茶杯中。
宫无忧闻着飘散而来的茶香,脸上带笑。
“她此去既不会打仗,也不会上阵杀敌,为何要担心呢。”
月沉一微微移开目光:“你倒是看的开。”
“这不是看的开。”
宫无忧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茶。
他看着远处,目光专注。
“我是相信她,相信她的判断,所以才不担心。”
而且,这是她的家国天下,她也不希望旁人过多插手。
这句话宫无忧并未说出口,他懂,月沉一也懂。
这也是为何只有他们两个无所事事的坐在这里的原因。
旁边桌的玄鱼一脸无聊的瘫软在桌上,他转头过去看着宫无忧,突然开口。
“公子,属下能去看看情况如何吗?”
宫无忧一怔,他慢慢侧头,就见玄鱼立马坐直身子,一脸正直。
宫无忧上下打量了一下玄鱼,面上满是若有所思的神色。
玄鱼被看得发毛,宫无忧上下打量了三回,差点看得玄鱼滑落在地求饶了。
幸好在玄鱼落地之前,宫无忧收回了目光。
“也好。”
宫无忧沉吟几秒,点了点头,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玄鱼。
“去吧,小心一些。”
“是,多谢公子!”
玄鱼一下来来了精神,站起身对着宫无忧行了一个礼,欢快的跑走了。
“别看了,再看你也去不了。”
月沉一看着宫无忧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脑中打着的主意,直接残酷无情的戳破了宫无忧的幻想。
“我没想去。”
宫无忧一脸无辜的反驳道,只是眉眼间却有一抹不自然。
月沉一摇了摇头,他端起茶杯,慢慢喝着杯子里的茶。
“咳”
宫无忧轻咳一声,神色自然的端壶倒茶。
他刚刚在思考自己换装前去探查探查的可能性,脑海中想了许多方法,最后还是只得无奈放弃。
面上说是不担心,可心中究竟是担心还是不担心,这就不为人知了。
日头渐高,太阳早已经冲破云层,高悬天空。
左相赵元洲抬头看了看天色,策马上前,在千墨身边低声道:“殿下,时辰已经到了。”
“嗯。”
千墨点点头,她看着毫无动静的青溪城,眼中平静无波。
“左相大人辛苦了。”
“殿下谬赞,能为朝中出力,是臣之幸。”
千墨握剑,慢慢把剑抽出,右手高举,闪着银光的剑在日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诸军严阵以待,手中兵刃纷纷出鞘,皇城军气势一下子就强盛起来。
千墨手中剑往前一挥,“攻城”二字正待出口,却突见城墙上的定文军旗帜缓缓落下。
千墨手一顿,手中剑还是缓缓落回了剑鞘之中。
赵元洲看到这一幕却是没有太大的惊异之色,反而是其他将士们骚动了一下,他们面面相觑,看着眼前这一幕场景,却觉得看不懂了。
青溪城城门缓缓打开,就像是一位历经了沧桑的老者,慢慢打开它尘封了许多年的宝藏。
定文军从城中奔涌而出,分列两旁。
明明是有成千上万的人,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
一个朱红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并没有骑马,身上也没有带任何的兵器,就那样一步一步向皇城军走去。
走出定军文范围时,一个将领忍不住上前一步,语带悲戚。
“王爷,小心啊!”
定文王突然站在原地,他转头,看着这个将领。
定文王看着将领眼中的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伸手重重的拍了怕将领的肩膀,沉声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说完,定文王收手,大步向前走去。
他就一个人,却像是带着千军万马一样,直直的走到千墨前面。
千墨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定文王。
定文王也定定的看着她,两人对望见,好似涌起了一股无言的风暴。
千墨帅气的翻身下马,赵元洲也跟着下了马,千宁快走两步,跟在千墨身边。
定文王与千墨之间不过几米之遥,可就偏偏几米的距离,就已经隔开了两个世界。
“左相大人,也真是深藏不露了。”
定文王看着赵元洲,面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赵元洲面上神情丝毫不变,他看着定文王,声音清冽。
“若是为国所为,深藏不露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啊,这般的事,也就只有你能忍得下来了。”
定文王轻叹一口气,他伸手从自己怀中拿出了一枚令牌,单膝下跪在地。
青溪城旁的将士看着定文王的动作,手中兵刃无声落地,一个接着一个跪了下去。
这一跪,才是真真切切的将定文王的傲气跪在了尘泥中。
“郁承文,恭送金令回朝!”
定文王声如洪钟,他双手高举手中令牌,就像是举起了千斤重的万里山河。
千墨看着定文王手中的令牌,眼中光芒闪过。
赵元洲看着大开的青溪城城门,伸手一挥,皇城们整齐划一的往青溪城而去。
定文军握紧了拳头,可是却不敢起身迎敌。
“定文王能悬崖勒马,迷途知返,本宫甚是欣慰。”
千墨伸手接过定文王手中的令牌,看着定文王这般模样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从定文王派出第一个人前去皇城行刺时,他们就注定是敌人。
“定文王,请吧。”
千墨知道他这般选择是为了什么,作为回报,她也会给他一个最体面的结果。
定文王站起身,回身,看着青溪城上换上的皇城军旗帜,眼中隐有泪光闪过。
他苦笑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次,是本王输了。”
只可惜,这一次输了,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定文王府,所有的下人们都聚集在了前院,金楚摇穿上了许久未穿的王妃服,安静的坐在大堂中。
大堂旁边站着定文王的侧妃以及其他妾室,还有府中的公子小姐们。
所有人脸上都是惴惴不安的神情,她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是直觉的知道不好。
门被敲响,守门的侍卫沉默的上前打开门,却见皇城军们一拥而入。
“啊”
下人们惊叫着,瑟瑟发抖的蹲在原地。
金楚摇脸色丝毫不变,她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确认没有一丝凌乱后才站起身。
“王妃娘娘。”
有年纪小的妾室吓得哭了出来,她们紧紧拉着彼此的手,相互依偎在一起。
钱侧妃难得的沉住了气,她抱着自己的儿子,紧紧的跟在王妃身后。
她知道,现在只有跟在王妃身边,才能有一条出路。
金楚摇看了一眼钱侧妃,府中这么多妾室中,金楚摇最喜欢的一个人就是钱侧妃。
她看的出来,钱侧妃对定文王从来就没有过爱意,也知道她当初是如何入府的,无形中,金楚摇对她就多了那么一分感同身受。
金楚摇对着钱侧妃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钱侧妃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去,她虽然面上不显,可还是白了脸色,见王妃这般动作,她才慢慢放松。
千墨和千宁踏进定文王府,往大堂径直走来。
金楚摇看着千墨远远而来,脸上露出一个笑,对着她缓缓行了一礼。
“参见殿下。”
若千墨只是南华的长公主,按道理来说,金楚摇并不用向她行礼,相反,作为长辈,她还受得起千墨的一个礼。
可是一旦加上了一个"帝"字,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帝长公主,可入朝堂,定朝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除了皇帝外,其余人见到帝长公主皆需行礼。
金楚摇这句话一出,其他人吓得软了身子,他们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上一眼,就纷纷跪倒在地。
千墨虚扶了一下金楚摇,她看着金楚摇,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
“婶婶无需多礼。”
金楚摇轻叹一口气:“路途遥远,恳请殿下宽待定文府妇孺几分。”
千墨点点头,退开一步:“婶婶向来便有大才,请。”
金楚摇再次行了一个礼,她走了两步,顿了顿。
“多谢殿下之恩。”
说完,金楚摇才慢慢往外走去。
她身形笔直,带着定文王妃的高贵傲气,只要圣上一日未对定文王府发落,她就依然是南华贵重的定文王妃。
原本跪倒在地的人连忙站起身跟在金楚摇身后,定文府外,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安得玉对着千墨拱手行礼:“殿下,臣先行一步。”
“安统领辛苦,路上小心些。”
“是,谢殿下。”
此次安得玉将会率军押送定文王府一行人回皇城,等候皇上发落。
他离开皇城已经许久,也该回皇城去保护皇上了。
安得玉转身,刚走两步,又被千墨叫住。
“安统领。”
安得玉顿住脚,准身:“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千墨眼眸清澈,轻声道:“定文王现在依然是定文王,有些不怎么安分的人,安统领要记得警醒警醒。”
“臣知晓,殿下请放心。”
安得玉知道千墨未尽之意,他点头应是,转身离开。
马车缓缓行走,不多时,就已经出了青溪城往皇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