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屋顶,背对着月光,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是从他站立的方向却可以看出他正看着墨浅的方向。
不知何时从外面杀进来的月沉一,也飞身而上,站在他旁边看着下方。
一阵幽幽的笛声响起,婉转咿呀,如泣如诉,听在耳中却异常不舒服。
月光下,与宫无忧月沉一相对的地方现出了一个人影,宽大的黑色披风完全把他包围住,没有一点漏出来的地方,一根白色发光的小笛子在他嘴边吹响。
四方屋顶,练慕秋占据其一,宫无忧月沉一占据一方,墨浅千宁占据一方,院中梁邱成等人也看向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梁邱成暗自平复了一下气息,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谁不重要。”一个沙哑却又尖细的声音传来,明明声音很小却仿若就在耳边细说一般。
墨浅等人心底一沉,这等内力,分明是顶尖高手才能有的。
黑衣人语气低沉带着满满的戾气:“重要的是欠我们的终归是要还回来的偷窃者,只能死。”
随着死字落下,他身后无数飞箭呼啸而来,月沉一练慕秋面色微变,外面明明派人守住了门口,怎么会有这么多飞箭而来。
月光下,箭头幽幽,明显染上了剧毒。
“小心。”梁邱成高喝一声,众人挥剑斩断飞来的弓箭,却还是有很多人不幸中箭身亡。
“哼。”黑衣人冷哼一声,一甩袖,袖中一枚暗器混在飞箭中,直往梁邱成面门而去。
待到众人发现已经救援不及,梁邱成眼中一沉,暗器临近却也无能为力。
下一刻,一个人影斜扑出来,将他扑倒在地,暗器入肉声传来,来人闷哼一声,面巾下的口中流出红色的血液。
黑衣人直视下方,眼见自己暗器未打中梁邱成,看到扑在梁邱成身上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也不在恋战,转身飞身而下,不见了踪影。
梁邱成双手颤抖,眼神慌乱,抱着扑到他身上的人不撒手,梁君泽手微颤,上前拉下她的面巾。
面巾下,是一张从小看到大的容颜,原本温柔漂亮的面容因疼痛变得苍白。
“娘”梁君泽后退了一步,好像不相信一般摇了摇头,却在蝴蝶悲伤的眼神下泪如雨下,扑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哀叫道“娘。”
风沫疾步而来,拉开梁君泽,快速的从袋中取出百草丸,喂给蝴蝶吃下,看向她后背,撕开一点破掉的衣服,受伤的地方已经发黑,流出黑色的血液来。
风沫眼神一变,眼神凝重,拿出几枚银针,快速的封住周边穴道:“先把夫人抱到最近的屋中。”
梁邱成就跟失了魂一般,只是口中喃喃的念着蝴蝶的名字。
风沫想要拉开梁邱成,梁邱成紧紧抱着昏迷过去的蝴蝶不松手,风沫拉不开他,只得低喝一声:“你想让她现在就死吗?”
听到死这个字,梁邱成好像才回过神来,慢慢松开手,风沫看向旁边的梁君泽:“你把夫人先抱进屋。”
“好好好好。”梁君泽擦干眼泪,一把抱起蝴蝶,转身往最近的房间跑去。
风沫看了一眼墨浅,墨浅眼中带着一种不明的情绪:“放开手救她。”
“是。”风沫低声应道,跟在梁君泽身后而去,以防万一,花沫夜沫也跟着去了。
墨浅看向旁边稍微镇定了一点的梁邱成:“进屋吧。”
现在墨浅像是成了主人,反倒先带头进屋去,梁邱成失魂落魄的跟在她身后,不妨脚下踢到一个死去的黑人人尸体。
宫无忧伸手扶住他,梁邱成看了他一眼,怔怔的说了一声谢谢。
宫无忧微一颔首,示意他先走。
一向特立独行的练慕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的跟了上去。
身后的人无声的收拾起战场来,原本风景漂亮的院子早就被弄得面目全非,一些还残存下来的菊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静默无声。
“二十二年前,我在一处野菊谷遇到了她。”梁邱成依靠在门口,看着对面灯火通明,人影淡淡的房间,那里睡着他最爱的人,生死不明。
墨浅宫无忧月沉一坐在桌边静静的听着,练慕秋在打开的低矮窗户上单腿蜷起,手上拿着一个小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他脸上带笑,好像是又想起了当初救她的情景。
“当初我也年少,意气风发,初出江湖,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听闻得子镇有人作恶,我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杀过去,结果道路不熟,却迷路进了一个小山谷。”说到这里,他脸上带上了一种不好意思的神色,想是想起了自己当初年少轻狂的时光。
墨浅唇微勾,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反而是一旁不经意间看到墨浅眼里笑意的宫无忧脸色有点奇怪。
“其实啊,之后的时间里,我无比感谢当初愣头愣脑的自己,才让我遇到了她。我看到她时,她身受重伤,昏迷了过去,我救了她,等她醒来时,却失去了记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也不记得为什么会身受重伤,后来我带她回了家,给她取名叫蝴蝶,因为她就像一只翩然而过的蝴蝶,轻轻停靠在了我这里。”
梁邱成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股后悔:“自从七灵籽传闻出现以后,她就开始心神不宁,我原以为她是担心家里安危,,我邀请大家前来赴宴,就是想让她安心,让她知道,我不会因为一个七灵籽而冲昏头脑,不顾这么多年的安稳生活,去挺而冒险,如果,如果我多问问她,明白她真的在担忧什么,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这样的情况,大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静静的听着他说,等待着结果。
好似是为了自己不胡思乱想一般,梁邱成一直慢慢的说着,说她爱的东西,说她的一切。
时间渐渐过去,等到对面房门打开时,梁邱成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风沫走过来。
风沫正在拿手绢擦额头上冒出的细汗,快步而来,看到梁邱成满眼期盼的看着自己,口中的话蓦地竟说不出口来。
她站在梁邱成面前:“若是只暗器上的毒,可解,但是她体内原本就潜伏了另外一种毒药,两者相遇,形成了一种新的剧毒。这毒药非常霸道,已经深入了五脏六腑,虽然排除了大部分的毒素,但是还有一些无法排出来。”
梁邱成后退了一步,半饷,好似才明白了她说的话,艰难的开口:“还有多久时间。”
风沫沉默了一下:“最快十天,最晚半月。”
“好。”梁邱成声音沙哑的回答:“多谢风沫姑娘。”
说完,他慢慢的往对面房间走去,花沫夜沫端着污水出来,看到一下子感觉老了几岁的梁邱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夫人刚刚睡下,宫主进去看看夫人吧。”
“多谢姑娘。”梁邱成对她们点了点头,推开门慢慢的走了进去。
房间里点燃着淡淡的熏香,驱散了原本的血腥味,蝴蝶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梁邱成抹了一下脸,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上前去轻轻拉起她没受伤的手。
她的手冰凉,梁邱成放在自己手中为她取暖,无奈的说着:“你看你,手又变得冰凉了。”
梁邱成轻抚她汗湿的头发:“快好起来吧,今年我们还没有去秋菊谷看菊花呢,现在啊,菊花肯定都开了,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看今年更漂亮的菊花,好吗?”
梁邱成坐在地上,倚靠着床边,拉着蝴蝶的手一直絮叨的说着,说着以前,也说着他们的未来。
蝴蝶眼角流下一滴泪水,隐入发间,消失不见。
烛光暖暖,夜色浓浓,生离死别的明天还未来,至少现在我们还在就好。
墨浅坐在屋顶,静静的看着天空的月亮,又一个人在她旁边坐下,丢给她一瓶小酒。
回头一看,竟然是练慕秋,墨浅一笑,伸手接住了酒瓶。
练慕秋喝了一口酒,看着远处的灯火:“谢谢你上次相救。”
墨浅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我还以为你准备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
练慕秋眼里闪过一丝尴尬,恼羞成怒:“喝你的酒!”
墨浅拍开酒盖,仰头喝了一口,烈酒入喉,带着一种熟悉的味道,一股辛辣味猛地窜上来,带着大漠风沙的豪迈。
练慕秋扭捏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装作不在意的丢给墨浅:“给你的。”
墨浅挑眉,看着手中的盒子扬了扬。
“哼,这次就算了,下次在见面我不会留情的。”说完,练慕秋几步跳下屋顶,几息就不见了踪影。
墨浅失笑,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放着一块非常漂亮的小石头,上面纹理走势像是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颜色鲜艳,用一束小金线仔细的穿过,戴在一把小剑上十分好看。
不是大漠风沙常年侵蚀的话不可能形成如此天然漂亮的纹理。
月亮也被乌云遮挡了起来,她摇了摇头,回头望了一眼,提着小酒瓶起身回屋。
宫无忧坐在窗边看着墨浅的一举一动,灯光熄灭,一片昏暗,他却好像不受一点影响一般,倒茶时没有一点茶水溢出来。
墨浅关门进屋,隔绝了某人的视线。
唉,宫无忧放下手上的茶杯,无奈扶额,真是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