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倾连着听了好几天的佛经、圣歌、道德经、哈库那玛塔塔、以及不知道哪个非洲部落的祭祀用曲,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得到了一次由内致外的全面洗涤,再也不会去想成年人肥料了。
……大概吧。易倾祈祷。
周日一大早,易倾疲惫困顿地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去浴室洗漱。
她打开门时,沈昂正好也从隔壁的房间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沈昂惊讶地提醒她:“易倾,今天不上班。”
易倾扶着门哈欠连天,半梦半醒地道:“但今天不是你毕业典礼吗?”
沈昂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揪揪自己的耳垂:“……谁告诉你的?你总是那么累,本来不想让你为了这种小事在双休日早起的。”
“你一生就会有这么一次大学毕业典礼,怎么是小事。”易倾抱着手臂懒洋洋睨他,“还是说,你有什么学校里的秘密不想被我发现?”
“……没有。”沈昂摸了摸后脖颈,又掩饰性地伸了个懒腰,“那早饭吃法式吐司可以吗?”
他的身体完全舒展开来时,衣服下摆便自然而然地上扯,露出了一小截劲瘦的腰和相当难练的鲨鱼线。
易倾的视线不自觉地溜过去欣赏了一秒钟,又飞快撇开:“……好。”
早饭时,沈母给沈昂打了电话,沈昂正在洗锅,满手都是泡沫地抽不出手,易倾干脆代接了:“阿姨,我是易倾。”
“诶,是小易啊?早上好!”沈母的声音喜气洋洋,“我们今天开了一辆大车,要不要过来接你们一起去学校里?”
易倾正要应好,却看见沈昂偏过头来用两只沾着洗洁精泡沫的手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她只好临时改了个口:“没事不用,我和他一辆车,你们不用特地绕路。”
沈母一句话没多说,特别放心地把自己的小儿子就这么交了出去:“行,沈昂那小子就拜托你啦,我们学校里见?”
“好,学校见。”
毕业典礼就是普普通通的毕业典礼,和别的大学一样,甚至和易倾自己的大学毕业典礼也一样,没什么特殊的可说。
就是当易倾和沈家的其他人一起坐在家属的座位上看沈昂接过毕业证时,惊悚又不太意外地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很难再生出之前那种自豪的“看,我家崽崽多么优秀!”的心情,而是变得相当复杂一言难尽。
典礼结束后,沈父提议大家一起去吃饭庆祝沈昂毕业,只不过五个人分了两辆车就有点难办。
沈昂在学校停车场里有一个固定车位,但登记的是易倾的车牌号,所以易倾能直接停那个车位。
但沈父沈母就没那么幸运,得找访客用的车位,距离远了不少。
再加上沈昂在大学里的几年几乎没用家里人操心任何事情,沈父沈母甚至连榕大的门朝哪儿开都不太清楚,夫妻俩带着沈越去找车究竟停在哪儿的功夫,一离开居然就是二十分钟。
易倾和沈昂在停车场里也就足足这么等了二十分钟。
等得有点无聊的易倾趴在停车场靠外墙的地方往下面看,正好见到一群女学生围着一个又高又帅的男学生要签名。
她好奇地戳了一下沈昂:“那是谁?”
沈昂低头看去:“好像是篮球队的人,挺有名的。”
易倾立刻生出一点莫名的攀比心理:“那怎么没人和你要签名?”
其实主要是两个原因。
一,易倾不在时,沈昂时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臭脸;二,易倾在时,其他人根本没有和沈昂搭话的机会。
但沈昂不说,他眨眨眼睛,一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的迷茫表情说道:“……没人找我要过签名。”
易倾火速回到车上试图找一张纸出来,但一张能用来涂写的白纸也没有,倒是有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车里的记号笔。
三分钟不死心的搜寻后,易倾对着驾照、机动车行驶证、还有一张百元大钞陷入犹豫。
沈昂凑到旁边看了下,抽走易倾手里的记号笔:“我有办法。”
“不可以写车上啊。”易倾随口说。
“不写车上。”沈昂说着用嘴咬开笔盖,牵起了易倾的手,在她手背上写了沈昂两个大字。
黑色的记号笔迹几乎一写上去就干了,搓也搓不掉。
不如说,如果不竭尽全力去处理它的话,这字迹能在人身上留好几天。
易倾看看自己手背上的“签名”,又看看咬着笔盖和她对视的沈昂,沉默三秒后,决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那你也在我身上写一个吧,”沈昂像玩上瘾了似的把笔递给易倾,展开双臂,“写哪里都行,都随你。”
易倾的视线控制不住地往他腰腹间瞟了瞟,以周一早上起床准备上班的毅力控制自己开口说:“……手上就好。”
沈昂听话地把手交了出来。
易倾想了想,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易,又写了一个倾。
她刚刚落下最后一笔,沈昂就立刻收紧五指,一边笑一边说:“把这个易倾关起来。”
易倾乐出了声,伸手去拿沈昂手里的笔盖:“小学生吗你。”
沈昂握着笔盖的那只手立刻往后一缩:“我刚咬过的,有口水。”
易倾好笑地把没帽的笔给他:“那以后我的东西只要你咬上一口,就都变成你的了是吧?”
她本意是开玩笑,但沈昂问得特别认真:“真的可以咬一口决定归属权吗?”
易倾很无奈:“沈昂,你要是看上我家里什么东西,直接说就可以了。”
沈昂笑了一下,神神秘秘地问:“什、么、东、西都可以吗?”
前四个字咬得一字一顿,特别强调。
于是易倾也很谨慎地思考了五秒钟,才道:“可以吧,但别真的咬啊,说就是了。”
沈昂朝她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那我想要的是……”
他还没说完,突然响起的汽车鸣笛声就把后面的话打断了。
易倾的注意力被来车吸引,循声歪头看了看,见到沈昂背后串在一起开过来两辆车。
前一辆是沈家的,后面的是一辆白色的敞篷兰博基尼,看起来特别风骚,不过是租的。
要问易倾为什么知道是租的,原因就是在兰博基尼驾驶座上歪出半个身体快乐朝易倾招手的那个人是她亲爹。
两辆车接连停下,沈父沈母立刻下车和易爹进行友好交谈。
然后,易倾就眼睁睁看着孙屿从那辆兰博基尼的副驾驶座上下来了。
孙屿仍然是简单的衬衫和西裤,袖口纽扣紧扣,把身上不符合普通社会人的特征遮得严严实实。
说实话,易倾还以为自己不会和孙屿再见面。
本来就是活在过去里的人,更何况那一天已经把所有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
“特别巧,易伯伯开着这辆车在附近找车位找迷路了,找我们问路。你爸没怎么变,我爸妈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邀请他和他的学生一起吃饭,”开车的沈越无奈地小声和易倾解释,“本来是要给沈昂庆祝他毕业的,你哄哄他,他可能心情不好。”
沈昂在旁边一脸温和微笑:“没有心情不好。”
他刚这么说完,孙屿就朝他们走了过来,自我介绍:“我是孙屿。”
“你好,我是沈越。”在场唯一的社交牛逼症不用人提醒就主动开□□互,一边打开车门,轻松地开启话题,“好像以前没有在易伯伯身边见过你?”
“最近才开始跟着夏老师学习。”孙屿言简意赅。
“幸会幸会,”沈越自觉地介绍身边的两个人,“这是我弟弟,沈昂,还有那个是……”
“易倾。”孙屿对易倾点了下头,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
沈越顿时就察觉出一点点气氛里隐藏的微妙味道来,他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和孙屿近距离握了下手:“原来你已经和易倾认识了?奇怪,我都没听易倾提过你,哈哈哈。”
最后的“哈哈哈”就很有灵魂,笑了,但没有完全笑。
孙屿看了沈越一眼,没说话,又去看易倾。
易倾用手指把头上的鸭舌帽往上顶了一下,懒洋洋道:“看我干什么?”
孙屿的目光在她手背上“沈昂”两个黑色大字上停留了几秒,点点头:“那我说了——我们很多年前见过,但你们可能忘了。”
易倾:“……”
孙屿这叫什么?光脚不怕穿鞋的。
在孙屿把事情一口气捅出来之前,易倾朝他比了个停止的手势:“你跟我来这边。”
她率先往一旁走去,孙屿掐断话头,又摆上了那副沉默寡言的表情,朝沈越和沈昂颔首示意,然后才转身跟着易倾一起离开。
沈越看了看身旁沈昂脸上瞬间消失的笑容,抬头看天低头看地,悄悄往旁边侧了两步,假装认真专心地去听三位长辈讲话了。
易倾走出十米多的距离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背后的孙屿:“想挑事直说。”
孙屿略微低头看易倾的表情,观察了几秒钟才道:“你没告诉他。”
“没告诉他,因为我觉得不重要。”易倾抱起手臂。
“是你和我见面的事情不重要,还是当年发生的事情不重要?”孙屿勾了勾嘴角,“不过如果后者不重要的话,你应该就不会特地问我了。”
“我一开始还觉得你性格变了,”易倾刺他,“每天装沉默寡言装得挺辛苦吧。”
“……”孙屿的表情不置可否,“易倾,你在转移话题,这么不想面对我的前一句话吗?”
“你和我几乎就是陌生人,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易倾冷淡地说。
“那你现在知道我的脾气是狗改不了吃屎了,沈昂呢?”孙屿轻轻嗤笑,“你还觉得他能改变吗?”
易倾下意识地看了看孙屿背后,沈昂站在不远处低头把玩自己手里的记号笔,用左右手的食指抵住笔的两端在空中晃来晃去,看起来简直像个放学无聊又不想回家的小学生一样。
她将视线收回来,带着点自暴自弃的语气问孙屿:“你身材怎么样?”
孙屿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
“怎么样啊?有没有八块腹肌、人鱼线、鲨鱼线?”易倾催促。
孙屿:“……我说有的话,怎么样,你要亲眼看看是我的好看,还是沈昂的好看?”
易倾略微垂眼盯了一会儿他的腹部:“不看。”
孙屿啧了一声:“你又想转移话题。”
“因为我只对沈昂的身材有兴趣。”易倾破罐子破摔地说,“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我双标,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易倾:对,没错,我是个禽兽。哈哈哈!毁灭吧世界!只要我摆烂就没有人能说我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