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甫亭的面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纹路之后,身上的黑色纹路越来越多,已经慢慢开始侵蚀他的皮囊,她恨不得日子过的慢一些,可时间就像手中的流沙,她抓的越紧,就流逝的越快。
他的话越来越少,已经开始不会表达自己的意思,到后来他已经彻底听不懂她的话了。
只要有东西靠近他周围,他就会陷入极度戒备的状态,便是连她靠近都不行,相处开始越来越难,她不能做一点攻击性的动作,否则必然会引起他的攻击。
那些无毛玩意儿,还是她化成原身趁他不注意一只只赶出去的,否则恐怕早早就被他弄死了。
他没了欲求的念想,整个意识里面只有厮杀二字,出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周遭只要有活物,都逃不过他的魔爪。
那一抹魂魄,无时无刻不在她耳边提醒,她明明没有出现,声音却像追魂的魔咒在她耳畔回响,仿佛那抹魂魄已经预知了未来,走才是她真正正确的选择。
现下的情形就像是头上悬着的一把刀,上面捆着绳子,一点点被磨开,几近摇摇欲坠。
这一次回来,他的唇角沾染了血迹,甚至已经开始不认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厮杀。
锦瑟看着他嘴角的血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耳畔的声音便又开始了,既有耳朵就会听,若是有前人时时告诫自己,如何是对,如何是不对,本心很难保证不动摇,此乃人之常情。
而锦瑟听了以后依旧不动,似乎根本不怕他变成仙不仙、魔不魔的怪物,那耳畔的声音见她不在意,语气开始有些急切,似乎沈甫亭马上就要动手杀她一般。
“你不要再做幻想了,他已经尝了血的滋味就不会停下来,你再不走,下一个吃的就是你。”
锦瑟闻言面色骤然一冷,眼中闪过一抹血红。
沈甫亭猛然盯向她,一眼不错,那神情就像伺机而动的兽类。
锦瑟却无所畏惧,看着他微微笑起,“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留你一个人。”
沈甫亭自然听不懂,也不知哪一个字击到了他,猛然跃起径直攻来。
锦瑟似乎早已熟悉他的路数,当即祭出了绣花线,那线带着针直往他手间经脉而去。
沈甫亭被骤然一击,猛然往后一退,身后石床上摆的绣花线阵如同藤蔓一般快速生长而出,猛然收起包裹住他。
沈甫亭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看着她的眼神尽是愤怒血腥之意,挣扎的极为剧烈,仿佛下一刻就能挣开捆住他的绣花绳。
锦瑟抓紧时间,手指牵动着绣花线将针扎进他的脉里,里头的一抹鲜血带着邪气沿着绣花线缓缓往她手腕这处而来。
身后传来了阴寒之感,整个洞穴的温度都骤然降低了几许,寒冷如冰窖一般。
“哈哈哈,真的是愚不可及,你以为移宫换血他就能恢复吗?那邪气与他并生,你便是将他整个人换了,他也不可能恢复。”洞穴里回荡着尖利的笑声,话间已经不在温柔轻缓,哀怨之中添的刻薄更甚。
锦瑟细白的额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听到她的声音猛然睁开眼看向她,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就平息了下来,立声怒道,“与你无关,立刻滚出去!”
墨伊却不在意,“小姑娘果然是小姑娘,只会耍性子闹脾气,分不清楚时局如何,你要弄清楚,你们如今这般移宫换血,轻易停不得,生死可是拿捏在旁人的手里。”
墨伊的魂魄伴随着哀怨吟叫缓缓飘进来,那摆在外头的绣花陷阱拦得住深渊里头的怪物,却拦不住她。
锦瑟似才恍然大悟,一时极为愤怒,“你果然是居心叵测想要骗我离开!”
墨伊眼含怨怒,满面死白,万万年的冤魂,死在最爱的人手里,那么惨烈的结局又怎么可能不心生怨愤。
她早早已经变了,不再如初见时的美好,那个人去了,她的爱无法寄托,恨也一样无法寄托!
“骗你又如何,我已经劝过你离开了,是你自己不走,非要守在这里找死,如今也怪不得我了,他的法力我要定了,我先吃了他,再吃了你,送你们夫妻二人一起上路!”
墨伊说着已到沈甫亭跟前,张开了血盆大口,欲要吞下沈甫亭!
沈甫亭无法动弹只能坐以待毙!
那尖利的牙齿还未落下,捆在沈甫亭身上的绣花线猛然弹开,带着邪气延伸而去,巨大的黑色烟气萦绕其中,将一切吸食过去,便是连魂魄都逃离不了一丝一毫。
墨伊还未来得及逃离,便被稳稳吸了进去,当即施展法力,欲要挣开。
锦瑟唇角微不可见一勾,露出一抹阴冷笑意,她手腕微转,血脉中的血沿着绣花线回转而去,鲜艳的血迹沿着绣花线滴滴而落,洒了一地,极为触目惊心。
血沾了地,铺在地上的绣花陷阱才真正开始。
那被捆绑在绣花线里头的沈甫亭瞬间消失,变成了一个由绣花线编织而成的傀儡娃娃,栩栩如生,几乎就是另一个沈甫亭。
不远处一声龙啸传来,是沈甫亭在另一处厮杀,锦瑟的时间扣的刚刚好,用傀儡娃娃引开了沈甫亭,这处则方便诱她入网。
墨伊瞬间明白,“你……!”好大的耐心,竟然等了她这么多日!
锦瑟看她入了网,忽而哈哈笑起,笑声如银铃一般在这寂静的洞穴之中响起,越显诡异可怕,“我等了你好久,你可真是谨慎,难怪能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待这么久,毕竟缩头乌龟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锦瑟一袭玉黛色的衣裙,衬得她模样越发娇嫩和善,那纯真笑眼让她看上去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墨伊不解自己何处露了破绽,“你早知我有所图?”
锦瑟冷笑一声,“本尊见过多了,区区攻心之术就以为能让本尊乱了心?哼,关公面前耍大刀,也不看看自己有几分本事?”
墨伊心中暗恼,她早该知道,敢下这深渊的,必然不是什么好拿捏的,她不应该因为她从来没出过手,而掉以轻心!
如今机会重来,她却功亏一篑,让她的情绪瞬间崩溃,“我没有骗你,你即便留在他身边也救不了他,这就是他的命数,与其要他这样苟延残喘,倒不如让我吞了他的法力,也免得让他这样难堪的活着,还可以让我的孩子重生,你也可以脱离这个枷锁,另寻如意郎君,两全其美的好法子,你为什么不愿意!”
“我的就是我的,你错就错在不该将主意打在我头上,我喜欢的,无论变成什么样,别人都没有资格拿去!”锦瑟轻缓说道,到了话尾语气却骤然一变,眼神阴狠毕露,黑色剔透的眼眸骤然闪过血红,如同修罗一般可怕凛冽。
她越发笑起,伸手绕过自己的发梢,幽深的洞穴里头回荡着她甜美的声音,“听说地府有十八层,进了里头,永世不得超生,世世都被烈火灼烧,你今日有幸,不用这般辛苦去地府了,本尊便委屈些许,当一回你的阎王爷。”
默伊心中一惊,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周身沾染鲜血的绣花线带着邪气,骤然发出了滚烫的红色,如同烈焰灼烧烙印,那种痛苦直击魂魄,生不如死。
“啊啊啊……!!!”
痛苦尖利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深渊,远处的龙啸声骤然而止,厮杀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沈甫亭巨大的龙眼闪过嗜血的兴奋之意,猛然往这处而来,却一头狠狠撞上了石壁,险些晕厥过去,一时大怒连番撞击石壁,可惜那处窄窄的深渊,根本不办法允许一头龙通过,只能震的地动山摇,引起旁的生物巨大的恐慌。
锦瑟却是不为所动的站在墨伊面前,模样安静至极,骨子里的东西却不像表面上那样软嫩可欺。
墨伊终究是受不住这种痛苦,歇斯底里的开始求饶,“姑娘,我求求你饶了我这个苦命的人罢,我只是想救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你救谁都不关我的事,只是不该觊觎我的人……”锦瑟说话间眼眸微微一黯,那烈火的灼烧才降下了几分,“不过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若是能叫我满意,本尊可以既往不咎,勉强原谅你。”
“只要姑娘说来,我一定竭尽所能做到……”
“带我们离开这里。”
墨伊闻言有一丝停顿,很快就恢复寻常,“姑娘,我先头骗了你,我其实也不知道要如何离开这个地方,这就是一个锁人的监牢,若是能出去,我早早便已经出去了……”
这话先不说不可信,先前可是打的引她离开的主意,再取沈甫亭的法力,现下却又说不知,倒是会装。
锦瑟可不耐烦与她多言,这抹魂魄不好对付,花了这么多功夫才捕到了她,已经耗尽了她的耐心。
“我这个人就是有一点不好,只愿意听我想听的,不喜欢听的就是错的答案。”锦瑟幽幽一笑,那眼眸中的阴森比之那走火入魔沈甫亭还要可怕几分,毕竟后者无意识,而她却是有意识的。
她话音刚落,那捆绑在身上的绣花线又是一红,这次的灼烧比先头还要可怕,烫的墨伊魂魄冒出了丝丝白烟,
墨伊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开始撕裂,隐约就要灭于六道之中,一时再不敢有半点的虚假,“我能带你们出去,我能!”
那声音带起尖利哭腔,难免叫人心生怜悯,可惜站在她面前的人,眼中没有怜悯二字,只有她的和不是她的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