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虎,不可造次。”步香辰沉着脸说道:“赶紧给两位官爷赔礼道歉。”
“师父,这明摆着就是栽赃嫁祸。”张青寅怒道:“天底下哪有这般愚蠢的盗贼,偷走了官印,还要留下自己的名字。难道说,那个县太爷是个不明事理的蠢材吗?这么浅薄的道理他都不懂?”
“住口。”步香辰怒道。
一名官差将刀架在张青寅的脖子之上,恶狠狠地说道:“小子,吃了熊心,咽了包子胆,敢在背后诋毁知县大老爷,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官爷,小孩子年幼无知,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步香辰不住地作揖,说好话。官差这才没有与张青寅计较。
落枫观的众人都涌到了大门口,七嘴八舌,说什么都有。步香辰不住地安抚道:“大家都回去吧,我去去就回。”
老道塞给官差一锭银子,得到一个跟师弟单独谈话的机会。
“师兄,自己小心啊!”段成世忧心忡忡地说道。
“放心吧,不会吃亏的。”步香辰一脸平和地说道。
“为何这般倒霉。刚过几天消停日子,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段成世懊恼地说道。
“吞下大半个望舒县,一时间消化不良,也是顺理成章之事。”步香辰倒是十分地泰然,他望了望门口的张苻苓,才不遇等人,对段成世小声地说道:“我去县衙,一切都能应付,我担心地是,他们把我抓走,是要打落枫观的主意,你守在家中,一切小心。”
“师兄,放心吧。人在观在。”段成世正色说道。
“别说这般不吉利的话。一切小心,我走了。”步香辰拍拍师弟的肩膀,转身随着两名官差,离开落枫观,直奔望舒县城走去。
等两名官差押着老道来到县衙大堂,大堂之中空荡荡的,只有张主薄一人趴在桌子上,书写文案。
“主薄大人,大老爷何在?”一名官差问道。
张主薄抬起头,看了一眼步香辰,对官差笑道:“大老爷嘱咐我,两位回来之后,可去后院书房见他。”
“多谢主薄大人。”两名官差带着步香辰,来到后院书房,请求下人通报。得到允许之后,进屋面见县太爷林正清。
林正清坐在太师椅上,望见步香辰脖子上的锁链,登时沉下脸来,训斥两名官差:“本官让你们去落枫观请步道长,你们怎么给他带上锁链了?”
“这个……”两名官差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
“还不赶紧把道长的锁链去了。”林正清训斥道。
“遵命。”官差赶忙除去了锁链。林正清摆摆手,将两名官差打发走了。
下人献茶,林正清让步香辰在自己的身旁坐下。
步香辰手里捧着茶碗,正襟危坐,不知道林正清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步道长,几日没见。听说你的落枫观重新开门迎客了,怎么样?最近赚了许多的香火钱吧?”
“这个……”步香辰眼珠转了两圈,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听说,您的官印丢了是不是?”
林正清听闻此言,脸上登时没了笑容,嘴里骂道:“这两个不中用的狗奴才,临走时,特地嘱咐他们,不可对外胡言乱语,他们到底还是说了出去。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两个。”
“大人,便是借贫道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偷大老爷的官印啊!”步香辰将茶碗放到桌上,站起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道。
“起来,起来,本官还没有那么的糊涂。”林正清让老道站起身,笑吟吟地说道:“本官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这是有人要栽赃嫁祸。”
“大人明鉴。”步香辰脸上的表情稍有缓和。
林正清不动声色地问道:“道长,最近望舒县到处都有你的传说,树大招风,你这前行的步伐,走得有点快!那个偷官印的盗贼,给你扣了一个偷盗的罪名,若是杀人越货,欺辱妇女之后,留下你的名字,你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罪名了。”
步香辰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地说道:“大人明鉴,像我这般无权无钱的落魄道士,若想重振前辈的基业,不搞些动静出来,谁会注意到我呢!这也是被逼无奈的事情。”
林正清饮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步香辰,你可知道,本官的官印丢了,若是被上司知晓,罢官不说,最轻的惩罚也是充军发配八百里。本官知道你是冤枉的,可是,既然盗贼留下了你的名字,必然与你有莫大的干系。好好想想,想想最近得罪了谁,谁有实力半夜潜入县衙,盗走了本官的官印。本官给你三天时间,只有三天,若是你找不回官印,捉不住盗贼,或者,那个盗贼已经把官印毁了,丢到山涧,深壑之中了。步香辰,本官丢官之前,一定派人踏平你的落枫观,你听明白了吗?”
步香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颤抖着声音说道:“贫道……听明白了,三天之内,贫道一定捉到盗贼,将大人的官印找回,不然的话,听凭大人发落。”
“本官相信你有这个实力,把官印找回来。”林正清很满意老道的回答。
步香辰站起身,拱拱手说道:“大人,可否带贫道去瞧一瞧那个罪案现场?”
“可以。”林正清站起身,往里屋走,嘴里说道:“官印就锁住书房里屋的铁皮柜中。”
步香辰随林正清进了里屋,只见靠墙的铁皮柜子四场大开,里面放官印的黑漆盒子中空无一物,官印早已不知了去向。雪白的墙壁之上,写着九个大字:盗印者,落枫观,步相辰。
步香辰托着下巴,将那九个字端详了好半天,没有吭声。
林正清立在一旁,冷眼旁观,最后有些沉不住气了,开口问道:“瞧出什么蛛丝马迹了吗?”
“没有。”步香辰摇摇头,指着墙上的字迹说道:“这个盗贼把贫道的名字写错了。贫道叫步香辰,十里花香的香,这个盗贼把‘香’字写成看手相的‘相’字了。”
“……”林正清一时无语。
步香辰围着屋子转了两圈,一抬头,只见房顶的角落处盘着一只大肚子蜘蛛,登时眼前一亮,双手结印,念个咒语,那个蜘蛛听懂了老道的声音,吐出一根长长的细丝,缓缓滑落到老道的手中。
步香辰开口问道:“蜘蛛,贫道问你,昨天夜里,这间书房发生了什么?”
蜘蛛凑到老道的耳边,低语几句,步香辰一边仔细地听,一边嘴里小声地复述:“昨夜一更天,老爷在书房看书,丫鬟进来献茶,老爷先是摸丫鬟的屁股,之后扒了丫鬟的裤子,按在书桌之上……”
“咳咳!”林正清咳嗽了两声,怒斥道:“无关案情的事情,不要过问。”
“遵命!”步香辰答应一声,又问蜘蛛道:“昨夜三更天发生了什么?”
蜘蛛答道:“一个黑衣女子潜入书房,撬开了铁皮柜子,偷走了官印,还在墙上写了一行字,之后,转身离开了。”
“多谢。”步香辰向蜘蛛道了一声谢,转身出了书房。林正清拿起一本书,卷了卷,一下子拍死了那只蜘蛛,之后,丢下书,跟在步香辰的后面,也走出了书房。
步香辰站在院子之中,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树梢上立着一只麻雀,走上前,深施一礼,十分客气地说道:“请问,昨夜潜入县衙书房,盗取官印的黑衣女子,去了何处?若是目睹,可否告知?”
麻雀叽叽喳喳说了一阵。
“原来是出了县衙大门,往南边走去了。多谢,多谢,这一次你帮了大忙了。贫道向你们麻雀一族郑重承诺,今后再也不吃麻雀肉了。”步香辰十分郑重地跟枝头的麻雀发了一个誓。
麻雀冲着老道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闪着翅膀飞走了。
“大人,您是否派几个人,跟着贫道,去捉拿那个盗贼?”步香辰说道。
“不必,你自己去追吧,本官信得过你。”林正清笑吟吟地说道。
“多谢大人。贫道一定尽其所能,将大人的官印取回。”步香辰深施一礼,独自一人,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县衙,走在望舒县的大街之上,马路两旁,到处是开门营业的夜市店铺。老道四处张望,瞅见一家小酒馆的门前,挂着一只红嘴鹦鹉,走上前去,开口问道:“鹦鹉小哥,昨夜可见一个黑衣女子从县衙里跑出来?”
“没见,没见。”红嘴鹦鹉不耐烦地说道:“我又不是猫头鹰,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得清楚。”
老道讨个没趣,十分尴尬。正在此时,趴在街边的一只癞皮狗瞧见步香辰,直起身,摇着尾巴,走到了他的面前。
“道长,您好。”癞皮狗十分地有礼貌。
“喔,你好,有事吗?”步香辰十分的客气。
癞皮狗伸出舌头,舔了舔前爪,捋了捋头顶的狗毛,开口说道:“道长可能不认识我,我却认识道长,我是二郎的三舅,前一段时间,在县衙门口,您用排骨招待我们,我有幸吃了一个肋条骨,一直心存感激,今日瞧见道长跟鹦鹉打听事情,便过来问一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原来是三舅啊,失敬,失敬。”步香辰拱手笑道。
癞皮狗再一次伸出舌头,舔了舔前爪,将脑后的长毛也仔细地捋了捋,之后,挺直了腰板。
“道长在找人吗?”
“是的,贫道在找一个昨夜三更天从县衙门中走出来的黑衣女人。”步香辰说道:“三舅可曾见到过?”
“看见了。”癞皮狗说道:“那个女人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看上去,四四方方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步香辰惊喜道:“她是不是往南面去了。”
癞皮狗摇摇头,说道:“不是去了南边,而是去了东边。”
步香辰眉头紧锁,疑惑地问道:“你确定,她去了东边,听县衙中的麻雀诉说,那个女人去了南边。”
癞皮狗摇摇头,否定道:“道长不可听信麻雀的话,那些白天出来觅食的鸟儿,到了黑夜,就变成了彻底的瞎子。再者说来……”
步香辰见癞皮狗沉吟不语,好奇地问道:“再者说来,说什么?”
“再者说来。道长在麻雀一族的口碑,极为差劲。人族十大渣男,道长排名第九,双手沾满了麻雀一族的鲜血。它们对您恨之入骨。”癞皮狗说道:“因此,麻雀说的话,道长一定要斟酌着听。”
“人族十大渣男……”步香辰陷入了沉思。
“若是道长不嫌弃的话,我愿随道长去寻那黑衣女人的踪迹。”癞皮狗说道。
“既是如此,有劳三舅了。”步香辰答谢道。
癞皮狗在前面带路,步香辰在后面跟着,一人一狗出了望舒县县城,直奔东面走去。眨眼之间,来到了落枫观,老道原本想进观去跟师弟等人抱个平安,远远的,只见上百个手持长枪的兵士,将道观围了个严严实实。
老道心下骇然,感慨道:“难怪林正清如此放心,我一个人出来寻找官印,这件事,若是三日之内,没有头绪,只怕落枫观的门人,一个都跑不了。”
步香辰随着赖皮狗,绕过了落枫观,继续向东走去。赖皮狗一路打听,一会儿问树上的猫头鹰,一会儿问田间的老鼠,最终,竟然走出来几十里路,到了巳龙山的地界。
步香辰抬起头,望了望眼前的高山,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道长?”赖皮狗察言观色,发觉了步香辰的异样。
“三舅,你确认是这个地方吗?”步香辰问道。
赖皮狗再一次确认了一下地上的味道,确定无疑地说道:“这个气味,的确是从望舒县城的县衙,一路跟过来的。道长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吗?”
步香辰摇摇头,脸色有些难看,嘴里说道:“若是那个黑衣女人真的躲进了巳龙山,这个事情就说得通了。若干年前,贫道曾经来过这里,此处有个极厉害的蛇妖,十几年前,我将蛇妖的妹妹剥皮,挖胆,挂在树干之上,一个月前,我将蛇妖的儿子,打得魂飞魄散。只怕这个仇,结得有点深。”
赖皮狗咂舌道:“这个仇,岂止是有点深,简直就是仇深似海。道长,听小的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那个黑衣女人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是,咱不能因为一个女人,不能因为贪图一时之快,把性命送到这里吧,道长,咱回去吧。”
“……”步香辰一时无语,老道知道赖皮狗误会自己是贪图黑衣女人的美貌,才寻到此处。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就在此时,一个手握短刀的白衣哨兵从树后绕了出来,指着老道的鼻子,高声喝道:“什么人,竟然私闯巳龙山禁地?速速离开,走得晚了,性命不保。”
步香辰深吸一口气,抱拳拱手道:“贫道落枫观观主——步香辰,有事拜访巳龙山大头目采君仙子。希望小哥替贫道通报一声。”
那个哨兵将步香辰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原来你就是步香辰,我们大头目昨日才跟我们说起,这几日,一定有老道寻上门来,没想到,你来的真快啊。不用通报了,你随我进山吧。”
步香辰回过头,对着癞皮狗拱拱手说道:“有劳三舅带路,回头你来我的道观,我请你吃饭。我要进山了,你自己回望舒县城吧。路上一定小心。咱们后会有期。”
“道长千万保重。进山之后,不可逞强,见事不妙,赶紧逃走。”癞皮狗絮絮叨叨地嘱咐一阵,之后,转身离开了。
步香辰整理一下衣衫,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道:“步香辰,闯过了眼前这一关,距离落枫观的崛起,便又近了一步。今日,就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想到此时,迈大步,随那个白衣哨兵,走进了柳采君的地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