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清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怒道:“妖道,你竟敢在本官的大堂之上,施展妖术邪法,大白天的,为何招出了四个鬼魂?”
步香辰笑道:“大老爷不是要审案子吗?问他们就好了。”
林正清听了老道的话,平稳一下心情,将那四个鬼魂一一打量一番,试探性问道:“你们四个,姓字名谁,一一报上名来。”
华家大少爷的鬼魂撇撇嘴,笑道:“你是阳间的官员,有何权力审我们阴司的鬼魂?”
“大胆。”林正清怒道,一拍惊堂木,想用自己的官威镇住鬼魂的气焰。可是四个鬼魂对他根本是毫无畏惧。
步香辰见此情景,咳嗽一声,开口说道:“你们四个,既然暂时来到了阳间,就要听从大老爷的安排才是,现在大堂之外可是青天白日,你们四个若是不老实回大老爷的问话,大老爷一发怒,打开大堂的门,再取几面铜镜出来,借阳光照在你们身上,自己说说,会落个什么下场?”
四个鬼魂听闻此言,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瘦成干尸的大奶奶上了几分年纪,老练持重,赔给笑脸说道:“不知道道长与这位县太爷将我们拘来,想问何事?”
步香辰冲林正清深施一礼,十分恭敬地说道:“请大老爷问话。”、
林正清向老道投了一丝感激的微笑,稳了稳心神,开通问道:“堂下的鬼魂,姓字名谁,报上名来。”
大奶奶冲林正清作个揖,说道:“启禀大老爷,草民华门周氏。”
“周氏,本官问你。是谁害死了你?”林正清问道。
周氏听闻此言,登时怒不可遏,扭回头,手指着肿成皮球的二奶奶说道:“县太爷,就是这个贱人,设计害死了我。”
站着一旁的二奶奶抱着肩膀,翻着白眼说道:“张飞见李逵,谁也别嫌谁黑。我也被你害死了,你怎么不说?”
林正清一拍惊堂木,说道:“别吵,一个一个讲,周氏,你先说,你是如何被这小妾害死的。”
周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就是秦氏这个小贱人,不知从何处搞来这么一幅诡异的画轴,做了一个局,将我害死了。”
林正清不解地问道:“本官了解到,这幅画是你从一个落魄书生那里无意间得来的,你怎么会说是小妾秦氏做局害你?”
周氏擤了一把鼻涕,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哪有什么落魄书生,那个卖画的人就是这个小贱人找来的,她知道我的底细,才从画中做了手脚,我不小心中了招,这才误收了这幅画。”
林正清问道:“秦氏在画中做了什么样的手脚?”
周氏说道:“启禀县太爷,当时草民从那个穷书生手中接过画卷,一打开,就被画卷里的内容吸引住了。”
林正清说道:“一幅画满鬼魂的画卷,有何吸引人的地方?”
周氏说道:“草民最初见到的画轴,上面并没有鬼,只是一群普通的男男女女,这些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一个美貌的女子。”
“那个女子怎么了?”林正清问道。
周氏的眼神有些迷离,缓缓说道:“那个美貌的女子,画得是年轻时的我。”
“……”林正清一时无语。
周氏看穿了林正清的心思,辩解道:“县太爷莫要小瞧人,别看我现在人老色衰,不值一提,年轻的时候,那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不然您看看这幅画。”周氏说着,从袖口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画轴,展开,画中是四个年轻窈窕的女子。
“大老爷,这张画是我们周家四姐妹的画像,您猜猜看,哪一个是年轻时期的我?”周氏冲林正清挤眉弄眼地说道:“您就猜最漂亮的那一个就行。”
林正清拗不过她的热情,猜了四次,终于猜出来哪一个是年轻时的周氏。
“哈哈。”步香辰在一旁忍不住哈哈大笑。
周氏默默地收起画卷,继续说道:“看到那幅画,我忽然间想起了我的少女时代,往事历历在目。每一日,都要拿出那幅画,看上半个时辰,有一天夜里,那个画轴中的我,忽然间走了出来,背着双手,站在我的面前,问道:你是四十岁的我吗?
我点点头,说道,没错,我就是四十岁的你。
她说道:我是十六岁的你,我且问你,我最后嫁给隔壁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段家哥哥了吗?
我摇摇头,说道:没有,他太穷了,会写几首酸诗,每一日采两朵野花,这样的男人太没出息。
她沉默不语,好半天才说,那你现在嫁的这个男人,他对你好吗?
我想了想,说道,我们成亲二十四年,前些时,他醉酒亲了我一口,然后就吐了,我也不知道他对我好不好。
她说,岁月是一盆猪食,把曾经的我,变成了你这般样子,胖成这样,人家吐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说,那该怎么办。
她递给我一粒药丸,说道,吃了它,变瘦,变漂亮。
我接过药丸,吃了下去,从那天开始,每天上吐下泻,要去无数次的茅厕。后来,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再一次打开画轴,问年轻时的我,为何吃了药丸,会有这般结果?
画轴中的我忽然露出狰狞的面孔,狂笑道:你这个傻婆娘,你上当了,我不是年轻时的你,我是你家二奶奶请来专门对付你的画仙,你死之后,我再去杀了你的儿子,你家二奶奶就是华家的女主人,她的女儿将来就是华家所有财产的唯一继承人。你可以去死了。
我听了这话,又气又恨,问那个画仙说:秦氏那个贱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帮她来害我。
画仙笑道:我与秦氏见面的时候,她向我虔诚的祷告,我被她的诚意打动,我问她有什么愿望?她说,想得到丈夫全部的爱。我说,这个要求,我做不到,因为,你是这个家里的小妾,身份低微,无论你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正妻周氏就要得到比你多一倍的回报。她想了想,问我:正妻周氏,还有多少阳寿?我说,还有二十年。她咬咬牙,狠心说道,画仙姐姐,我要你从我身上,拿走十年的阳寿。”
“好个歹毒的小妾。”林正清坐在公案之后,一脸怒容地手指秦氏,说道:“妖妇,你可知罪?”
小妾秦氏满不在乎地说道:“大人,若不是这周氏整日里无事生非,时时刻刻挑我的毛病,我怎会想办法害她性命。再者说来,我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虽咒死了她,自己要减了十年的阳寿。”
一旁的周氏冷笑道:“岂止是十年阳寿,你咒死了我,想自己在阳间独活,想的美,门也没有。”
林正清问周氏:“后来,你又设计害死了秦氏,是不是?”
“启禀大老爷。”周氏继续说道:“当时我听了那个画仙的话,十分害怕,问她能不能不杀我。那个画仙摇摇头,说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必须死。只是你能选择害死秦氏,还是放过她。
我听闻此言,登时说道,我要这个贱女人陪我一起死,不能让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独自享福。
画仙点点头,说了一句,你放心地死吧,那个女人,交给我的姐妹吧。
之后,我的魂魄就被吸入了画轴之中,那个画仙的魂魄飘然离去。”
“后来呢?”林正清问道。
“后面的事,让我来说吧。”秦氏开口说道:“周氏手下的人,将画轴送到我的屋中,我打开一看,周氏的魂魄果然在画轴中百鬼夜行的最后一位,当时十分地开心。就在这时,从画轴里走出来一位妙龄少女,对我说道:心意达成,高兴吗?
我点点头,说道:高兴,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少女问道,为此付出十年的阳寿,值不值?
被她这么一问,我也有些后悔,人间的富贵繁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少了十年,心中确定有些后悔。
那少女察言观色,看破了我的心事,开口说道:我有办法让你将丢掉的十年阳寿,找回来,你愿不愿意?
我说,当然愿意了,怎么做?
少女说,你要给我二百两银子,我才能救你。
有些为难地说道,你没有这么多钱,我只是华宅的一个偏房,没有财政大权,去哪里寻这二百两银子。
女说,你跟那死去的周氏相比,差在何处?
说,她出身大户人家,我出身青楼妓馆,她替老爷生了儿子,我替老爷生了一个丫头,她读过几天私塾,我大字不识。这便是我与她的差别。
少女听罢,点点头,说道: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周氏为你家老爷生了男孩,你却生了女孩,将来华家这么大的家业,不可能交给你的女儿。即使周氏死了,她的儿子也要继承华家的财产。
我说,那怎么办?
少女说道,这有何难,你也生一个男孩,也就是了。
我说,说来容易,怎么生?我要是能生出来,早就生了。我家老爷那方面不行,我们已经一两年没有房事了。
少女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递给我说,这包药粉,找机会让你家老爷服下,保准你能生出儿子。
当天晚上,我将药粉掺进酒里,去请老爷来我房中,那时候,老爷正在操办周氏的丧事,我去找他,他十分的恼怒,将我臭骂一顿,夺过手中的酒壶,随手递给他身旁的马夫,吩咐道,这几日,你辛苦了,这壶酒,赏给你了。
马夫大喜,端起酒壶,一饮而尽。
我吓了一跳,心中又惊又怕,转身便逃走了,回到自己的屋中,坐立不安,不知道那个马夫一会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于是悄悄地遛去马厩旁,查看情况,却见那马夫赤裸裸着身子,在往身上浇凉水,胯下那个东西,竟然比我家老爷,大出数倍。
我愣在原地,看出了神,马夫发现了我,他的满脸通红,神智有些模糊,冲了上来,一把将我扑倒在地,天啊,他的力气太大了,足足把我折腾了半个时辰。欲仙欲死。
我躺在马厩的杂草堆上,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浑身酥麻,动弹不得。
忽然,那个画轴里的少女又出现了,她蹲下身,与我面对面,问道:富贵却没有快活,穷苦却欲仙欲死,你选择哪一个?
我说,我选富贵且欲仙欲死。
少女冷笑一声,说道:回答错误。世上哪有这般好事。
就在这时,我家老爷带着两个贴身的家奴出现在马厩外,他面沉似水,对身边的两个家奴说道:这个女人有些脏了,你们两个,把她丢进水缸里,洗上一洗。
两个家奴答应一声,将我架起来,大头朝下,塞进了一旁的水缸之中。”
林正清手捻胡须,冷冷地说道:“不守妇道,奸情毕露,谋杀淫妇。难关你的尸体肿胀如球,原来是被亲夫活活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