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姐放心,我都明白的。额娘现在动了胎气,正是需要好好静养的时候,一时半会儿顾不上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眼下正是该我好生照顾额娘的时候,怎么能够反过来责怪额娘忽略了我呢?”
六格格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我只是……看着周围所有人都围着额娘打转,似乎没有人在意我……我这心里头就空落落的。五姐姐,我是不是很不懂事?”
芃芃听了她略显寂寥的话,忍不住伸出手,将这个妹妹揽入了怀中:“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作为一个孩子,你想要得到额娘的亲近和关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你不必觉得害臊,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与会利用哭闹来引起大人们注意力的七格格不同,六格格自幼便极为乖巧。
在芃芃看来,兴许也正是因此,而让婉嫔和她身边儿的人最近稍微有些忽略了六格格的感受。
会哭会闹的孩子有糖吃,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有时候太过乖巧安静的孩子,由于过于让大人们省心,大人们反而不会分出太多精力放在这类孩子身上。
六格格把头搁在芃芃的肩上,似乎回到了安全的堡垒这种,压抑已久的情绪一下子就倾斜了出来。
“可是我……那天如若不是我情绪不好,非要任性地拉着五姐姐说话,额娘也不会为了腾空间给我们而遭遇危险……五姐姐,你说额娘是不是在怪我?”
芃芃得知六格格居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忍不住伸出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在想什么呢,婉嫔娘娘遇险之事又不是你的错,你怎么能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还觉得婉嫔娘娘是因为这件事而责怪你呢?汗阿玛曾赞过你,说你看问题颇为犀利,我深以为然,可你怎么在事关自己的时候,反倒着相了呢?别太看得起你自己,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很多事情可不是你能够决定的。”
不得不说,芃芃声线柔和,身上又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六格格被她揽在怀中安慰了一会儿,情绪果然好了很多,她在芃芃怀中点了点头,用带着鼻音的嗓音淡淡“嗯”了一声,将芃芃揽得更紧了一些。
面对妹妹难得的撒娇,芃芃一颗心也是软的不行,将自己与长辈们相处的经验分享给了妹妹:“还有啊,你平日里与婉嫔娘娘相处之时,不要太过懂事贴心,偶尔跟婉嫔娘娘撒撒娇,闹闹脾气什么的也挺好,倒显得你们亲近。”
没有给六格格提出反驳和质疑的时间,芃芃又道:“如果你遇到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她又怎么会知道呢?她要是不知道,还要花费精力来猜你的心思,岂不是更累?”
“嗯,我明白了,五姐姐。”
回去之前,六格格下意识地想要把眼泪擦干,不想让婉嫔看到她哭过的样子从而为她担忧,就听芃芃在一旁清咳了两声:“方才我对你说过什么?”
“要跟额娘坦诚,不要什么都瞒着额娘。”
“就是啊,才跟你说过,你就忘在脑后了。你既然因为她忽略你的事儿不高兴,就大大方方地告诉她啊,跟自家额娘有什么好客气的?再说了,你以为你把眼泪擦掉,她就看不出你哭过么?你也未免太小瞧她了!”
“可,可是……”六格格刚准备擦泪的手僵在一边,她显然很不习惯这种满脸泪痕的状态:“可是……要是我就这么回去,旁人见了,指不定要以为是五姐姐你欺负我了。”
芃芃挑了挑眉,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难的?待会儿我就去跟汗阿玛告状,说有那爱嚼舌根的宫女在你面前搬弄是非,把你给惹哭了,让汗阿玛罚她们去。我就不信,在有人挨过罚之后,还有人敢乱传我的闲话!”
六格格闻言,破涕为笑:“还是五姐姐有本事。”
待芃芃陪着六格格回婉嫔处时,婉嫔正因为六格格独自一人外出而着急得不得了。
原本婉嫔对于营地的安全还是比较放心的,可自打几日前她在营地边缘遭到孤狼袭击后,她就悬起了一颗心,生怕六格格在她没有看顾到的时候被人算计,出了什么事。
在见到六格格安然无恙地回来后,婉嫔总算是放下一颗心来,后怕地搂着六格格,口中不断地喊着“心肝儿肉”,六格格竟也没有丝毫不耐之色,婉嫔喊一声,她就应一声,母女俩之间的氛围十分温馨。
在平复下心绪之后,婉嫔对着六格格又是一通训斥,责令她日后不许什么都不说就一个人跑出营帐。便是真要出去散心,周围也得带上侍奉的人以及侍卫。
芃芃看着她们的相处情形,一时之间,有些想念皇后了。说来,她也有好几个月不曾见过皇后了,不知太后现在可痊愈了,皇后最近过得好不好……
这时候,婉嫔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芃芃还站在一旁,向芃芃行过礼,带着些许歉意道:“方才嫔妾一时失态,让公主见笑了。”
“婉嫔娘娘一番慈母心肠,何过之有?只是,我作为六妹妹的姐姐,也有些话想要跟婉嫔娘娘说。六妹妹她向来心思细,又因为过于懂事,不想让身边儿的人为她操心,所以什么都喜欢藏在心里,有时候觉得难过了,或是受了委屈,她也不爱跟人说,便如这回一般。”
婉嫔闻言,揽紧了六格格,颇为感激地对芃芃道:“嫔妾明白了,多谢五公主提点。在有了弟弟妹妹之后,本就是大孩子最为不安、最怕额娘的注意力全部被弟弟妹妹夺走的时候,嫔妾不该因为六格儿平日的表现让人省心,就忽略了六格儿还是个孩子。”
说着,婉嫔拉着六格格的手诚挚地道:“眼下虽说额娘有了身孕,但额娘对你的爱不曾减少过一分。若是额娘平日里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不要憋着,直接告诉额娘,好吗?额娘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你受委屈。”
泪水倏然盈满了六格格的眼眶,六格格朝着婉嫔重重点了点头,她心想,也许芃芃说的是对的。
芃芃见婉嫔与六格格母女把话说开了,放心之余,便准备告辞。
谁知,在芃芃离开之前,婉嫔迟疑了一下,对她道:“五公主若是信得过臣妾,最近也最好不要独自外出。臣妾不久前在营地边缘遭遇野狼之事,想必五公主也是知道的。若是实在要外出,五公主身边儿还是多带几个侍卫比较好。”
芃芃谢过了婉嫔的好意,对婉嫔直言,她身边儿有乾隆安排的人保护着,让婉嫔不必操心。
不知怎么,芃芃总觉得婉嫔似有未尽之语,像是她这次遇袭有什么内-幕-似的。只是人家不愿多说,她也不好追着问。
翌日,芃芃跟着乾隆一起去打猎。
乾隆为了激发儿子们的血性,告诉他们,若是他们之中有谁能够猎到最多的猎物,他重重有赏。
而面对较为年幼的几个儿子,以及被恩准进入上书房中读书的几位重臣之子,乾隆的态度自然与年长组不同。由于这些孩子较为年幼,乾隆对他们没有过多的要求,只盼着他们能够尽早适应木兰围场,不堕了祖辈的威名即可。
孩子组也设了一个最佳奖项,与此同时,乾隆还给他们派了不少人,来确保他们的安危。
小鄂勒骑在他的小马驹上,意气风发地对乾隆道:“外祖父,您就好好看着吧,我定会拿到第一名的!回头,我去猎只狐狸来,给您做狐皮大衣!”
乾隆心中对于小鄂勒的话不怎么在意,小鄂勒此行能不能遇到狐狸还不好说呢,便是遇到了,想要在不伤及皮毛的情况下将其留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小鄂勒的这个想法,乾隆并不看好。在乾隆看来,小鄂勒年岁尚小,又是第一次参与秋狩,能够猎到几只兔子就算是不错的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外孙的一番孝心,乾隆也不好打击外孙的积极性,便笑了笑,道:“好,那朕就等着了。只是,朕也嘱咐你一句,外出打猎不比在校场中练习骑射,你需得好生小心,莫要与你身边儿的人走散了,也不许轻易涉险,明白了吗?”
“明白了!”
见年幼组率先出发,年长组也在禀告过乾隆后,策马离开。其中,五阿哥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让人印象格外深刻。
看着儿郎们绝尘而去的背影,蒙古王公们纷纷夸赞乾隆后继有人,心中却是存了心思要让自己的子嗣与乾隆的诸子比上一比,好让乾隆明白,这骑射功夫,还是他们这些在马背上长大的人强些!
乾隆见蒙古王公们的儿子们都离开了,一挥大手,对蒙古王公们道:“走,咱们也出发吧,咱们风光了这么些年,可不能让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家伙们给比了下去!”
说完这话,乾隆低下头对芃芃道:“芃芃,今日,朕就让你见识见识朕的马上功夫!”
诸位格格中,唯有芃芃被允许“出战”,此次狩猎她将全程跟随在乾隆身边。
芃芃心中从刚才起就有些不安,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一般。
在听了乾隆的话后,芃芃勉强扯了扯嘴角,冲着乾隆露出了一个笑容:“好,那女儿可就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