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赌(1 / 1)

他艰难的淡笑,道:“以前,我天天都盼着上卿家主派你出山历练,这样你归来之后必有一番作为,于是我便乐滋滋的想准备份礼物,想着在你出山那天赠于你,好让你一个人时也有所寄托。”

“可后来我才恍然大悟是我自不量力,早已不知该如何将它给你。”他走进一步,司幽却是本能的退后一步,邯踪极其轻微的叹了声气,“头发散了。”

司幽这才想起,是散了,刚才打斗的时候被邯蔓砂打散了,邯踪将手微微抬起,小时候也是如此,那时候司幽练剑乱了头发,邯踪同样这番将手微微抬起,为她整理发丝,这举动久违了许久,这一刻却是司幽一时难以抵触的。

邯踪将她落下的那缕白发捆在黑发之间,这是司幽的习惯,他又用红绳坠子将其固定好,“小心些。”

司幽与他说了几句,大致是同妄尘的意思,让他先回到屋中,简单处理伤口后,从小道离开,从此改名换姓,还能好好的过个日子。

妄尘与司幽便回到交战之处,看看如今局面如何。

眼前状况邯家乱的是一塌糊涂,邯蔓砂也急红了眼,可见此战结局已定,邯家怕是不再有挽回的余地。

邯蔓砂内力受损,就算他在如何强大,也终是体力不支,受了伤,他低着头喘了几口粗气又立刻抬头瞪着面前这些期盼绞杀他的人,不禁冷笑道:“不过是以多欺少。”

宇叶魁不屑一笑,道:“然不成我们还要学你做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荠蘅也道:“就凭你做的那些事也好意思跟我们讲道义,还管起以多欺少来了,真是笑话。”

司幽只觉他既已伤成这样,就算找个家主单挑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了。

阔怀飞将袖子一拉,“还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杀了得了。”他话刚落,倒是荠蘅趁人不备先出一掌,这一掌来势汹汹,直冲向邯蔓砂,邯蔓砂也立刻警惕起来,然这一掌要落在身前时,却是挨到了另一人身上,邯蔓砂自己都颇为震惊,想是连他都未曾料到。

此人一身黑色素衣,他猛的吐了一口鲜血,极为吃力的稳住脚步,对着邯蔓砂微微低头,道:“父亲。”

“你!发什么疯!”司幽一时出口便喊道,他居然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接受了荠蘅那一掌,虽说荠蘅的武功没有特别高,但内力却是不容小觑的,她从小便听上卿扶孤说过这荠家主不知道练的是什么武功,掌力略为惊人。

邯蔓砂愣了许久,转而又仰天大笑起来,“我邯家自己养的竟还不如你一个捡来的有用。”

司幽眼眸微暗,神色也变的狠厉起来,此刻心中更是有一阵火气乱闯,她方才正小心翼翼救了邯踪,好言劝他离开此地,暂避风头,他倒好,一下便来帮这个各家谋划已久,只愿今日一举拿下的邯蔓砂,实在是令人心寒至极。

而且邯踪既被邯蔓砂关了起来,可见这名义上的父亲根本就不信任他,他又何必来冒这个险,这一点更是让司幽厌弃,而自己就像是被借了一手,被人利用了的感觉,自讨没趣罢了。

阔怀飞大骂道:“哪来的狗东西!”

荠蘅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过是又跑出来邯蔓砂养的一条狗。”

应绍凡听着却是有些不自在,只觉他们这一个两个做家主的,说话竟然也会这么难听,与自己这样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粗人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卿扶孤的眉头也在不经意间一皱,这话听在他的耳朵里还是有些不爽快的。

妄柯听着更是不满,然确是无言以对。

唐剑丰有些嫌弃的转过头,他真心觉得这话出口一点正义之风都没有了,好像也与邯家人的粗鄙差不了多少。

单姜萧冷声道:“正事。”

宇叶魁则立刻应和道:“对对!先抓邯蔓砂要紧。”

久幺剑身微转,司幽的眼眸带了几分寒气又闪过些许尖利,“邯踪,我来杀。”

邯蔓砂毫无收敛的放着内力厮杀,他已然使的是燃命之计,“顶多不过同归于尽而已。”各家主内力也少不了亏损,他们将力量集中在掌心,蓄力待发。

邯踪方才被邯蔓砂推向一边,司幽也等着他自行运功暂且压制内伤,他一开口,又是极为无用的那句,“对不起。”

从前他是那样的少年英气,整座山头都可以洋溢着他的活力,可如今他就像被这三个字束缚的翻不了身,被压的抬不起头一般弱小,司幽极其无奈的一笑,此刻她似乎是侧底被邯踪激出了杀心,久幺剑锋一下就朝他的脖子刺去,邯踪本能的躲闪开,他欲言又止,司幽又是一剑,她剑剑狠利,招招致命。

邯踪边拦边道:“他养我!”

“你这话说的是权当上卿没养过你?”司幽一剑刺穿了他的手臂。

邯踪被逼的步步后退,直撞在墙面上。

“忘恩负义!你们…丧尽天良!”司幽话未落,便是久幺剑尖一移,一下便扎进了邯踪的心口。

鲜红的血液飞溅而出,这一秒似乎停顿了许久,直到染在司幽脸颊的那一滴鲜血滑落,她才冷静下来,再见身前那人心头不断冒出的血气,她一下又恍了神,就像疯了的猛兽突然间清醒了一般,她双手离了久幺的剑柄,竟是有些难以控制的微微心痛。

司幽将手微微向后摆,似有要藏的意思,她有些手抖,眼里透着股不知所措,邯踪嘴角也开始渗出血来,他极为艰难的抬起手臂,似乎是要去抚他刚才用坠子为司幽挽起的辫子,他道:“这惊骨是邯家主第一次带我去打猎的时候猎到的,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要送给你,终于是有了这个机会。”

“他们都说这个好,你可喜欢?”

司幽看着他这番模样,眼底却是不由得发酸,她早已无暇顾及周围,突然间一道剑光便闪了过来,打向她的身后,只见后边的那个准备偷袭的邯家人一下便倒在了血泊中,妄尘迅速向前,一把拉过司幽的手臂,将她带走。

上卿扶孤见司幽回来,立刻去瞧她,见她模样,应无大碍,又觉她神情恍惚,便问道:“没事吧?”

“没有。”司幽在上卿扶孤边上站着,有师父在,她心中也能安稳许多。

邯蔓砂立在对面,此刻他已是孤立无援,他撑着佩剑大喘着气,仍尽量保持着一种大家族的风度。

邯蔓砂年少时也与妄尘一般是少年的楷模,他从小便天资过人,无论是练武还是研谱都算是奇才,只可惜心思不纯,走歪了路子。

他一心都在追求祖训,定将邯家壮大,只是剑走偏锋,险中求胜,怕是到死都不会明白自己所谓的大业到底是摧残了多少无辜的性命。

他一眼便越过几位家主,而是瞪向司幽,“毒后好手段。”

“邯家主客气。”此前,司幽为了不让邯蔓砂察觉,她还特意延缓了毒发的时间,而且调的无色无味,极其自然,这一点算是掐在邯蔓砂心尖上了。

两军交战,死伤惨重,邯蔓砂作为一家之主绝不是省油的灯,他研毒二十余年,比司幽的年龄还大,就算他再怎么中司幽的招,凭一己内力,自己退个毒,再救几个弟子都是绰绰有余的,可花内力救他们,各家家主一挥手就能干掉好几个,他怎么想都是觉得实在吃亏,凭白浪费,中毒弟子颇多,司幽这毒却是怎么也不肯散去,邯家人一个紧接着一个倒地不起,奄奄一息,眼前世家弟子气势正盛,满怀仇恨的瞪着他们,邯蔓砂恐是穷途末路,自身难保了。

眼看邯家大势已去,他又岂是个束手就擒的主,逢局必是要来一盘的,“那四百来人,你们当真不想要?”

宇叶魁脸色一变,“是我们的人!他们在哪!”

荠蘅冷笑一声,他双手交叉在身前,“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

阔怀飞道:“快放了他们。”他朝那两位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一句话的事,废话那么多干嘛。

“为自己积点善德吧。”唐剑丰补充道。

邯蔓砂只是在漫不经心的发着笑声,他抚了抚剑身上的鲜血,无视于他们说的话。

阔怀飞不耐烦起来,面对他的无礼更是烦躁,他举起大刀,正大步向前,“我先砍了他的胳膊,看他放还是不放!”

单姜萧立刻阻止,抬着伏桦的剑鞘,将他一拦,“不要冲动,人还在他手里。”

妄柯道:“你想如何?”

邯蔓砂将佩剑抛出,一下便刺中了边上一位着荠家服饰的弟子,那名弟子方才正蠢蠢欲动,此刻他已是疼的直叫,腹部不断有血涌出,上卿扶孤立刻上前封了他的穴道,为他止血。

邯蔓砂满意的笑着,“我不介意多拉几个陪葬。”

他神情变化不定,转而又带了几分邪气,“我想玩个游戏。”

应绍凡只觉他此时是气急败坏闹了癔症,“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你以为我们会陪你玩吗!”

邯蔓砂扫过上卿扶孤身旁的司幽,审视片刻,冷冷发笑。

“这么多人在我手里,又能奈我何?”

“你们个个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要灭我,宁愿战死百人,也要杀我一个。”

“今日我自知无路可退,干脆玩把大的,上卿扶孤毕竟是琴渊,毒娘嫁夫从夫,自然算不上跟我比的人。”

“你连中我两掌。”他讽刺的一笑,“唐轻云那掌本以为是将死之人,是我疏忽,下手轻了,姑且不提。”

唐剑丰心头一揪,看了眼唐轻云,道不出言语。

邯蔓砂又道:“后来你又从我眼皮子低下跑走,尚且无事站在这里,今日又送我如此大的手笔,我邯蔓砂风光一世,从未觉得不甘心于谁,毒后司幽,我们比比毒如何?赌一赌我们谁先死。”

“我若赢了,届时上卿一族不如我邯家便会传遍江湖,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邯家才是练毒最盛家,堂堂毒后是死在我邯家家主的手里!”

“你若赢了,我自然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他慢腾腾的扬了半边嘴角,“有趣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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