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日,宋蝶带着孩子们在兴善寺大殿上香,突然一阵迷烟吹来,她便昏迷不醒了。
再醒来时,眼前竟然是一张髯须大汉的脸,吓得她惊呼一声往后缩了缩,再一看自己竟然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里又有一个陌生的髯须大汉,不禁戒备道:“你是谁?为何要把我掳到这儿?我的孩子呢?”
髯须大汉冲她龇牙一笑:“我是你爹。”
宋蝶愣了下,骂了回去:“我是你姥姥!”
谁知髯须大汉听了非但没生气,反倒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愧是我陆远的女儿!”
宋蝶一听有些震惊,陆远?是统帅西北军的那个骠骑大将军陆远吗?不,一定不是,她与陆大将军素昧蒙面无冤无仇,陆大将军不可能无缘无故把她掳过来。
“你到底是谁?抓我过来究竟有何目的?”宋蝶蹙眉质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叫陆远,我是你爹。”髯须大汉说完,见她还是不信,便朝外面喊了一声:“郝冬,进来!”
宋蝶听到他喊郝冬,又见推门进来的真的是秋篱的弟弟郝冬,还管髯须大汉叫‘义父’,她一时困惑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郝冬的一番讲解下,宋蝶才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当年郝冬被发配西北充兵,因为杀敌勇猛得到陆大将军赏识,又因和陆大将军一样,当兵前都当过衙役,便被陆大将军收为义子。
这次陆大将军率西北军回京勤王,郝冬也跟着回来了。
那日在城楼下,陆大将军看到她被二皇子挟持,发现她和他当兵前的恋人长得极为相像,这些年他一直苦苦寻找当年的恋人都没找到,虽然早已不抱希望,但看到宋蝶时,他重又燃起了希望。
恰好郝冬认识宋蝶,对宋蝶的身世知道一二,两相比对,发现宋蝶的亲娘很可能就是陆大将军当年的恋人。
陆大将军于是派了郝冬和另一名义子分别去泾州和扬州调查,调查结果显示,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陆大将军得知当年的恋人在生宋蝶时难产而亡,本来很伤心,但得知宋蝶是他的女儿时,才又开心起来。
“等等,”宋蝶听得有些糊涂,“就算我真的是你的女儿,你为何要把我迷倒后抓回来?”
“还不是那个狗皇帝!以前欺负你们孤儿寡母,逼你给他当外室就算了。那日在城墙下,他竟然丝毫不顾你的性命,骂你是逃妾,不肯为你退兵。之后,又把你关在别院里囚禁起来,如此狠毒无情,我自然要把你救出来!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答应助他登基!”陆远气愤道。
宋蝶听他张口就骂顾玄启狗皇帝,吓得心惊肉跳,又见他有所误会,忙解释道:“您误会了,陛下没有囚禁我。”
陆远不信:“那他为何把你关在别院,不带你进宫?”
“是、是我自己不想进宫!”宋蝶说。
陆远还是不信:“那为何你待在别院一直不出门,前天好不容易出趟门还有侍卫看着?”
“之前不出门是怕不安全,侍卫也不是看着我,而是保护我。”宋蝶耐心解释。
陆远似信非信:“就算狗皇帝没有囚禁你,他先是逼你给他当外室,又不顾你的性命骂你逃妾,这些账我迟早要跟他算上一算的。还有,你之前为何要逃离楚王府,是不是他虐待你了?你跟爹说,爹一定帮你讨回这笔帐!”
这些事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解释了他怕是也不会信,宋蝶有些头疼地问:“你打算怎么找圣上算账?”
“哼,大不了老子反了他!”陆远狂妄道。
“万万不可!”宋蝶急忙道。
陆远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会对那狗皇帝余情未了吧?”
“我……”宋蝶很想出声否认,可想到这些天好像每晚都会梦见顾玄启,她实在没法撒谎说自己对他彻底忘情了。
陆远见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顿时生气道:“我陆远的女儿,绝不与人为妾,哪怕他是天皇老子都不行!”
宋蝶闻言羞愧不已,曾经她也是秉持着这个原则,绝不与人为妾,可后来,先是被形势所迫跟着顾玄启回了长安,又一步步沦陷给他当了外室,最后甚至心甘情愿进王府当了侍妾,截然忘了当初的初心。
本来都下定决心逃离王府了,时隔三个月在长安重逢,她竟又对他旧情难忘日思夜念。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些!
“爹爹说的是,无论他是谁,女儿都绝不为妾。”宋蝶承诺道。
陆远见她知错悔改,还叫了他爹,嘴角不禁咧了起来,拍拍胸脯道:“你放心,爹一定帮你找个如意郎君!”
陆远说到做到,没过几天就找来一个媒婆,帮她物色起如意郎君来。陆远自认亏欠女儿甚多,得好好弥补她,因而首选都是长安城各大豪门贵族家的贵公子。
宋蝶虽无心再嫁,但却不过爹爹的好意,只好听之任之。只是她心知顾玄启不会容她再嫁,因而一直躲在将军府后院里,连媒婆来了也不露正脸,生怕被顾玄启的人找到。
因为一旦顾玄启发现她躲在将军府,势必和爹爹产生冲突,以爹爹的暴躁脾气,真反了也不一定。她实在不愿看到两人君臣反目再起战火。
好在顾玄启封城了几日后,好像就放弃搜查了。
半个月过去,陆远相中的好几家都拒绝和陆家结亲,常家竟还当着媒人的面讽刺他草莽出身还妄想攀附豪门贵族,讽刺他女儿道观长大是个没家教的野丫头,气得他立即去砸了常家的大门。
宋蝶没能拦住他,也只能由他去了。她自己没想着找什么如意郎君再嫁,因而接连被拒亲也不觉得有什么。爹爹却是憋了一肚子火,就让他去常家发泄一通也好。
宋蝶早知长安城门第观念极重,却不知严重到这般地步。
叶家镇守西南,爹爹镇守西北,但叶家和陆家在长安城豪门贵族眼中的地位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因叶家是将门世家,还有镇国公的爵位世袭,而爹爹虽凭着战功做到骠骑大将军,却是草莽出身毫无根基。
叶家之女皇后都当得,陆家之女却没有一个世家愿娶。
最显贵的几家豪门贵族不愿意与陆家结亲,陆远便放低条件往次一等的官宦世家找,谁知因为他砸了常家的大门,被人认为是鲁莽之徒,陆家派出去的媒人连别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了。
陆家的女儿嫁不出去,也就成了长安城各大茶楼的笑谈。
陆远气得够呛,也放弃了和长安城豪门贵族结亲的想法,带着两名义子找到宋蝶,笑呵呵道:“蝶儿啊,你看爹这两名义子你喜欢哪个,我爹就让他入赘咱陆家。”
宋蝶一看他这两名义子,一个是郝冬,另一个好像叫曹今,这个曹今她在将军府见过几次,虽然话少,却是个彬彬有礼的,长得也算英俊。
然而,还没等宋蝶开口,曹今就抢先道:“义父,我心里早就有了人,还是让小姐另选他人吧。”
陆远也没强迫他,只问宋蝶:“你跟郝冬也是旧识,我看郝冬对你也有情意,要不你就招郝冬入赘吧,他肯定愿意。”
宋蝶看了眼郝冬,见他眼里有期盼,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陆远顿时发怒道:“你是不是嫌弃他衙役出身?你爹我当年也是个衙役,你娘家里看不起我,不让我们在一起,我为了博个前程娶你娘才去当了兵,没想到我一走你姥姥就逼你娘嫁人,你娘不愿意才偷跑出来,这才被人拐到扬州,我跟你娘那一别竟是永别!如今你也要学你姥姥拜高踩低看不起衙役吗?”
宋蝶没想到爹爹突然发起了脾气,忙解释道:“我不是看不起衙役,是我一直把郝冬当兄长看待,实在没办法嫁给他。”
陆远这才息了怒气:“既然这样,那爹把其他义子都叫到长安来,你一个个选,总能选到喜欢的。”
“爹爹有多少义子?”宋蝶好奇地问道。
“不多,活着的还有一百来个,都分散在各地军中。”陆远答。
宋蝶惊呆了,还活着的就有一百来个?这还叫不多?还分散在各地?这要是挨个叫回来也太麻烦了些,还耽误人差事。
“还是算了。”宋蝶连忙摇头,“女儿还想多孝敬爹爹几年,不急着嫁人。”
“现在不嫁,等过几年就更难嫁了。”陆远想了想,提议道:“这样吧,爹给你办比武招亲,给你选一个功夫最厉害的英雄豪杰,只要有功夫傍身,就能跟爹一样,立军功当将军!”
宋蝶闻言眼前一黑,她这个亲爹,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连比武招亲都想出来了。
宋蝶好说歹说,总算把他劝住了,让他暂时放弃了这一荒谬想法。
好不容易把他送走,宋蝶一阵头疼,本以为认了亲爹是好事,结果天天被逼婚,这日子着实过得艰难。
这日,宋蝶正在房中看书,就见采南急急慌慌地闯了进来,满面焦急道:“夫人,不好了,皇上来了。”
“什么?”宋蝶惊得站了起来,“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将军府?”
采南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宋蝶在房中转了几圈,还是决定悄悄去前院看一眼。
到了前院,宋蝶躲在书房后窗外,听着里面两人谈话。
只听顾玄启客气几句后,便开门见山道:“朕今日来,是想向陆将军讨回一个人。”
“陛下指的是?”陆远明知故问。
“她叫宋蝶,是朕从前在王府的侍妾,也是陆将军刚认回来的女儿。”顾玄启道。
“陛下弄错了吧,臣的女儿名叫陆蝶,此前一直住在道观里,绝不会是陛下的什么侍妾。”陆远否认道。
顾玄启见他不肯承认,便提议道:“陆将军不如把令爱叫出来,让朕见一面,便知有没有认错了。”
“小女惧见生人,陛下这个要求臣恐怕不能答应。陛下若无其它的事,就请回吧!”陆远毫不客气道。
顾玄启今日刚得到消息说陆远的女儿极有可能就是宋蝶,因而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想要见她一面,没想到竟被陆远反复阻拦。
顾玄启心下恼怒,但念在陆远镇守西北多年,又有从龙之功,还很可能是宋蝶的亲生父亲,便暂且忍了下来,起身大步离去。
见顾玄启离开,躲在窗外的宋蝶大松一口气,她刚才生怕两人起冲突,没想到爹爹三言两语就把顾玄启赶走了。看来顾玄启对爹爹还是有所忌惮的。
宋蝶心里很是感动,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有爹维护呢。
本以为顾玄启有所忌惮,短时间内不会再来将军府了,谁知夜里宋蝶刚要入睡,就见顾玄启翻窗进来了。
“你,你怎么来了?”宋蝶大惊,他现在是当今圣上,竟然大半夜翻窗户进人闺房,传出去成何体统。
顾玄启听到她的声音,咬牙切齿道:“果然是你!”白日里在书房他就闻到窗外有一股熟悉的香味,便基本确定了陆蝶就是宋蝶。
“什么是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宋蝶连忙道。
“现在装不认识,是不是晚了些?”顾玄启说着一步步往床边走去。
宋蝶拥着被子往后缩了缩,颤声道:“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不,你不会喊的,你也怕朕和你爹起冲突,不是吗?”顾玄启来到床边,确定道。
宋蝶被他说中心思,只好问他:“你到底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做我该做的!”顾玄启说着抬起她的下巴,低头重重吻了下去。
“你疯了吗?”宋蝶用力推开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警告他:“这里是将军府,不是你的别院。我现在是将军府的千金,不是你的外室。”
顾玄启却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轻声一笑道:“你一日是朕的外室,便终身是朕的女人!这里是将军府又如何,你是将军府的千金又如何,只要朕想要你,朕随时随地都能要你!”
宋蝶瞪大眼睛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怎么好像变了许多?换作以前,他就算霸道,也不会说出这样过分霸道的话来。
“你、你不要脸!”宋蝶骂道。
顾玄启拇指在她柔软的唇上摩挲了下,嗓音低哑道:“朕都快被你折磨疯了,还要什么脸面?”
宋蝶看着他略显削瘦的脸,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个愣神,他便俯身压了下来,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他究竟被她折磨到什么地步……
翌日一早,宋蝶醒来后没看见顾玄启的身影,但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告诉她,昨晚不是梦,他真的来过。
宋蝶叫了热水洗澡,看着身上的痕迹,她越看越气,于是洗完澡就去前院找爹爹,同意比武招亲。
她就不信了,等她招了赘婿,他还敢来耍流氓!她要招一个武功最高强的,那样顾玄启再敢来,就把他痛打一顿扔出去!
陆远见女儿同意比武招亲,于是当天敲锣打鼓地就办了起来,在将军府门口简单搭个擂台,让曹今和郝冬两个人轮流守擂。
将军府比武招亲的消息很快传遍长安城每个角落,之前陆家之女嫁不出去成为笑谈,但那是嫁不进豪门贵族官宦世家,对普通百姓而言,能入赘将军府,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因而但凡身上有点武艺的,甭管是军中将士,还是帮派子弟,甚至是游侠散勇街头混混,一时之间竟都去将军府门口凑热闹去了。
因为人太多,还有很多凑热闹撞运气的,曹今直接下狠手折断了一个地痞的胳膊,余下之人,没两把刷子就都不敢上台了。
消息传到宫里,顾玄启险些拍烂一张桌子,她好大的胆子,昨晚还和他鱼水之欢,今日竟敢比武招亲?
顾玄启于是再次微服出宫,到了将军府门口,看到擂台上守擂的曹今,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见来打擂的竟是鱼龙混杂参差不齐,一想到这些人都在觊觎宋蝶,他便满心怒气,恨不得出手把他们全都废掉。
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转身回宫去了。
将军府后院,宋蝶听到前面打得越是火热,她心里就越安定。
夜里,宋蝶睡得正安稳呢,就被顾玄启给弄醒了。
她万万没想到他今日还敢来,当即恼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朕还想问你想做什么呢?比武招亲?亏你想得出来!”顾玄启怒道。
“比武招亲自然是为了招赘婿,陛下何必明知故问?”宋蝶说。
“你可知来比武招亲的都是些什么人,难道你一心想离开朕,为的就是嫁给那些地痞流氓?”顾玄启质问道。
“论流氓,谁能比得过你流氓?”宋蝶脱口而出。
顾玄启挑眉一笑:“才来一晚你就觉得朕流氓,若是朕以后夜夜都来呢?”
“你敢!这里可是将军府!”宋蝶瞪着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顾玄启淡声提醒。
这时,外面传来采南的询问声:“夫人,您没事吧?”
宋蝶意识到自己刚才气愤之下太大声了,忙冲外面喊了一句:“我没事,你回去睡吧。”
听到采南的脚步声远去,见顾玄启已经明目张胆地解了腰带上了床,她压低音量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进宫?”顾玄启反问。
“我不可能进宫,我答应过我爹,绝不为妾!”宋蝶说完,本以为会被顾玄启嘲讽不知天高地厚。
谁知他听了之后反倒扬眉一笑:“谁说你进宫只能为妾了?”
宋蝶怔了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立她为后?这怎么可能呢?
宋蝶扪心自问,当皇后,成为顾玄启的正妻,和他白头到老,对她是有极大的诱惑力的。
“那王妃怎么办?”宋蝶咬着唇问。
“王妃自有她的去处。”顾玄启答。
宋蝶不明白他的意思,跳过王妃立她为后几乎不可能,难道他要与王妃和离,放王妃回西南,做回叶将军?
正要问个清楚,却被他堵住了嘴,没办法开口了。
第二天,宋蝶醒来时顾玄启已经走了,想到顾玄启昨晚的话,她满心忐忑。
想了想,觉得顾玄启也许只是故意哄骗她,便没让爹爹取消比武招亲。
不过听采南说,今天来比武招亲的人里,有一个叫齐三的高手,只用了不到十招就将曹今打败了。
不过这次比武招亲要初选半个月,能打败曹今或者郝冬的半个月后再参加复选,复选将由爹爹亲自出面。等复选完了,爹爹挑出几个武艺高强的,再由她从中挑个合眼缘的入赘。
接下来几天,比武招亲继续如火如荼地举办着,顾玄启却是没再来将军府。
这日,宫中突然传来消息,楚王妃病逝,圣上追封她为孝德皇后,风光大葬。
宋蝶听到消息时大惊,手中的香水瓶摔到地上砸了个粉碎,香气溢散得满屋都是,很是刺鼻,宋蝶却顾不上去收拾,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苦思不解,王妃身体好好的,怎会突然病逝呢?
难道是……
宋蝶有种不好的猜想,顾玄启说王妃自有她的去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去处是‘病逝’!
采南见夫人面色灰败,知道夫人对王妃一直是有感激之情的,忙安抚道:“夫人,人各有命,您就别太伤心了。”
宋蝶没理她,在椅子上呆坐到深夜,满心都是愧疚和悔恨,就因为她一句话,就害死了王妃?顾玄启他,他怎么能这么做?
顾玄启翻窗进来,闻到浓烈到刺鼻的香味,伸手在鼻间扇了扇,又见宋蝶呆坐在桌旁,便走过去笑道:“这么晚了还没睡,是在等朕?”
宋蝶回过神来,见是顾玄启,她抬手便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扇得太用力,顾玄启被她打懵了,却还是好脾气道:“朕不过几日没来看你,你至于下这么狠的手么?”
宋蝶见他还有心情贫嘴,一时更加恼恨,忍不住开口骂道:“顾玄启,你怎么能这么狠毒?我问你,王妃是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她?就因为我想当皇后,你就杀了她?你这么做,置我于何地?你以为你这么做,我还能安心地进宫当这个皇后吗?顾玄启,你不是人……”
顾玄启见她骂着骂着哭出声来,才知道她为何一见面就打了他一巴掌,他伸手揽她入怀,安抚道:“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朕今晚来,就是来跟你说这个事情的。”
“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宋蝶止住哭声,推开他,着急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顾玄启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痕,将事情从头到尾都告诉了她。
事情要从他听说将军府比武招亲那日说起,那天,他震怒之下,亲自出宫到将军府门口看了看,却看到了在擂台上守擂的曹今。
第一眼他便觉得曹今有些面熟,仔细一回想,他曾见过曹今的画像。这曹今不是别人,正是叶从霜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当年曹今战死沙场,叶从霜才嫁入东宫。这些年,叶从霜心里也一直还惦记着死去的未婚夫。
顾玄启让人去查了下,才知道曹今当年没死,而是被南诏抓回去当了俘虏,等他千辛万苦从南诏逃离,绕过吐蕃从西北边境回国时,却听到了叶从霜成为太子妃的消息,他伤心之下,没回西南,而是留在西北当兵,后被陆远赏识,收为义子。这次陆远回京,便把他也带了回来。
那晚,顾玄启从宋蝶口中得知,她并非不想进宫,而是不愿为妾,他心里便有了主意。
过了两日,顾玄启上完早朝回甘露殿用早膳,用到一半叶从霜就来求见,顾玄启让人传了她进来,又摒退了所有宫人。
叶从霜见到他后开门见山地问道:“臣妾和曹今见面,是陛下安排的吧?”
顾玄启没有否认。
“陛下这么安排,究竟是何用意?还请说个明白。”叶从霜又问。
顾玄启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开口问道:“你可愿与他再续前缘?”
叶从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臣妾已然进了宫,如何与他再续前缘?”
“朕可以与你和离。”顾玄启说。
叶从霜有些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便大概明白了。
“陛下这么做是为了宋蝶?陛下已经找到她了?”叶从霜问,只有宋蝶才会让他做出这种惊人之举。
顾玄启点点头:“她不愿为妾。”
叶从霜恍然,原来他是想让她给宋蝶让出皇后之位,也难怪他这些天迟迟不肯立她为后!
顾玄启本以为自己的提议是皆大欢喜,叶从霜可以和她惦念多年的未婚夫再续前缘,他也可以立宋蝶为后让她永远陪在他身边。
可没想到,叶从霜沉默了许久,竟说了句:“若臣妾不愿意呢?”
顾玄启有些讶异:“为何不愿?”
叶从霜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当年陛下和臣妾成婚后虽算不上十分恩爱,却也相敬如宾过一段时间。为何臣妾生下韵宁后,陛下突然就疏远了臣妾?”
这是她这些年苦思不解的问题,起先她以为陛下重男轻女,嫌弃她生的是女儿。可后来陛下对韵宁的宠爱丝毫不亚于她。
后来她猜想陛下是嫌弃她婚前失贞,才在有了嫡嗣后疏远她。
可在她和陛下并肩作战的那大半年,她进一步了解了他,觉得以他的品行不会因为她婚前失贞就疏远她。而且,如果他真的嫌弃她,就不会为了救她而中箭。
顾玄启听她问起当年的事,他迟疑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当年,朕得知你有孕,第一时间去看你,却意外听到你和陈嬷嬷的谈话。”
和陈嬷嬷的谈话?叶从霜面露茫然,时隔多年,她压根不记得自己当年说过些什么。
“你当时说,终于不用再侍寝了,说觉得恶心……”这话当年让顾玄启极为受伤,如今他却能平静地说出来。
叶从霜张了张嘴,起初那两年,她心里记着曹今,心里的确不愿侍寝,只是她没想到,她和陈嬷嬷说的私话,竟被他听到了。他竟没有当场发作,还等到韵宁生下来,才疏远了她。
想到他的洁癖好像也是从那以后突然加重的,叶从霜心里满是愧疚。
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叶从霜也明白了一点,她和他,永远回不到当初相敬如宾的时日了。
“抱歉,臣妾当初不该说那样的话。”叶从霜诚心道了声歉,哪怕这句道歉晚了数年。
顾玄启摇摇头表示不在意,事情已经过去了。他当初会觉得受伤,是因为他把她当结发之妻,因为在乎才会受伤。如今他不在乎了,自然也就不介意了。
叶从霜想了想,说:“臣妾可以答应,不过有两个条件。”
“你说。”顾玄启道。
“第一,不是和离,而是臣妾假死。第二,臣妾假死后,陛下要追封臣妾为皇后。”叶从霜道。
顾玄启只一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当初她为了叶家的荣耀嫁进东宫,如今若是和离,多少会损害叶家声誉。相反,若是假死,被追封皇后,一来,为叶家争取到了荣耀;二来,韵宁也能当嫡公主。只是她自己,以后怕是只能改名换姓远走他乡了。
顾玄启沉吟了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叶从霜躬身行了礼,最后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她提出这两个条件,确实是想为叶家、为韵宁争取荣耀。但其实,她还有一点私心,那就是成为他的元皇后,哪怕只是被追封。
顾玄启说的时候,刻意隐去了叶从霜犹豫不愿的那一段,只说叶从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要和曹今远走高飞。若是说了,以她的心性,定然又要纠结难受。
宋蝶听完,才明白自己冤枉了顾玄启。她万万没想到,爹爹的义子曹今,竟然就是王妃当年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更没想到,王妃竟然爱曹今爱到宁愿假死也要和他远走高飞。
如此一来,王妃能和昔日的恋人再续前缘,她也能和顾玄启厮守在一起,倒也是皆大欢喜。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宋蝶心想。
一夜温情……
第二日天还没亮,采南因为担心夫人,早起进房间看了看,这一看,便看到床上除了夫人,还有个男人背对着她。
“啊……”采南吓得大喊一声。
顾玄启被她吵醒,一眼扫过去,采南立马噤了声,悄悄退了出去。
顾玄启见宋蝶睡得正熟,忍不住抬手掐了下她的鼻子,昨晚她缠人得紧,像小猫一样,害得他睡过头,连采南进来都没发觉。
看天快亮了,顾玄启连忙穿了衣服下床,准备回宫上早朝。
谁知刚翻窗出去,就见陆远手持一柄大刀站在院中盯着他。
原来,采南刚才虽然悄悄退了出去,却不甘心夫人被陛下这种恶霸欺负,于是第一时间去前院找了将军求救。
顾玄启摸摸鼻子,自己夜宿将军府后院,确实不太说得过去,他正要张口解释,却见陆远举刀就砍了过来,他连忙闪身避开,出声道:“陆将军别冲动,朕可以解释。”
“解释你奶奶!”陆远大吼一声,再次举刀砍过去,“你嫡妻刚死,葬礼都没办完,就来欺负我闺女,当老子好欺负吗?”
顾玄启见他不听解释,出招又狠厉,只好全心应付。
屋内,宋蝶被外面的动静吵醒,连忙穿好衣裳出去,见爹爹一刀砍向顾玄启脑袋,她惊得大喊一声:“爹爹,不要!”
陆远却没收手,继续砍下去,顾玄启又是一个闪身避开。
陆远回头冲女儿喊了一句:“闺女别担心,他敢欺负你,爹今日一定为你出口气,一切后果,爹一人承担。”说完又追着顾玄启接着砍。
宋蝶看两人过了几招,顾玄启没有兵器,显然落了下风,这样下去,迟早会被爹爹砍伤。
宋蝶心急之下大喊道:“爹爹,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陆远闻言犹豫了下,还是收了刀,回身走到女儿跟前,教训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刚丧妻就来招惹你,能是什么好东西?”
宋蝶附到他耳边解释了几句,陆远将信将疑,瞅了眼不远处的顾玄启,不情不愿道:“你、跟我过来!”说完便带着顾玄启去了前院。
顾玄启临走前给宋蝶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别担心。
宋蝶心想,只要两人坐下来谈,不再动手,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便回房去洗漱了。
等洗漱完,走到前院,却见爹爹和顾玄启又打了起来,只不过这次顾玄启手里多了一把剑。
“爹,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宋蝶加快脚步上前。
“他要娶你,自然要过比武招亲这一关。”陆远解释了句。
“比武招亲?”宋蝶有些傻眼,“可他还没过初选呢?”
这回换成顾玄启出声解释了:“朕早就化名齐三去比过初选。”
宋蝶很惊讶,原来比武招亲第二天,用了不到十招就打败曹今的齐三是顾玄启!
两人一个耍刀一人使剑,打得难分难解,宋蝶没办法,只好站到一旁观战。
只是每每顾玄启有危险,宋蝶都会惊呼一声,气得陆远直接扔了刀,哼了声“女大不中留”便回书房去了。
顾玄启冲宋蝶笑了笑,也跟着进了书房。
眼见着两人要在书房谈判,宋蝶没敢进去,只趴在门上偷听。
“岳父大人,比武招亲这一关,小婿算是过了吧?”顾玄启问。
“还没过门呢,臣可担不起岳父之称。”陆远哼声道。
“回去之后朕便下旨立宋蝶为后,一个月后举办大礼。”顾玄启说。
“是陆蝶。”陆远纠正了句,又反驳道:“一个月太短了,臣要留闺女在府里多住些日子,半年吧。”
“陆将军在长安怕是待不到半年吧,西北边境的安宁,可离不开陆将军的守护。”顾玄启道。
陆远一想也是,便道:“那就改在三个月后。陛下嫡妻刚刚‘病逝’,小女现在就入宫也不合适。”
顾玄启沉吟了下,还是同意了。三个月而已,他等得起。
门外,宋蝶听到里面两人达成一致,开始商讨细节时,便不再多听回后院去了。
想到三个月后就要嫁进皇宫当皇后,宋蝶既喜悦又忐忑,自己乡野出身,真的能当好皇后吗?朝臣们会不会反对?还有太后,会不会还想杀她?
一晃三个月过去,宋蝶百里红妆嫁进皇宫,惊掉了长安城不少人的下巴。
一来所有人都没想到,曾经那个被各大豪门贵族拒亲只能比武招亲的陆家之女,竟然摇身一变,嫁进皇宫当上了皇后,简直就是山鸡变凤凰!
二来人们也没想到陆家之女的嫁妆会如此丰厚,陆将军出身草莽,谁也没想到他家底会这么厚。此时一些当初拒绝与陆家结亲的落魄贵族都有些后悔,早知陆家家底这么厚,就算出身差些,也该娶了这陆家之女。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大婚之夜,宋蝶头上戴着凤冠,身上穿着霞帔,坐在寝殿等陛下过来。
顾玄启应付完叔伯朝臣的敬酒,去到皇后寝殿,见宋蝶端坐在床上发呆,眉间隐有一丝忧愁。
“在担心什么?”顾玄启端着交杯酒走过去,温声问道。
宋蝶回过神来,掩饰道:“没什么。”
顾玄启却是猜测到她心中所想,说:“大婚之后,母后会去西山别苑长住。”
宋蝶惊了下:“为什么?”难道陛下知道当年派人追杀她的是太后了?可那都是当年的事了,陛下一向孝顺,怎么会因为昔日旧事让太后去西山别苑住?
顾玄启只好把昨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原来,昨天韵宁突然来见他,说祖母交给她一包毒、药,让她在大婚次日给皇后敬酒时,藏在指甲盖里,撒一些在酒里,毒死皇后,为母亲报仇。说她母亲是被皇后害死的。
事实上,长安城近来确有这一传言,但宁公主并不相信,因为母亲临走前,将事情真相全都告诉了她,她知道母亲并没有死,母亲只是不要她了。
她虽然伤心,却并没有阻拦,她知道母亲困在皇宫并不开心,她宁愿母亲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顾玄启得知母后竟然想利用韵宁来毒死宋蝶,第一时间去见了母后,并且质问她此事。
萧太后见事情败露,并未否认,反而斥责道:“别以为哀家不知道,这个陆蝶,就是当初那个寡妇。你明知哀家不喜她,却还要立她为后,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母后?你今日能为了这个寡妇忤逆哀家,他日是不是还要为了她赶哀家出宫?”
顾玄启见母亲没有丝毫悔意,他闭了闭眼,冷声道:“大婚之后,母后便去西山别苑长住吧。”
萧太后闻言大怒:“你还真的为了一个寡妇要赶哀家出宫?如此不孝,就不怕天下人戳你的脊梁骨吗?到时候,你这皇位怕也坐不稳罢!”
顾玄启见母后以皇位威胁,他冷笑一声,只说了三个字:“冯太医。”
萧太后心中一惊,却假装疑惑道:“冯太医怎么了?”
顾玄启见母后揣着明白装糊涂,便点明道:“九妹,是冯太医的骨血吧。”
萧太后面色大变:“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竟敢污蔑哀家……”
“当年母后与冯太医相会,是儿臣亲眼所见。这些年,若非儿臣帮忙遮掩,母后以为您与冯太医的事,真的能瞒过父皇吗?”顾玄启沉声道。
萧太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原来这些年她和冯太医相会之事,并非做得隐秘才无人知晓,而是玄启在暗中帮忙遮掩。
有如此把柄握在他手中,萧太后就是再不愿,也只能同意去西山别苑了。
顾玄启见母后松口同意,便起身离开,临走前说了句:“儿臣会让九妹和冯太医陪母后一起去西山别苑。”既然母后与冯太医有情,他不介意成全他们。
宋蝶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嫁进皇宫的头一天,还发生了这种事情,她也终于知道了顾玄启年少时经历的那件事是什么了。
记得之前萧成逸告诉她,顾玄启是在年幼、年少和及冠后,各经历了些什么,洁癖才一步步加重的。
年幼时在东宫,被先帝打入冷宫的妃嫔偷溜进来发疯骚扰,便有了洁癖,不喜宫人触碰,穿衣束发都是自己来。
年少时又亲眼目睹母后和太医偷情,却只能假装不知情,还要帮忙遮掩,这之后洁癖加重。本是知慕少艾的年纪,却不喜女子靠近。
及冠后大婚,本来克服心结,与太子妃恩爱了一段时间,知道太子妃怀孕后高兴得第一时间去看她,却听到了那般伤人之语。这才变得极度喜洁,甚至得了只要被他认为不洁的女子一触碰就起疹子的怪毛病。
宋蝶心疼地看着顾玄启,却见顾玄启挑眉一笑:“皇后这般看着朕,难道朕今日看起来格外英俊?”
宋蝶噗嗤一笑,捧着他的脸便在他薄唇上亲了下,得意道:“陛下再英俊,以后也只能给臣妾一个人欣赏品鉴了。”
顾玄启仰头饮下交杯酒,捏住她的下巴,含酒吻了下去。
良久后,他在她耳畔哑声说了句:“那你可要好好细品了。”
这一品,就是一整夜,只是不知是谁品谁。
第二日一早,宋蝶随顾玄启去拜见了太后,因着先前之事,太后对她并无好脸色,却也不敢给她难堪,喝了敬酒后就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了。
从太后宫中出来,顾玄启去上早朝,宋蝶则回了延嘉宫。不一会儿,陶淑妃还有几名公主皇子就来求见了。宋蝶忙让人召了他们进来。
陶淑妃就是之前的陶良媛,她今日是带着菡公主顾筠菡一起来拜见的。
宁公主顾韵宁和大皇子顾岩昌则是自己前来拜见的。
宋蝶喝了他们的敬酒,又一一给了赏赐,便让人赐座。
顾韵宁和顾岩昌宋蝶都打过交道,两人今日态度也算和善敬重。
倒是陶淑妃目光总是有些闪躲,还恭敬过了头,像是很怕她似的,还总是把菡公主挡在身后不让她看见。
宋蝶心下讶异,从前在东宫她是见过这位陶淑妃几次的,也知道她是个天真活泼的性子。怎么今日突然改了性子?
陶淑妃见皇后打量她,心里十分惊恐。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个皇后就是当年的那个狐狸精寡妇。
这个皇后,当年在东宫时就鼓动陛下把没有生育的妃嫔都赶出府了。后来去了黔州,听说把楚王府陛下新纳的一名侍妾给弄死了。攻城那日,陛下为了她,一箭射死了蔡良媛。陛下登基后,又为了她先后让王妃病逝,让太后离宫去西山别苑住。
这哪是寻常的狐狸精啊?这分明是妲己转世!
如今宫里除了皇后,就只剩她这一个妃嫔,这让她如何不惊恐,万一不小心惹恼了这位皇后,她和筠菡的性命就要不保了。
不,兴许她会除掉她,留下筠菡的性命,再用妖术蛊惑筠菡。她害死了王妃,宁公主非但不仇视她,还十分敬重她,这不是妖术是什么?
陶淑妃越想越害怕,当即主动道:“皇后娘娘,嫔妾想带着筠菡,随太后一起去西山别苑长住,求皇后娘娘恩准。”
宋蝶猜到陶淑妃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便问:“可是宫人服侍不周到,淑妃妹妹若有何不满的,可以告诉本宫。”
“嫔妾并无不满,只是西山别苑离皇宫甚远,嫔妾想代陛下和娘娘到太后娘娘身边尽孝。”陶淑妃连忙道。
宋蝶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劝,只道:“淑妃所求,本宫会禀明陛下,由陛下定夺。”
陶淑妃躬身谢了恩,便拉着女儿匆匆离开了。
顾韵宁和顾岩昌见此也都告了辞。
宋蝶见陶淑妃离开时的背影跟落荒而逃似的,简直把她当成了洪水猛兽。
宋蝶一时觉得胸口有些闷,她摇摇头,起身准备回内殿,却眼前一黑,昏倒下去。
顾玄启刚上完早朝,听说皇后昏倒了,连忙赶了过去。
到了延嘉宫,见宋蝶躺在床上,太医还没来,便问采南:“皇后怎会突然晕过去?”
“奴婢也不知道,陶淑妃她们刚走,娘娘就晕倒了。”采南答道。
顾玄启拧了拧眉,难道又是后宫里那些龌龊手段?他防住了母后,却没防住陶淑妃?他是看在她从前在东宫时性子天真活泼,没什么坏心眼,又生了筠菡,才封了她做淑妃。可她竟敢!
若宋蝶有个三长两短,他绝饶不过她!
等太医赶过来,把完脉,面色竟极为难看。
顾玄启心下一突,着急道:“皇后到底怎么了?可是中了什么毒?”
太医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皇后娘娘并非中毒,而是有喜了。”
“有喜了?”顾玄启愣了下,随即欣喜地问:“几个月了?”
“应是有三个月了。”太医小心翼翼地答。
这时,宋蝶悠悠醒转,顾玄启上前握住她的手,喜不自胜道:“太好了,朕要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后有喜了。”
宋蝶还没从有喜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他说这样的傻话,气得狠狠掐了他一下。
顾玄启被她这么一掐,才清醒过来,她刚嫁进皇宫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传出去会声誉大损,还会被人质疑皇嗣的血统。
顾玄启连忙吩咐太医:“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皇后不是有喜了,而是身体不适,明白吗?”
“臣明白,绝不会泄露半分。”太医连忙道。
顾玄启点点头,又问:“皇后为何会突然晕倒?可是吃了什么不当之物?”
太医斟酌了下说:“皇后娘娘今日晕倒,应是睡眠不足太过疲惫所致,并无大碍。”
顾玄启想到昨晚的大婚之夜,轻咳一声道:“你且开个保胎的方子来,以后定期来为皇后诊平安脉。”
太医听令退下后,宋蝶一想到刚进宫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就又伸手掐了顾玄启一下,都怪他当初半夜到将军府后院翻窗户,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见人?
顾玄启由着她掐,反正以她的力气也掐不疼,只温声劝道:“你现在有孕在身,可别再动气了。”
宋蝶这才平稳下情绪,想到陶淑妃的请求,便说给他听了。
顾玄启听完几乎毫不犹豫道:“她既然想去,就让她去。”他刚才差点以为宋蝶晕倒是陶淑妃下毒所致,虽然现在知道不是,但为了以防万一,就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去西山别苑吧。免得待在宫里又生出什么事端。
宋蝶却是有些犹豫:“可这样一来,宫里就一个妃嫔都没有了,别人会不会说我善妒,是个妒后啊?”
顾玄启见她担心这件事,便故意道:“你不想当妒后也好办,朕待会儿就下旨选秀,多选些妃嫔进宫。”
“你敢!”宋蝶瞪了他一眼,“妒后就妒后,不准你选秀。”
顾玄启轻笑一声,抓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下,承诺道:“朕答应你,以后这后宫,除了你,不会再有别的妃嫔了。”
宋蝶见他满目深情,寻思着自己也得承诺他点什么,她想了想,说:“只要陛下不再纳妃嫔进宫,臣妾保证,绝不会与人偷情。”
顾玄启脸色顿时一黑:“除非朕死,否则你休想与人偷情!”
宋蝶见他生气了,便晃了晃他的胳膊撒娇道:“知道了,就算偷情,也只与陛下偷情。”
顾玄启脸色这才好转了些,开始寻思两人在宫中偷情的可行性,不过,那都要等她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再说。
宋蝶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肚子,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忙用手捂住肚子,警告道:“不许打我孩子的主意!”
顾玄启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瞎想什么呢?这世上,不会有比朕更期盼你平安生下这个孩子的人。”
宋蝶回想到当年她偷偷服避子汤被顾玄启发现后他的难过反应,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慰藉,她终于可以弥补他一个孩子了。
宋蝶于是主动靠进他怀里,低声说了句谢谢,谢谢他对她的喜爱,谢谢他这些年的坚持。没有他的喜爱和坚持,以她爱逃避的性子,她和他绝对走不到今天,也不会有这个孩子。
顾玄启抱着她,听到这声谢谢,他亦低声说了句谢谢,谢谢她能出现在他生命里。没有她,他这辈子也许都会被心结牵绊,活得无滋无味。而她的出现,才让他知道了爱是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