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蝶想不通究竟,只好暂时抛到脑后,让采南收拾一间舱房出来给林妙娘安置,自己也赶紧回舱房换了身干净衣服。
至于太子的披风,宋蝶只能让人洗干净了再送还给太子。
傍晚,太阳落山,没有了侍卫们帮忙,宋蝶自己带着采南等人将花盆搬回船舱。
好不容易搬完,宋蝶正要回舱房喝口水休息下,就见萧大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宋蝶侧身行了个礼,正要绕过他进船舱,却被萧大人拦住了去路。
“不知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萧成逸问。
宋蝶见他神情认真,像是有正经事要说,便点头同意了,跟着他去到船尾。
见四周无人,萧成逸才开口道:“晌午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夫人当真大胆,连那样的话都敢当众对殿下说。你可知道,便是当今圣上,也从未当众斥过殿下一句?”
原来是替太子找她算账来了,宋蝶于是默不作声,只垂眸听训。
谁知萧成逸话头一转,说:“殿下虽宽宏不量未与夫人计较,可夫人说殿下苛待女子,实在是冤枉了殿下。”
宋蝶闻言有些讶异,晌午张公公也说她冤枉了殿下,难道其中当真有何隐情?
“萧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宋蝶道。
萧成逸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东宫有一位苏良娣,在指婚给太子之后,意外被土匪掳了去,还失了清白。殿下亲自带兵剿了匪窝,将她救了出来。苏良娣失去清白想要自尽,被殿下及时发现拦了下来。当时殿下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为她另外安排一桩寻常婚事,保她日后不被夫家所欺。”
见萧大人说到这儿停顿下来,宋蝶连忙追问:“那另一个选择呢?”
“另一个便是按原定吉日迎她入东宫,且位份不变,依旧是良娣之位。但殿下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碰她。”萧成逸说。
“殿下既愿意娶她,又为何一辈子都不会碰她?”宋蝶表示疑惑。
“这,”萧成逸轻咳一声,解释道:“殿下自从幼时经历了一件事后,便有了洁癖。起初只是极度喜洁,不喜宫人服侍,平日里都是自己束发穿衣。后来年少时不知怎地,无论哪家小娘子想要亲近他,他都拒而远之。待到及冠之后,殿下这洁癖便愈发严重了,若是触碰到‘不洁’女子,身上便会起红疹,得涂好几天药才能消下去。”
宋蝶一时瞠目结舌,还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毛病?太子是经历过什么事才染上了这样的毛病?听萧大人所言,太子不止是幼时经历了什么事,年少时和及冠后应该还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导致如此。
宋蝶没有追问太子到底经历过什么事,这毕竟是太子的隐私,她自然不好探听。
“那,那位苏良娣后来怎么样了?”宋蝶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有些傻,都叫苏良娣了,肯定是选择进东宫当良娣了呀。
“在东宫,良娣之位仅次于太子妃,殿下排除众议以良娣之位将她迎入东宫,给了她应有的尊荣,想来苏良娣在东宫应该过得不错。”萧成逸说完,又道:“今日同夫人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夫人,殿下对女子,看似严苛,实则宽和,绝非夫人口中苛待女子之人。”
宋蝶闻言沉默下来,太子待她向来是宽和有礼,晌午她对他那般不敬,他也没降罪于她。这么看来,太子确实不像是苛待女子之人,她今日实在不该一时冲动指责太子。
“萧大人可知殿下为何不愿意留林妙娘在船上?难道是怕那林妙娘触碰到他?”宋蝶问。
“这个嘛,夫人很快就会知道了。”萧成逸说完一摇折扇准备离开。
宋蝶连忙唤住他,最后问了句:“敢问萧大人,吴小公子打砸殿春花行,可是您指使的?”她想来想去,除了太子,就只有这位萧大人可能这么做。
“这,”萧成逸尴尬地笑了笑,“此事的确是在下自作主张,还望夫人见谅。”他没说表哥其实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若说出来把她吓跑了,到时表哥就要拿他是问了。
果然是他。宋蝶心里的大石一下子落了地。说到底,她今日贸然不敬太子,前几日刻意躲避太子,都是因为对太子有所猜疑。现下既然确定了指使吴浩轩的不是太子,宋蝶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幸好,太子还是那个仁善宽和的太子。
晚膳后,宋蝶陪棠棠玩了一会儿,便让奶娘带他去睡觉了。
棠棠闹着要和她一起睡她也没同意,因为萧成逸那句‘夫人很快就会知道了’,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发生。
夜里,宋蝶睡得很不安稳,因而楼上一传来动静,她立马就醒了,连忙穿好衣裳上了三楼,却见本该睡在楼下舱房的何妙娘正被侍卫们按压在太子舱房门口,而她身边不远处还落着一把短刀。
“你是刺客?”宋蝶有些不敢置信,傍晚听萧成逸暗示之后,她也只以为何妙娘是有其他不良居心,却没想到这么个弱女子竟然会是刺客。
何妙娘听到她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夫人,妙娘不是刺客,妙娘只是、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为自己寻个好去处,才犯下错事。求夫人帮妙娘向殿下求求情,饶妙娘一命……”
宋蝶没有理她,担心太子受伤,她绕过她准备进舱房看看。
舱房里,顾玄启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颇有些不耐烦。虽然早就知道那何妙娘会行刺,也已经安排好了人手,等她一出现就将她擒获。但大半夜的被吵醒,任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见小妇人急匆匆地跨进舱房,顾玄启挑了挑眉,想看她准备如何向他赔罪,却见她身后的何妙娘突然暴起,夺了一名侍卫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顾玄启眼看着宋蝶被挟持,心下震怒,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难道你以为挟持区区一个妇人孤就会放过你?”
何妙娘哈哈大笑:“别的妇人或许不会,但我手中这位,太子殿下怕是舍不得她伤一分一毫吧?”
顾玄启眸中闪过一抹寒光,沉下声来:“放了她,孤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太子殿下放心,妙娘死之前,一定拉这位夫人垫背。”何妙娘说着挟持着宋蝶一路往后退。
刀锋犀利,宋蝶不敢乱动,只能随着何妙娘一步步退到甲板上。
顾玄启带着人一路追了出来,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退到甲板边缘。
见何妙娘跳河前一掌将宋蝶推了过来,顾玄启一个疾步上前接住她,正要命人下水将何妙娘捉回来,却见本该跳进河里的何妙娘身体一软倒在了甲板上。
侍卫们迅速上前将何妙娘按压住,袁锐上前检查了下,回禀道:“禀殿下,刺客似是中了毒。”
中毒?哪儿来的毒?顾玄启心念一动,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妇人。
宋蝶忙从太子怀里起身站好,老实承认道:“妾身刚才趁她不注意在她腿上扎了一根毒针。”
“你哪儿来的毒针?”顾玄启蹙眉。
“这、出门在外,总得备些防身之物。”宋蝶有些心虚道,怕太子误会她是歹毒之人,忙补充了句:“何妙娘行刺殿下,妾身自然不能让她跑了。”
顾玄启嘴角微抽,这会儿想起讨好他了,早干嘛去了?且跟着他去长安,竟防备到带着毒针防身?难不成她以为他会强迫于她?
顾玄启轻睨了她一眼,转身往回走,听见身后小妇人轻嘶了一口气,忙又走了回去,沉声问:“可是受伤了?”
宋蝶摇摇头:“妾身无事,可能是刚才脚崴了下,一会儿就好了。”
谁知刚说完就被太子打横抱起,一路送回舱房,放到床上坐好,宋蝶正要道谢,却听太子问道:“哪只脚崴了?”
“左、左脚。”宋蝶下意识答道。
顾玄启扭头吩咐张海:“取药酒来。”
药酒很快取了过来,宋蝶见太子要亲自给她脱鞋,吓得连忙摇头,他却握住她的左脚腕,迅速脱掉她脚上的鞋袜,又将她的脚抬起来搁到他膝上,倒了药酒在她脚腕处揉按起来。
他揉按的力道适中,宋蝶脚上的疼痛很快得到缓解。
见太子认真专注地帮她按揉脚腕,宋蝶心里一片柔软,他这样一个有洁癖的人,却毫不犹豫地帮她脱鞋揉脚腕,而她却猜疑他误会他,晌午还胡乱指责冤枉他……
“对不起,我不该恶意揣测殿下,还冤枉殿下苛待女子。”宋蝶小声道歉。
“孤若是苛待女子,你这条小命,焉能留到现在?”顾玄启扫了眼她细嫩的脖颈。
宋蝶直觉脖颈凉了凉,她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殿下待妾身自然是最宽和的,妾身只是不知道那何妙娘是刺客,才一时误会了殿下。”
“你既要做东宫门客,这眼力还是得练一练。”顾玄启低下头继续帮她揉脚,揉着揉着见小妇人的玉足染上一抹诱人的色泽,连指甲盖儿都成了粉红色,他揉捏的动作不自觉地轻柔下来。
宋蝶没有察觉到他动作的变化,只不解道:“殿下既然知道她是刺客,晌午为何不直接揭穿她?”
“你巴巴地跳河把人救了回来,孤若是当众揭穿她,岂不是下了你的面子?何况,孤说了你就会信么?”顾玄启淡声解释。
原来殿下是怕下了她的面子才没当场揭穿何妙娘,可她却不顾他的面子当众指责他,宋蝶一时既心虚又歉疚,忙肯定道:“只要是殿下说的话,妾身定然会信。”
顾玄启听她说得笃定,便问:“若孤说谎骗你呢?你也会信?”
“殿下是端方君子,怎会欺骗妾身一个小小妇人?即便殿下真的说谎骗了妾身,也一定是为了妾身好。”宋蝶讨好道。
顾玄启见小妇人又开始拍他马屁,轻哼一声道:“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宋蝶眨了眨眼,到底没把话说死,只转移话题道:“殿下是如何发现何妙娘是刺客的?”
顾玄启没有立即回答,他握着小妇人的玉足,渐渐地竟生出一种想细细把玩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