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里只有一张床,宋蝶自问和太子还没亲近到同床而眠的地步,于是她主动道:“殿下睡床吧,妾身打个地铺就行。”
说完便出去寻了些干草在地上铺好,又将自己睡过的那床被褥铺上去,正要躺进去,却被太子拦住。
“孤睡地上。”顾玄启说。
宋蝶想要反对,却撞上太子幽黑的凤眸,眸光坚定,不容反驳。
宋蝶抿住嘴,眼看着太子从容地睡到地铺上,才默默地上床睡下。
身上盖着的这床被褥是太子睡过的,沾染了他身上独特的迦南香,宋蝶闻着便有些脸红。
想到太子身上有伤,睡在地上也不知会不会着凉,宋蝶不免有些担心,又因着下午睡了半天还不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顾玄启被她翻来覆去的动静吵得难以入睡,睁开眼睛吓唬道:“再不安分些孤就上床睡了!”
本以为这小妇人会被吓得立马安分下来,谁料她卷着被子往床里边挪了挪,小声道:“地上凉,殿下上床睡吧。”
顾玄启挑了挑眉,这小妇人防备心重,白日里睡觉都不敢脱衣服,方才也是怕和他同床才主动提出打地铺,现在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只略一想,顾玄启便明白了,小妇人昨夜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跳下马车追上他,带他来此处避祸,显然对他是有深情厚意的。之所以不敢和他同床,怕是因为羞涩。担心他睡在地上着凉,才克服了那点羞涩,改变主意邀他上床睡了。
于是,他唇角扬了扬,起身拿着被褥上床睡了,毕竟地上那干草睡起来着实不舒服。
见太子到床上来,宋蝶连忙背过身去,不敢面朝着他睡觉。
她之所以突然改变主意,一是担心太子睡在地上着凉,二是觉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硬要分床睡有些矫情,毕竟她和太子早就有过一夜荒唐,现在就算同床共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着想着宋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正好看见木屋外太子放走了一只鸽子。
小山坳里鸟雀不少,但没见过鸽子啊。宋蝶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是太子在和外面通消息呢。
但愿于大人谋逆之事能早日解决,她也能早些出去和棠棠团聚,才分开一天,她就已经开始想念棠棠了。
宋蝶起床煮了一瓦罐粥,等粥煮好要用碗时,才发现那两只粗碗不见了,再看太子的心虚模样,宋蝶不难猜到那两只碗的悲惨命运。
她在心里为那两只碗默哀了下,指着山坳边上的一小片竹林道:“殿下帮妾身砍根竹子回来吧。”没有碗就没法喝粥,只能打那竹子的主意了。
竹子砍回来先砍了两节下来做竹碗盛粥喝,等到下午宋蝶又用剩下的竹子做了竹筒饭,里面加了太子打回来的野鸡,还有宋蝶到竹林挖的竹笋。鲜嫩的鸡肉和脆嫩的竹笋搭配到一起,再加上竹筒的清香,可以称得上是人间美味了。
宋蝶胃小,再美味也最多只能吃下一筒竹筒饭,剩下的全被太子给解决了。
吃完饭宋蝶将昨日晾洗的太子外衣收进木屋,寻了针线缝补起来。
顾玄启吃饱喝足,坐在小木屋门口看着暖阳西落,竹林轻拂,桃花夭夭,景未必是最美的,难得的是这份悠然自得。
春日煦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惬意,屋外是鸟语花香,屋内是美貌妇人帮他缝补衣裳,顾玄启一时竟有种和小妇人是神仙眷侣的感觉。
他决定回长安后,照着这桃花源的景致改建一处宫殿,到时候让小妇人住进去,他日日去看她,便可继续过这种恬淡宁静的神仙日子。
宋蝶自然不会妄想自己和太子是什么神仙眷侣,山坳中的生活虽然平和宁静,却也有些单调。
太子还能习武练剑,她却只能在旁边看他耍剑。太子起初还主动要教她,奈何她实在不是习武的料,学了两日太子的脸就黑了两日,宋蝶只能作罢。
不能习武,宋蝶就给自己另寻了一样消遣。午后无事,她用藤条和木板做了个秋千,挂在两棵桃树之间,一个人怡然自得地荡起秋千来。
见识过小妇人编渔网,顾玄启对她会做秋千也就不那么意外了。见她荡秋千时笑得极为开心,笑声肆意欢快,似孩童一般,他被她感染,眼底也多了几分笑意。
但见她越荡越高,像是随时会掉下来,顾玄启眉头紧了紧,也没法专心练剑了,分了神在她身上,以防她摔到地上。
好在小妇人耍秋千的技术不错,荡到极高处也没从秋千上掉下来,顾玄启这才稍稍收心继续练剑。
谁知他刚练了几招,就听到嘣的一声像是有藤条断开了,他回头一看,就见半空中小妇人随着秋千藤条的断裂被狠狠抛了出去。
顾玄启急施轻功,飞速赶过去,险之又险地在她摔到地上前接住了她。
见小妇人在他怀里久久不敢睁眼,浓睫微颤,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扑闪着,显然是吓到了,顾玄启将斥责的话咽了回去,只耐心等她平复好了站起身来后,才拧眉道:“为何不顾危险荡到那般高?”
“因为,荡得高些会让妾身觉得自己在飞。”宋蝶说完又有些心虚地补充了一句,“妾身之前在家中比这荡得还高一些,但从未出过事,是这藤条太不争气了。”她绝不承认是她在山坳短短几日就长胖了。
顾玄启见她把过错推到不会开口自辩的藤条身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却到底没揭穿她,只问:“想飞?”
宋蝶本来垂着脑袋等太子训斥她,谁知训斥没等到反倒等来这么句问话,她愣了下,诚实地点了点头。
说完就见太子伸手环住她的腰,脚尖轻点,几瞬的功夫,便纵跃到竹林上,宋蝶摇摇晃晃地站在一根竹子上,还未站稳,就又被他搂着腰飞跃到另一根竹子上,如此来来回回,像踩桩似的在这片竹林上踩了个遍,这感觉着实有些新奇,以至于最后落地时她还有些漂浮感。
“多谢殿下带妾身体验了一回飞的感觉。”宋蝶感激地看着太子,原来真正飞的感觉和荡秋千完全不一样。
顾玄启见她眼睛亮晶晶的,便觉得自己没有白费内力带她飞这一回。若能逗她开心,他愿意多带她飞几回。
宋蝶却没再求太子带她飞,毕竟太子伤还没好,还是少动用内力的好。
秋千坏了,宋蝶没了消遣,只能想法子在吃食上做功夫,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溪里游的土里长的,宋蝶每天都换着花样做。
这日,宋蝶在山坳边一棵槐树上发现一个蜂窝,想到太子今日晨起时咳了两声,便想弄些蜂蜜回来给太子润润肺,顺便还能做个蜂蜜烤鸡。
于是,趁太子午睡时,宋蝶戴上手套,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尤其是脸,包得几乎只剩下眼睛缝和两个鼻孔,拿着竹竿,悄悄走到槐树下,眯着眼睛将竹竿对准那蜂窝。
正要用力一捅时,突听身后传来一声:“你在做什么?”
宋蝶手一个哆嗦,就捅到了蜂窝上,眼看着上千只马蜂嗡地一声从蜂窝里飞出来,宋蝶心道不好,连忙回头冲太子大喊道:“殿下快跑!”
谁知太子跑是跑了,却不是往回跑,而是往她的方向跑,宋蝶被蜂群包围不能再开口,只能摆手示意他赶紧跑不用管她。
落在顾玄启眼里只以为她被蜂群围攻在求救,于是加快速度冲过去将她蜂群中拉了出来,又施了轻功迅速将她带回木屋,将门关好,把发了疯的蜂群挡在门外,他才稍稍松口气,又扯开她头上裹着的布,捏着她的脸左右检查了下,见她脸上脖颈上都没有被蜂子叮到,才放下心来。
顾玄启放了心,宋蝶一颗心却提了起来,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没被叮,太子额头上却实实在在被叮了两个包,且隐隐有红肿的趋势。
一想到这两个包是拜自己所赐,宋蝶就有种当场挖坑把自己当花种埋了的冲动。
大概是宋蝶的眼神太过异样,顾玄启抬手摸了下额头,摸到那两处凸起时,他脸色微沉,坐到椅子上审问道:“说罢,为何要去捅马蜂窝?”
“妾身、妾身见殿下今日有些咳嗽,才想取些蜂蜜回来给殿下润润肺。”宋蝶小声答,她还没蠢到说自己还想做蜂蜜烤鸡。
原来是为了他才……顾玄启面色微霁:“孤只是偶感不适咳了两声,并无大碍。即便孤真的有所不适,也无需你去冒险捅马蜂窝。”
“妾身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去的,不会被叮的。”宋蝶辩解完,见太子脸色又沉了下来,忙弥补道:“妾身知道有一种草药可以消肿止痒,妾身这就去为殿下采回来。”
说完正要溜出门,就听身后太子沉声道:“回来!”
罢了,事情因她而起,太子便是罚她骂她她也认了。宋蝶一咬牙,正要认罚,却听太子又说了句:“等外面蜂群散了再去。”
宋蝶一下子松了口气,太子果然仁善,不但没罚她骂她,还担心她现在出去会被叮容许她晚些再出去采草药,真是个宽和体贴之人。
惹了这么桩事,宋蝶很是老实了几日,好在用了草药后不过一两日太子的额头便恢复如初,宋蝶才放下心来,不然让太子毁容这条罪名,她可承受不起。且太子俊美无铸,若真留下点什么瑕疵,就太可惜了。
心里的大石落地后,宋蝶才又有心情折腾些小吃食。这日,她腌了些竹笋,很是脆嫩爽口,一不小心就多吃了几片,谁知夜里就被渴醒了,只因那脆笋实在有些咸。
宋蝶睡在床的里侧,太子又睡得正熟,她只能悄悄地爬起来从太子身上跨过去,下床用竹筒舀了点水喝,总算没那么渴了,才回到床边。
正想像刚才那样摸黑从太子身上跨过去,却一不小心绊了一下,趴倒在太子身上。
宋蝶心道不好,一抬头,果然看见太子幽幽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