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蝶一时冲动顶撞了太子,回到赵家后才知道后怕。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她这般对他不敬,若当真惹怒了他,别说是她,就连整个赵家,怕是都要因此获罪。
宋蝶自认平日里还算谨慎,为何今日却冲动至此?难道就因为昨夜和太子共度了一宵,将清白之身给了太子,她就矫情地以为太子会对她另眼相待?也不想想,堂堂太子,又怎会在意一介寡妇的清白之身?
怕是太子不但不会对她另眼相看,反倒会觉得她玷污轻薄了他。
与此同时,淮宣客栈一处独院内,伙计来问先前客房里的寝具如何处理时,顾玄启先是说直接烧了,很快又改变主意让袁锐先收下,等张海回来再交给他妥善保管。
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嫔妃每次承宠都需专人记录,元红之帕更是要留存下来。
赵家,宋蝶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向太子请罪,就听下人来报说秋篱一夜未归,怕是出事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昨晚她带着采南去淮宣客栈赴约后,秋篱就出府去找郝冬了。
宋蝶一听就知道不太妙,忙着人出去打听,果然打听到郝冬昨晚私闯章府后院被人发现,连同在外望风的秋篱一起被捉拿入狱。
采南急得直骂秋篱太过冲动,宋蝶也心急,忙让人去县衙使了银钱打探消息,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毕竟此事可大可小,若有通融的余地,她愿意使银子把秋篱和郝冬赎出来。
没想到打探到的消息却是,章知县大怒,定要严惩他们,光使银钱怕是没用了。
但听说章知县很信重他身边的一位庞师爷,而这位庞师爷很是贪财,若能舍下一大笔银子请庞师爷从中说和,未必不能救秋篱和郝冬出来。
下午,宋蝶正琢磨着该出多少银子才能打动那位庞师爷,就听下人来报,说是太子殿下有赏。
宋蝶愣了下,她早上才顶撞了太子,太子怎会突然赏赐她?她忙整理了下仪容,到前院接赏去了。
到了前院,才发现来送赏赐的竟然是太子身边那位袁校尉,他虽然是太子贴身侍卫,却挂着校尉一职,这还是之前在庄子上采南借着给他送烤鱼打听出来的。
“有劳袁校尉亲自跑一趟,不知太子有何恩赏?”宋蝶上前见了礼。
袁校尉命人将四口木箱抬上来,并一一打开。
见四口木箱里装着四盆美人泪,除了献给于夫人那一盆,剩下三盆恰好是殿春花行卖出去的那三盆,包括章府那一盆。宋蝶一时震惊了。
“殿下为免夫人有后顾之忧,特意传出消息说甚喜这美人泪,于府还有另外三家就都将府中的美人泪献给了殿下。殿下特命在下将这四盆美人泪送来给夫人,说希望夫人日后谨言慎行,莫再犯错。”袁锐平静地转达道。
“殿下教诲,民妇自不敢忘。”宋蝶命人将这四盆美人泪收进花房,又让人将恋春园那三盆美人泪也都撤回来。既然是作假之物,自然不能再摆在恋春园欺骗游客。
想了想,宋蝶又唤住将要离开的袁校尉,问:“不知妾身可否当面向殿下谢恩?”
袁锐点头应了,宋蝶跟着他到了淮宣客栈,不禁疑惑道:“殿下还没回于府?”
“殿下得知夫人几天前去于府求见被拦在府外,便从于府搬了出来,眼下暂歇在淮宣客栈,说是夫人日后若有事相求可直接来客栈求见。”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只是袁锐不便透露。
宋蝶没想到太子竟会为了她从于府搬到客栈住,想到昨夜在客栈的一夜荒唐,宋蝶脸色微微发红,好在袁锐带她去了客栈的一处独院,而不是昨天那间客房。
见到太子后,宋蝶叩谢道:“得殿下恩赏,妾身不甚感激,特来谢恩。”
她语气很诚恳,毕竟在她早上顶撞太子之后,本以为等来的会是太子的责罚,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恩赏,还是如此体贴的恩赏,算是彻底免了她的后顾之忧。
顾玄启见这妇人还知道来谢恩,姿态也还算恭敬,心下甚慰,总算是没白费他一番苦心。
“孤不过随手赏你几盆花,和你对孤的救命之恩比起来,不值一提。你若有别的请求,可以大胆说出来,孤能允的,自会允你。”顾玄启说完鼓励地看着她,他都暗示到这个地步了,她应该不会再害怕被他拒绝了吧。
宋蝶见太子似是很希望她请求他什么,心里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太子身份尊贵,自不想欠她什么,大概是想早日还了她的恩情,以免日后再和她有什么牵扯。
但太子也救过她几次,论起来,还是她欠着太子。
可想到还被关在狱中的秋篱和郝冬,宋蝶不免自私了一回,壮着胆子说:“妾身确有一事请求殿下。”
“何事?说罢。”顾玄启唇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小妇人早上果然是因为面皮薄才不敢求他。
宋蝶忙将秋篱和郝冬之事说了,并请求道:“他二人是为了妾身才私闯章府,不知殿下可否帮妾身救他们出来?”
说完一抬头,却见太子薄唇紧抿,面色也不大好看,宋蝶有些紧张,难道她这个请求太过分了?
好在太子沉默了好一阵之后,还是点头应了:“你且先回去,天黑之前,他二人自会出狱。”
宋蝶喜不自胜,再三谢恩后才告退离开。
宋蝶离开后,顾玄启的脸色阴沉得能下暴雨,但还是取了信物让袁锐到县衙去走一趟。
袁锐走后没多久,萧成逸从院外慢悠悠地晃荡进来,手里还拿着个香囊。
“表哥,这扬州城果然出美人,我不过是到街上随意走了走,就遇上一位卖汤饼的美貌小娘子,那一手擀饼的功夫简直出神入化。而且她不光会做汤饼,还会做香囊呢,看看,这就是她送我的香囊,是不是很好看?”萧成逸举着手中的香囊问他。
顾玄启见那香囊针脚粗陋配色也俗气,深深怀疑起萧成逸的眼光来。
“你很闲?”顾玄启淡声问。
“啊?”萧成逸愣了下。
“没事做就去盯紧于府,或者看看武宁军行到哪儿了,此行来扬州是为了办正事,不是让你拈花惹草的。”顾玄启斥完,转身回了房。
萧成逸很疑惑,那些事明明都已经安排人做了,为何还要让他去做?他今日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太子表哥?竟然还斥责他拈花惹草?天可怜见,他来扬州后统共就招惹了两朵花,第一朵还被表哥给截了去。
赵家,宋蝶虽然得了太子的允诺,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就派了马车去县衙外候着,等秋篱郝冬一出来就把他们接回来。
所幸还没到天黑,秋篱和郝冬就回来了,见二人没什么大碍,宋蝶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后怕道:“秋篱,我不是叮嘱过你,让你别轻举妄动,我自有法子解决,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还有郝冬,你行事这般鲁莽,平白遭受牢狱之灾不说,衙役的差事也弄丢了吧,以后可怎么讨生活?”
“只要少夫人不嫌弃,我以后就给少夫人当护院,绝不让宵小之徒滋扰少夫人。”郝冬傻笑道,其实章知县特意挽留了他让他留在县衙继续当衙役,但他私闯章府后院,也没脸再在县衙待了,就给拒了。
“也只能如此了。”宋蝶叹气道,以郝冬的武艺,在赵家当护院实在是委屈他了。
这几天害得身边众人为自己的事担惊受怕,还害得秋篱郝冬经受牢狱之灾,为了祛祛晦气,宋蝶决定请她们上玉珍楼好好吃一顿。
棠棠知道要去玉珍楼后,兴奋得手舞足蹈:“我要吃玉珍楼的蟹粉狮子头!”
上一次去玉珍楼用膳还是半年前,没想到棠棠居然还记得他当时最爱的蟹粉狮子头,宋蝶摸摸他的头,宠溺道:“好,想吃什么娘都给你点。”
眼看快天黑了,一行人去到玉珍楼,要了个雅间,宋蝶让每个人都点了一道最爱吃的菜,点完后她又帮棠棠补充了几道好克化的。
菜上上来后,宋蝶让大家放开了吃,给棠棠夹了个蟹粉狮子头,自己也夹了块水晶肴肉细细品尝。
采南秋篱她们都知道宋蝶和气,便也不客气,纷纷夹了喜欢的菜吃,一边吃一边聊天,采南最爱学说书人讲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一时间雅间内欢笑不断。
门外,顾玄启经过这间雅间时,听到里面传出的欢笑声,以及欢笑声里夹杂的宋蝶的声音,他止下步来。
萧成逸察言观色,主动道:“来酒楼用个膳都能遇上熟人,要不进去打个招呼?”
见表哥没反对,就抬手敲了敲门,见来开门的人是之前在殿春花行见到的那名衙役,萧成逸心道不好,果然,回头一看,表哥好不容易阴转晴的脸色又隐隐阴沉下来。
雅间里,宋蝶见外面是太子,忙拉着棠棠上前行了礼。
顾玄启见她带着孩子站在那衙役身旁,看起来活像一家三口,一时心下恼怒,微讽道:“还道夫人最会勤俭持家,竟也舍得花银钱上酒楼?”
宋蝶愣了下,忙解释道:“承蒙殿下大恩,救了秋篱郝冬出狱,妾身想着给他们接接风,才请大家一起来玉珍楼吃顿好的。”
顾玄启听了心下更怒,招待他就用乡野粗食,给这衙役接风就舍得花大笔银钱来玉珍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