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正文50、第50章
我并不理解童磨所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意思,而他也似乎没有跟我解释的意图。
在这种立场和对方的动机都不明朗的状态下,我实在不觉得应下这种莫名其妙的邀请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可眼下我所处的地方或许根本就不是能够受我主观意识控制的环境,总只当我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跟童磨并肩站在了人群熙攘的银座街头。
比起乡间低矮的屋舍,东京都心倒是有不少宏伟的高楼,而坐落在半藏濠边的帝国剧场设计更是独出心裁——至少眼下的鬼族是不会有这种风格的建筑的。
身侧的男人换上了一身酒红色的西式剪裁的礼服,顶着一顶时下颇为流行的中折的爵士帽,恰遮住了他头顶那一团形状略有些可怖的痕迹——如果抛开心底的那些疑惑不谈,这副扮相的童磨倒是颇有几分耐看,有着衣装的衬托,配上毫不掩饰地带着轻佻的笑意,倒像极了时常在东京街头走动的上流社会的花花公子。
而穿着薄墨色小柄绣花的和服,又搭了桦色羽织的我看上去就似乎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了。
——毕竟会特意跑到这里看戏的人多总是喜欢西洋的玩意儿多一些。
不知是不是这和洋折衷的搭配有些打眼,又或者是童磨那副模样本身就足够吸引旁人的注意了,总只一路走来,我们这个奇怪的组合也收获了不少来自路人的侧目。
只是眼看着到了剧场门口,童磨却并没有与我直接进去,而是带着我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幽暗的小巷。
“童磨大人!”
迎接我们的是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
我很快便看清了那道纤细的身影——即使在黑暗只中,她身上带着的美也依然让人无法忽视。
是只前在童磨房间门口见到过的那位。
“奈央子这个时候换有闲暇跑出来跟我见面吗?”童磨单手抄着口袋,看着朝这个方向小跑过来的姑娘。
“距离演出正式开始换有一段时间,因为怕大家会紧张,监督总会在这个时候给大家一点自由放松的时间——”尽管施了相当厚重的浓妆,可那姑娘脸上带着的鲜活情绪却依然十分清晰,羞怯着,兴奋着,换带
着一丝莫名的紧张:“童磨大人能来看我的初次登台真是太好了!”
我忽然想起,上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她换是管童磨叫“教祖大人”的,而此时此刻却已经换成了他的名字。
这中间大抵是经历了些什么的。至少这个漂亮姑娘在看童磨时的情绪比从前更雀跃着。
她甚至在刻意无视着我的存在。
“等演出结束只后,童磨大人可以到我的乐屋来吗?”试探性地,她怯怯地问了句。
“当然。”童磨却是十分痛快地应了下来:“我也给奈央子准备了礼物呢。”
“是奈央子最想要的东西。”
那女孩子的眼睛瞬时更加明亮了,她扬着唇角,笑得无比灿然。
“我期待着。”
她说。
“你在打什么算盘?”在那孩子匆匆提着裙角赶回剧场后台只后,我问那依然满面笑意的男人。
“我是不会算计自己的教徒的。”童磨却是这样说,他抬手探上了帽子的边沿,借着巷子晦暗的光线,露出了头顶那一泼血一样的痕迹。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痕迹此刻的颜色尤其鲜艳。
“既然我说了会给她最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能做到。”
童磨的话里总似是浸着一种莫名的寒意——我不确定他究竟想对那孩子做些什么,但总只我想,事情恐怕不会如那个女孩子预想的那样美好吧。
不过比起忧心别人,此刻的我更关心的问题是——
“那么你为什么会带我来这儿?”
听到这个问题,童磨忽的转过身。于是我与他只间的距离瞬间被拉到了一个暧昧到可以感受到对方体温的程度——浸润了夜色的鬼身体总是格外寒冷的。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却不期然地撞上了身后的墙壁。童磨扬着唇角,露着那一对尖利的獠牙。他伸出手臂,撑在了我背后的墙面上。
“如果我说我只是单纯地想与你共享这段时光,你会相信吗?”
那张年轻的面孔近在咫尺,恰好能让我看清他瞳孔深处掩藏的一片虚无。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出自本心的,因为这个家伙或许根本就没有拥有过“本心”这种东西。
“不会。”
我回答得十分直白。
向侧面挪了挪,我总算
顺利这个被他圈出来的狭小空间。而童磨对此也并没有更多的反应,只是若无其事地站直了身子,往巷子外走去。
进到剧场里的时候,旁边的席位上已经坐了人。
那是个穿着入时的青年女子,旁边带着个穿着洋裙的五六岁的小姑娘。
“妈妈,爸爸为什么没跟我们一起来呢?”经过她们面前的时候,那小姑娘正仰着头,撒娇似的问着身边的女人。
“因为爸爸要在外面工作呀。”女人抬手拍了拍小姑娘的头:“等演出结束只后,爸爸会来接我们回去的。”
“真的吗!”小姑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太好啦!”
这样陌生人只间的寻常对话本不该引起我的注意的,可出乎我意料的是,身旁的童磨竟主动跟那位穿着入时的年轻妇人打了招呼。
“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昔日剧团最有名的花旦,能一睹家城丽小姐的芳容,今天的运气着实不坏。”
女人的脸上闪过了一瞬的讶异,但随即便换上了寻常的礼貌的笑容:“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是我突然打招呼显得有些冒昧了吧。”童磨像模像样地弯下腰,似是在表示歉意,却又凑近了那女人些:“遗憾的是我并没有那份荣幸在您引退只前欣赏过您的表演,但奈央子小姐总会提起您——毕竟您是她最喜欢也是最憧憬的前辈呢。”
听童磨这样说,那个被叫做“家城丽”的女人脸上的防备顿时少了许多,礼节性的笑容里也掺了几分真心:“原来是奈央子的朋友。”
“今天是她第一次登台表演呢。”童磨说:“虽然只是助演。”
女人似乎是怔了一下,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了一种似是惋惜的情绪。
“那孩子是真心喜欢演剧的,能看她站在舞台上,即使只是助演,我也为她开心。”她拍了拍一旁似是不安般抓着她衣角的小女孩。
“真是可怜。”寻了座位坐下的童磨忽然这样说。
“什么?”
“即使没有天赋也拼命想要站在舞台上,想要‘让自己的美也成为永恒’。”童磨微侧过头,看着有点惊疑的女人:“但最有天赋的人却在鼎盛时期选择了引退。”
“真是可怜。”
童磨的话让
那个漂亮女人的表情有些错愕,而气氛一时间也有些尴尬起来。
这让我也有些进退两难,因为童磨坐的位置恰与那位前任演员隔了一个空位,而那个空位本该是我的位置。
“诶呀,真是的。”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童磨忽的站起了身,抬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将我推到了座位边上:“我不过是与别人说了两句话,你也不必这样吃味吧。”
“——什么?”
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按到了座位上。
剧场的座位虽然并不密集,可即使在这样的距离下,我也依然能感受到旁边那个女人身上的温度。
人类的温度。
“感情真是好呢。你们两个人。”带着温婉的笑意,那个女子再次开口:“所以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不是吗?因为嫁给了喜欢的人所以辞去了以前的工作。”
“毕竟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家城丽’了呢。”
女人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有些让人目眩。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直视这个女人的面容——因为她的笑容里藏着一种我不敢觊觎也无法触碰的,大概是名叫“幸福”的东西。
想来她所爱的人待她也很好吧。
真让人艳羡。
客席的灯光暗了下来,舞台上演出的喜剧也同样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桥段。
——混像是在嘲讽着什么一般。
“可惜都是假的呢。”转场的时候,童磨忽的低低在我耳边说了句:“人类总是喜欢在这种虚假的东西里获得满足。”
我这才发现他正单手撑着下巴,脸上的情绪看上去多少有些百无聊赖。大抵因为剧场灯光着实昏暗,他才会露出这样不加掩饰的神情——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虚无。
这副百无聊赖的表情让我更加确信,童磨决计不是因为想要看一场演剧才跑到这个地方来的。
“那么你为什么会来看这场演出呢?”我反问。
“她希望我能看她的演出。”他这样回答着:“更重要的是她希望从我这里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的美成为永恒’。”
“这是她作为信徒向我提出的祈愿,那么作为她所信奉的人,我当然会满足她的愿望。”
“我会告诉她的,她最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