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杀穿
艾尔温倒下了，夜幕中射来的一支箭矢，她拼命挡在了自己身前，利箭刺入了她的胸膛，箭簇从她的后背突出，鲜血不住的向外喷涌。
胸口剧烈起伏着，艾尔温躺在地上，微笑着看向塔尼娅，那双眼睛满是温柔，亦如小时候两个小女孩第一次见面一样。
“我叫艾尔温！是您的侍女！我会永远永远守护您，塔尼娅公主！”
回忆一闪而过，却让泪水在眼眶中翻涌。
更多精灵冲到塔尼娅身前，用身躯筑起最后的屏障。
艾尔温的身体在纷乱的人影中渐渐失去了温度，但睁着的双眼依旧看着自己。
塔尼娅抬起头，重新振作，眼神毅然决然，眼眶中的泪水始终没有留下。
在她的身后和身旁，沐浴在温暖圣光下的伤残精灵们，正不断重新站起，艰难的拖着身体走向前方，这是精灵最后的尊严，他们要誓死守护自己的王族，守护圣光之神的代行者！
恩杜射出一箭，不住颤抖的手伸向箭袋，手指却捏不住箭尾。
他喘着粗气，狠命甩着僵硬的手腕，眼神中满是不甘和愤怒。
黑暗，不断吞噬着光明，只剩下眼前的一片区域依旧苦苦抵抗，塔尼娅望向那座闪耀光辉的尖塔，明明已经近在眼前了，却实则远在天边吗？
灵能已近枯竭，或许这最后一抹光芒也将消逝，自己是幸运的，得到了神赐信仰，得到了治愈圣光，但这里是原点，光有幸运没有用。
恩杜的选择没有错，哪怕这是必输之局，但在黑夜中被波提斯人一路追杀，只会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这是他的第三战，第一战，因为那个人类，侥幸获胜，第二战，赢得干净漂亮，而现在，则是终焉之战。
那个人类，任平生，也许已经在亚丁城等我了吧。
若不是他送的能晶，若不是他告诉我们正确的路线，或许我们早已被这个世界吞没。
好想再见他一次，告诉他，正是因为他送的能晶，让我成为圣光代行者，告诉他，我们有惊无险的战胜了嘌呤族人，告诉他，上次还有好多事没有机会说，希望他能小心一些，不要又把自己的事轻易说出口。
想到这，塔尼娅的嘴角微微勾起，但很快，面露沉凝，神色虔诚，双掌平摊，金色长发无风自起，周身圣洁光芒陡然绽放，纯白圣光笼罩下，精灵们身上的伤口开始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恩杜重新弯弓搭箭，而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波提斯，则被这浩然圣光射得遮住双眼。
冰冷的尸体，溅洒的血水，冰寒的双刃，凶红的双眼。
光芒照耀下，塔尼娅扫视全场，用那双不可违逆的庄严目光，那一刻，她就是圣光之神。
但下一刻，她摊倒在地，那已是她最后的灵能，是她最后的倔强，也是精灵族最后的挣扎。
“为了控弦！”
恩杜高举长弓，高声怒吼！
“为了控弦！”
万千回应，此时此刻，血脉翻涌，没有一个精灵选择退缩。
塔尼娅奋力站起，她拿起长弓，搭上羽箭，没有了灵能的她，依然可以贡献最后的力量。
羽箭射出，一个波提斯中箭倒下，但很快更多的波提斯淹没了那个倒下的同族，精灵最后的阵线摇摇欲坠，每一刻都有精灵被划开喉咙，切断手臂，挑飞头颅。
“艾德琳。”
塔尼娅猛的扭头，看向身边的精灵。
名为艾德琳的精灵从她的决绝眼神中读懂了什么。
但她艰难的摇着头不断后退，生平第一次拒绝了自己誓死都要守护之人的命令。
塔尼娅的眼睛由决绝变为乞求，控弦王族的身体不容亵渎，她必须在被敌人捕获或杀死之前被燃烬。
“不行，公主，我不能，我不能这么做！”
艾德琳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从没想过真会有这一刻到来。
“艾德琳！这是命令！”
塔尼娅厉声喝到，但转瞬又松软下来，“求你了！”
艾德琳颤抖着看着塔尼娅的眼睛，最后，点了点头，慢慢将手伸进布袋，取出一个黑色油脂丸子，双手捧在手心。
只要将丸子吞入腹中，一切就会化为灰烬。
从艾德琳的掌中捏起黑色丸子，塔尼娅望向亚丁城的尖塔，长长叹息，但依旧微笑，至少自己曾经来到过这里，看见过域城，哪怕只是远远望见。
身前，精灵最后的防线几近崩溃，数百万族人只剩下几万人，存活的精灵中包含了不少蜕变者和王族的近卫军团，那是精锐中的精锐，但他们的浴血也只是垂死挣扎。
一轮箭雨落下，身前的近卫接二连三的在沉默中倒下，也包括了自己最后的侍从，艾德琳。
恩杜身中四箭，单膝跪地，全身浴血，眼含不甘，他重重锤击着地面，艰难的重新站起，他缓缓回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我先去了，妹妹。”
说完，从腰间抽出长剑，呼吼着冲向阵前。
“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塔尼娅看着恩杜的背影，直到他和他带领的近卫军消失在夜幕之中。
塔尼娅将黑色丸子举在嘴边，双唇微张。
最后的防线已经被冲破，长着獠牙波提斯蜂拥而至，这些丑陋的生物灵活鬼魅，用各种兵刃割裂着族人的身体，如此距离，甚至能看到他们嘴角不屑的冷笑，只是身体划过一个族人，便看见那个族人的身体被斩成两截。
我们竟然要面对，如此强大的种族
一切都结束了，塔尼娅缓缓闭上双眼，将丸子往嘴中送去。
视线中突然突然出现了一个血点。
塔尼娅猛的睁大眼睛。
已在嘴边的手收了回去。
那颗血点化作血线，穿透了一头波提斯的胸口，扎入地面。
在它化作血水的瞬间，塔尼娅看见了，那是一支血红色的箭。
惊疑不定，内心无比确定但又不敢相信。
但之后的一幕，让她永生难忘。
嘭！嘭！嘭！嘭！嘭！嘭！
一个接一个，如百花齐放，一朵接一朵，如大地初开。
血线所及之时，岩刺绽放之处。
就在刚才，还在战场中不可一世的波提斯，现在却已在石刺中无力挣扎，他们的身体、巨尾都被岩石穿透，那惊恐的眼神，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狂傲与嗜血。
精灵们不知所措，刚刚还在交战中的敌人不是成了肉串，就是弃他们而去，如他们一般慌了心神，不断向后方张望，似乎这些魔族生物的敌人，在他们自己的阵中！？
血红色的箭，是他吗？
但这魔法一般的石刺又是什么？
塔尼娅的目光在黑暗中不断寻找，那里，有红线不断划破天际，那里，依旧是密密麻麻的波提斯，直到，一个脚踩岩流的人影突出重围，那人所过之处，岩石如潮水般翻涌，石刺在他从周围的地面中不断迸射，血红色的屏障在他周围浮动，遮住面孔的兜帽下，是一张带着面具的脸。
当她看见他脖颈上悬着的那颗蓝宝石吊坠，时间仿佛在此时停滞。
是他，真的是他！
不知为什么，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或许，是因为他全身带伤，或许，是因为那双面具下的眼睛在与她目光相交时，有了笑意。
当她反应过来时，这个人影已经闯入精灵阵中，没有人阻止他，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他一把将塔尼娅拦在怀中，头也不回的向更南方冲去。
“是你吗？任平生。”塔尼娅没有任何抵抗的让他搂着自己的腰际。
“抱歉，只能救下你。”刘嚣没有低头，他必须尽快离开战场。
熟悉的声音，塔尼娅将头靠住他的肩膀，望向不断远去的战场。
有人在乱军之中救走了自己的公主，仅存的精灵们爆发出仿佛胜利一般的欢呼声，他们举起兵刃，疯了一般杀向波提斯。
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此时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
这个人类，杀穿了整个波提斯军团，只是为了救我。
当远处最后的光明被黑暗抹去，塔尼娅咬着牙，将刘嚣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