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嘉猜测的那样，父亲在假期结束后第二天就主动联系我去做了公证，我收拾好自己所有的东西从老宅离开的时候，父亲坐在楼下喝茶，对于我的离开，甚至没有分出一个眼神。
“爸爸。”我拎着最后一个箱子站在他面前，“不管怎么样，谢谢您。”
“没有必要。”父亲翻了一页报纸，“你很快就不会想谢我的。”
他的话让我有些不安，想问为什么，但看他摆出了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也就住了口。本来也是，虽然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但真正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感情有限。
“那我走了，爸爸再见。”
身后没有任何的声响，我拖着箱子出门，韩睿站在门口等我。帮我把东西放上车，后座已经被各种零碎的东西占满。二十年，留下的记忆很多，痕迹也不少，我把它们一次性全部带走。
“回家？”韩睿坐在驾驶位上问我。
“不然呢？”我笑了笑，“这么多东西，还能去哪里？”
“我是说，去你那里吗？还是去我那里？顾昊搬走了。”
“先去我那里吧。”我低下头，不去看韩睿的表情，“这么多东西，需要收拾很久。”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韩睿叹了口气，伸手揉乱我的头发：“好吧，反正你是逃不掉的。”
我抬头朝他笑了笑，握紧了包里的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信息回复。
林诺：“有空吗？见个面。”
严清：“明天下午三点，我去学校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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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里，我和严清面对面的坐着。我漫不经心的搅动面前的咖啡，思考着该怎么开口。服务生安静的送上一份柠檬慕斯，又无声的退下去。严清把慕斯推到我面前，我疑惑的抬眼看他，并不记得自己点了一份这个。
“这是我昨天和他们讲好的，吃吃看，这家的慕斯味道很好，每次都需要提前预定。”严清的语气很温和，快五十的人了，看着还像是三十几岁的样子。他并不是现下流行的那种帅大叔的款，只是长得很端正，待人接物总有一种自然流露的绅士风范。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长得像林正齐，直到见到严清后才发现，我和他的眉眼才是真的相像。我接过勺子，挖了一小口送进嘴里，酸酸的柠檬味，带着淡淡的甜香，不是很腻口。我眯起眼，确实很好吃。
严清看着我满足的神情，笑了，说道：“以前你母亲，就是林怡，她小时候也是这样，吃到自己觉得好吃的就会眯起眼，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哼起来，每次总会被林伯伯教训没规矩。”
我放下勺子，安静的听他回忆。
“我和林怡从小一起长大，我家里只剩下我一个，幸亏林伯伯的时常照应，让我衣食无缺的长大，在他心里，一直当我是半个儿子，而我也早就把林家视为我的家。林怡小时候很乖很听话，她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闹，我一直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的疼。后来上大学遇见夏媛，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性格爽利的女孩子，和我们相处的时候大大咧咧像男孩子一样，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却礼貌周到，我很快被她吸引，和夏媛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
说到这里，严清停了下来，看向我的目光带着歉意和愧疚，“林怡来上大学，我带她和夏媛认识，她们处得很好。但是没过多久，夏媛被带回去结婚，我无计可施，也很愤怒，就回了W市，一心想着赚钱，出人头地，让所有之前瞧不起我的人都大跌眼镜。展军哥……就是你的舅舅，他借了我一大笔钱，做启动资金。我慢慢的开始有自己的生活，每天忙于应酬，有天晚上喝醉了，正好林怡放假，她便来接我回家，那天晚上很混乱，我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公司的事太多，等我把这个工程搞定在想去找她的时候，发现我找不到她了，她没有回家，学校说她休了学，将近一年的时间，她一个人在外面，还怀着你，我根本无法想象她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谁都没能找到她，直到她自己出现，缠着林伯伯说要出国，林伯伯一向疼她，就同意了。她走那天，我去送她，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和我提过你的存在，也没有对那天晚上的事发表看法……”
严清苦涩的笑了笑：“我从来没想到她会把你送给夏媛养，我在整理林怡遗物的时候翻到了她年轻时的笔记本，她似乎认为，我和夏媛迟早会和好的，把你交给夏媛，在将来可以作为一个和好的契机，毕竟夏媛帮我养大了我的孩子。显然后来她自己就后悔了，但是木已成舟，没有办法。逢年过节，她会给我准备礼物，在国外的日子，我们一起过年，准备饺子，吃元宵。如果说和夏媛在一起让我觉得开心，那么和林怡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心，她给了我一种家的感觉。”
我看着他悲伤的脸孔，问出了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她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你我的存在，甚至不愿意让我知道我的父亲是你？”
“她不希望林家因为这件事怨我，更希望我能够忘记她。”严清回答，“她知道你过得不好，所以在临死前告诉林家你的存在，她留给你的并不是只有你现在住的这所房子，她把她在伦敦的所以资产都留给了你，现在由基金会打理，如果你一直没有和林正齐脱离关系，那么这些会在你结婚时作为嫁妆送到你手里，如果你和他脱离了关系，在你需要的时候，你随时可以获得这笔遗产。”
严清看着我，目光温暖而悲哀：“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你，不配做一个母亲。”
我总结：“都是执念，当初对你的，现在对我的，真是悲哀，她的一生都是在为别人想，从来没为自己想过。”又看了看严清，“她临死前，你们吵架了，所以她一个人回来？”
严清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一会才回神，点点头：“很小的一件事，她朝我大发脾气，我被气的狠了，就去了公司。现在看来，她只是想找一个理由离开我，自己安静的走。”
我挖了一大勺慕斯塞进嘴里，越来越不懂林怡是怎么想的，世界上竟然真的会有这么傻的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就转换话题和严清说起了我和韩睿的事。
“我不想离开韩睿。”
严清毫不意外我和他说出这句话，点点头：“我不会过分干涉你的生活，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和我走，出去读两年书，然后回来。你的性格并不适合商场里的勾心斗角，去普通的大学当个老师或许会让你更自在一些。不管你是和韩睿在一起，还是选择其他人，我都不会说什么，只是希望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站在你身后。”
我沉默，表示自己会在国内读研，又问起改名的事情。
“其实无所谓了。”严清笑了笑，“你愿意，我们就改，你不愿意，那就随母姓也好，林诺和严诺并没有区别，你始终都是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