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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挖墙角(1 / 1)

正午时分,西市东二直街上,固然有那小店商号还未及开张营业,可针对贵族富豪为主的各大珠宝、丝绸、香料铺却多数已经敞门待客,就更别提那些客栈酒肆,小楼朱栏上,衣装艳丽的胡姬早已娇倚,媚眼秋波风情万种,但有察觉目光注视过来,嫣然笑意总能准确迎着过去,张口是带着异域风情的热辣邀约,玉腕纤指轻轻挥动,即便路上行人未被这热情似火引入店中解囊买酒,她们也无懊恼,顶多一声娇嗔,力求让那媚态深入人心,教你心痒难禁,晚间归去辗转反侧,总有下回会摁捺不住笑入酒肆。

虽则按理来讲,清早鼓响开市,各大市坊解禁,东西二市亦不例外,然则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居处大多都在外郭,相距靠近皇城之东西二市甚远,上昼一般赶不及入市,故而此时西市各条街道上,鲜见布衣裋褐,多的则是鲜衣贵族。

纵然如是,此时道上,亦见车马如龙,好番喧哗热闹。

一骑青骢远远行来,鞍上坐着那郎君,朱衣黑发,面如桃瓣,眉梢飞扬,眼角含笑,那身姿虽则威凛,容貌实堪美艳,引得倚栏胡姬兴奋不已,有高声邀约者,甚至不少唱起那情歌艳曲来,更不乏解下香囊相掷,最大胆那位,半截身子都探出楼栏,招手之间,腕上银铃脆响一串“玉郎请上坐,我以美酒宴请菜肴也算我身上若肯赏面,非但不需食资,我反赠千钱何如两千钱”终是未能如愿,胡姬幽幽长叹,似乎是被人打趣了一句“以身相许”,于是又有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玉郎面不改色,身后跟着一骑小厮却涨红了脸,好几次回头去看那宁愿赔钱相邀的胡姬,显然神不守舍,竟未发觉主人已经在处酒肆面前踩鞍下马,他愣愣往前骑行又有丈余,终于才醒过神来,连忙勒马下鞍,陪着笑回走过来,额头上挨了好痛一个爆栗。

这酒肆里早有掌柜殷勤迎出,显然甚是熟悉了,张口相请“十四郎请往后院雅室,元三郎已经在座。”

贺湛手里还捏着个早前顺便接下的香囊,抛予随从怀中,也不与那掌柜客套,径直穿过酒肆底层厅堂,熟门熟路往里,到正北那间雅室里,就见元三肥硕的身躯瘫在一张软榻上,身后立着的乔令袖子挽得老高,正讨好着捏肩按背。

“十四郎今日可是有些迟了。”尽管元康背对着瞧不见,可乔令那谄媚的笑脸一直保持,这时也仍然冲着贺湛,但只不过,这脱口而出的话怎么听也有点不那么友善,大有挑拨的意思。

贺湛哪会与他一般计较,自寻了个锦榻坐下,只对元康说道“今日可巧,路遇韦相府上十六郎,就在前头四方阁,本是要拉我一处饮酒,得知与三郎早就约好,这才罢了,乔四你早先拜托之事,十六郎倒打听出了结果,正好一阵后过来,当面告知。”

元康瞪着眼“韦十六真要过来”

乔令实在想冷哼一声他就是看不惯这贺十四,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自恃着宗室子弟的名头,不将旁人看在眼里,有什么大不了说来大家岂不一样,都靠着讨好奉承及恩侯府图谋提携。

可偏偏这位元三郎对贺湛另眼相看,说什么智计无双见识不凡,无非是因贺湛长了这副皮相

不过乔令心头虽然不服,还没胆子敢肆无忌惮表现明显,这时只顾拍元康马屁“三郎既有意与韦十六郎结交,他怎不觉受宠若惊”

贺湛这才斜了一眼乔令,眉梢一弯,要笑不笑的模样。

因着这段儿乔令与元康几乎寸步不离,贺湛自然有所注意,本还想着打听一下此人底细,不及安排,就听元康说起乔令拜托一事,贺湛这才晓得原来乔四是刘玄清侄外孙,倒省得再去打听。

乔令入京不见,就能巴结上元康,固然有刘玄清这层关系,自己倒也有些手段,但只不过,这小子初来乍到连各族人脉势力都没摸透,一昧就想着争强,可见好高骛远狂愚无知,贺湛得出这个结论,当然就越发不将他放在心上。

元家父子的后台不过是毛维,眼下连毛维后台谢饶平都倒了,做为韦元平韦大相国最小一个嫡子韦十六会对元康受宠若惊这话乔令也敢出口。

贺湛眼见元康似乎还真因为乔令的谄媚之辞沾沾自得,想想还是提醒一句“我代三郎转告结交之意,韦十六郎固然也乐意,然则三郎等会还是得留心言辞,韦十六郎虽喜交游,性情却很有几分矝傲,尤其乔小郎,为令妹一事,十六郎可废了不少心思,既是有求与人,这态度还得谦恭着些才是礼节。”

乔令眉头一抬,冷冷一笑,说出的话却仍然带着让人浑身鸡皮直冒的谄媚“原是一桩小事,三郎不过给个机会让韦十六郎呈情罢了。”

元康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眼下处境,立即不耐烦起来,狠狠一抖肩膀,喝道“十四郎提醒得有理,你这张嘴可得管紧了为你妹子那桩事,我落了阿父好大一场埋怨,你还说事小要不是你那姨祖母惹出大祸,我阿姐如今也不至于在太后面前胆颤心惊,我一时没想到,受你蛊惑还真想央着阿母入宫求阿姐打听,好在被阿父阻止否则不定又会连累阿姐。”

乔令心头一颤,这下才真不敢再卖弄唇舌挑是生非,到底还是狠狠瞪了贺湛一眼。

原来,刘玄清被处死,咸宜观一众奴仆都被发卖,乔令虽然运气好早早脱身,没被牵连进去,他那妹子乔娇可没这幸运,竟因“同居”之故被当作同谋,没为官奴,乔令为了打探妹子下落,只好央告元康,元康只以为小事一桩,拍着胸脯就答应下来,可他自己没这本事,想着央托元贤妃,哪知才对侯夫人开口,就被及恩侯听见,挨了好一顿斥责。

贤妃当初就是因为叔父元得志通过毛维勾搭上刘玄清,被相断多福益嗣,送了那块圣母惠世的灵石入京贺太后寿辰,如此才得以选入后宫,刘玄清如今被定罪,成了众所周知的神棍,贤妃那多福益嗣显然就成了笑话,不过太后当初也并没真正听信刘玄清那套鬼话,不至于因而处治贤妃,但这当然不代表着贤妃就能安枕无忧,这在当头,及恩侯还怎么敢烦动贤妃打听刘玄清同谋的下落

元康没了办法,但又不愿食言落了颜面,是以拉着贺湛商量对策。

刚巧这段时间贺湛与韦相府小儿子打得火热,因而劝说元康主动巴结。

元家是毛维党,自然也是谢饶平一伙,谢、毛两个和韦元平不少明争暗斗,及恩侯府当然对韦相敬而远之,两家从无来往,故而元康才听这话,心里就觉不满。

“谢刺史被罢相,虽则眼下毛相国仍在政事堂,今后如何仍不好说,元刺史固然是受毛相国提携,然而及恩侯受封,可是因为贤妃之故,韦相国为太后胞兄,地位可比毛相国更加稳固,及恩侯府之与交好,贤妃在宫内才更有保障韦相虽与毛相不和,与及恩侯府却并无仇怨,侯府又何必因为元刺史曾为毛相属官之故与韦相疏远”

经贺湛这番剖析,元康才如醍醐灌顶。

可不是如此,谢相这时自身难保,回不回得来京城都还两说,毛相国没了谢相依靠,只怕今后也不敢再公然与韦相作对,光只一个毛相,及恩侯府还不能长保荣华,尤其在这当头,眼看天子重新掌权再怎么说,韦相也是天子母舅,天子怎么也会顾念这份亲情,韦相这靠山如今才更稳固,自己怎么在关键时候就犯轴呢

贺湛又再出谋划策“贤妃眼下虽不好再牵涉刘氏一案,韦相国却没这多顾忌,刘氏一案可是他亲自督察,只要韦十六郎答允帮忙,还怕察不到乔小娘子下落根本不会惊动太后,借着这桩事,三郎正好有了机会与十六郎来往,岂不两全其美”

贺湛有意将及恩侯府“策反”,当然是存心要挖毛维墙角,韦元平暂时不能撼动,谢毛一党倒是可以算计算计,太后既然对元德志不失信重,想必及恩侯这一趋利附势之举毛维也不会轻视,倘若为此一事造成毛维与韦元平之间更添矛盾,及到关键时候,说不定就能借此煽风点火,毛、韦两个掐斗起来,怎么看也是有益无害、喜闻乐见。

再说这回他若能劝服元家兄弟投诚反戈,也算是在韦元平那头卖了个好,更加利于获取信任,深入太后党。

又说元康,待喝斥完乔令,那沾沾自得的念头自然就掐灭了,巴巴从贺湛口中打听韦十六郎喜好,显然是要自作“受宠若惊”那方,打算殷勤盛待。

“要说来,也是三郎与十六郎之间缘份,连喜好也相似。”贺湛微微一笑“三郎若能舍得西妩女为谢,十六郎必能领会三郎这番诚心交好美意。”

“不过就是一个美人,这有什么舍不得。”元康一拍酒案,立即便让乔令回侯府带着他才刚得手不久的美人来此。

那可是个绝色

元康大方,却有人舍不得乔令险些没有跌足。

西妩娘子若在侯府,他虽摸不着,好歹还能看着,心下甚至盘算着将来倘若三郎厌烦了,自己又能讨好得三郎更加信重,开口相求,说不定也能摸着,这下可好,被贺十四这一馊主意出得今后怕是连看一眼都艰难。

可纵然乔令满心不舍,也不敢有所表现,于是只能再狠狠瞪了贺湛一眼姓贺的我与你势不两立,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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