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元城还是以往那个模样,尽管李央白带出一部分人,却依旧森严,而当李央白将西突厥人压入城中时,城中的守卫已然沸腾,他们本以为初出茅庐的李央白顶多在小王子死后杀几个突厥人,却没想到尽数拿下,在以往不服李央白,认为他不能守住清元城的有心人这时也已经销声匿迹,战绩就摆在这里,不得不服。
老人听着军营里多出的许多嘈杂声音,没有阻止,反而微微一笑,他那位不懂事的孙子,现如今也能独当一面,想必他死之后,清元城在李央白手中依旧能守住。
就在他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李央白提着长枪咋咋呼呼闯进来,人还未至声以先闻。
“爷爷你看,小王子人头就在这里,可新鲜了……”
老人没有理他,也没有看挂在长枪上的头颅,反而看向随后走来的许百川,感叹道:“英雄出少年,想必不是如何容易,辛苦你了。”
许百川摇摇头,平静道:“算不得如何辛苦,总归他是死了。”
老人点点头,不再多说,转身从桌上拿出一个长盒子,在许百川提剑出城时他就已经准备好了盒子,里面放着两样东西,一把叫做忍冬的剑,一本名册,要是许百川死在那里那就万事休提,现如今活着回来还带着人头,里面的东西也该交给他。
老人虽然一生说了不少假话,做过许多亏心事情,但这一件事不掺半点假。
“喏,拿着吧,老夫先前承诺给你的东西都在盒子里面。”
许百川伸手接过盒子,没有立即打开,看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平静问道:“何时能走?”
老人哈哈大笑:“你若是想走,今夜便行,我们又不拦着你,要是想在城中再多呆一些时日,也是行的。”
许百川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明日便走。”
老人点点头,他尽管想留下这位难得一见的剑修,想让许百川为自己孙子守城,但他知道这只是个幻想,清元城束缚李央白可以,却不能束缚许百川,他敢确定只要他开口让许百川留下来,下一刻就有剑架在他脖子上。
许百川想走那便任他走,在送出两件东西后清元城就和他已经结了善缘,若是以后许百川成了大剑修,凭借着这段缘分,清元城也能安全不少,最起码,那位大理皇帝要是想使些手段,也得顾及三分。
李央白站在一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挽留话语,又硬生生咽下去,许百川在他眼中是那种练剑天才,心中寄存之物只有剑道,更何况他和许百川认识也没多久,远远算不上朋友,顶多是互相认识,就算自己开口挽留,也是于事无补。
许百川将一切看在眼里,没有说些什么,向两人告别,走出军营。
……
回到那座房子,许百川将木盒打开,首先入眼的是一把长剑,刻着精美花纹,光看着就异常华美,剑柄顶峰处用小篆刻了忍冬两个字。
许百川微微有些皱眉,先前他听老人说这把剑蕴藏着前辈道理,很是不凡,但是看着样子,倒只是像一把造型精美的仪仗用剑。
难不成要握住才行?
伸出手握住剑柄。
而当他握住剑柄时,忍冬顿时散发出一股凌厉剑气,伴随着阵阵剑鸣之音一同攻向许百川。
许百川脸色有些发白,他本以为这只是一把普通长剑,却没想到这把剑中还残存着剑气,尽管不算很多,也足以让他难以抵挡。
深吸一口气之后,许百川将心湖中刚回复的剑气尽数取出,灌输进忍冬。
他先前获得秋风时,秋风没有抵抗,自然而然就成为了他的剑,而忍冬剑身中还残存着上一位剑主的剑气,若是不主动任他为主,那便只能以力压之。
但很快,许百川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忍冬上一位剑主不知是何等人物,但以残存的剑气来看,绝对是个境界高深的剑修,最起码也是不低于心光,如若不然,以许百川修行上古剑法所累积的剑气,绝对能在服忍冬。
既然剑制服不了,那就任由它如何,许百川没有想太多,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一把秋风足矣,就算再加入一把,也只能躺在盒子里吃灰,总不能双手都用剑。
将忍冬放下之后,许百川拿起那本名册翻开,在空白处填下自己名字,小心翼翼收入怀中,这本名册对于他来说比忍冬要好上不少,他现在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拿到这本名册,至于忍冬,只是老人硬塞给他的。
许百川关上盒子将其放在一旁,任由忍冬剑散发剑气,而他则是握着秋风盘膝打坐。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想在剑道上再走远一些,就不能荒废任何时间。
一夜无话。
第二日,许百川收拾起自己行礼,也没有太多东西,几身换洗的衣物和一包散碎银子,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把秋风。
至于那一把忍冬,他想着送给李央白,毕竟忍冬剑不愿意奉他为剑主,不肯供他驱使,拿着也是无用。
因此当他将盒子递给李央白时,脸上平静如波,这把剑本来就不该属于他,还不如送给李央白试试。
李央白挠挠头,没有去接盒子,看着许百川疑惑不解:“这把忍冬不是送给你了吗,我再拿回去怕是不好。”
许百川摇摇头,平静道:“昨夜我试了,这把剑不可认我为主,拿走也是无用,你先前不是一直想成为剑修吗,不如试试。”
李央白咽了口口水,看着盒子,眼中满是期望,在他还小的时候,他就想练剑,可是当时他的父亲爷爷都说,这把剑是等待一位有缘人,而他只能练枪,老老实实守着清元城,过了这么久年岁,枪法也练的纯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但见到许百川以剑斩杀小王子时,以往想要练剑的心思就重新回荡在心头。
现如今这把剑摆在自己面前,该不该拿?
许百川看出了他的犹豫,微嘲说道:“我实在是想不清楚,你明明是想要练剑,却因为他人的言语去练枪,可以成为一名修士,却因为畏首畏尾担心皇帝的报复甘愿做个普通人,你昨夜那种意气风发哪去了?”
李央白沉默不语,他自小生活在清元城,在父辈祖辈的言语下活着,想要做什么用什么都不在自己掌握下,任何事都要听从他们意见,他是年轻人,应该有着自己的主见。
“要是这把剑也不认我,如何做?”
许百川脸上露出笑容,他知道这家伙内心已经动摇,于是将盒子强行塞到他手中,开口道:“你若是不试试又如何能知道?总归比不试要好出许多。”
李央白低声念叨了两遍许百川刚才说的话,越发觉得有道理,将盒子打开,没有多少犹豫直接握住剑,而忍冬这次没有阻拦,反而异常顺从,李央白愣了愣,这把剑并不像许百川和他所说的那样散发剑气,难不成许百川先前所说是在骗他?
李央白将剑拔出鞘,上下舞动,虎虎生风,颇具章法,只是在许百川眼中怎么看怎么怪异,好似不像在挥舞一柄剑,而是一把长枪。
许百川看着他平静道:“李央白,这柄剑已经认你为主,须得好好待它,剑有剑的用法,像一把长枪又算怎么回事?”
听到许百川这位剑修的话,李央白停下手中动作,老脸一红,强行争辩道:“剑法枪法不都是法子吗?又有什么不同?”
许百川冷哼一声,将秋风握在手中,随意挥出一剑。
顿时剑声大作。
两人不远处有一棵树,上面落了许多积雪,在剑气掠过后,断成两截,树上的积雪也纷纷洒落,有不少落在李央白身上。
收剑而立,看着狼狈不堪的李央白,许百川平静开口:“这一剑比之枪法如何?”
李央白哭丧着脸将身上积雪扫落下去,听到许百川这句话连忙点头,生怕再来一剑。
“枪法虽有大成者,但出名者甚少,杀力比之寻常修士还要弱上几分,而剑修则不然,三尺之内长剑递出,无论是谁站在这里,都会忍不住心惊胆颤,这便是剑修千载以来的威名。”
许百川铿锵开口道:“虽说剑修稀少,但威名依旧不减,你若是以后遇上修行人,不用担心太多,要是剑气不生独自逃走便是,要是剑气滋生,那就御剑杀上去,剑修一途太多磨难,你得多做准备。”
李央白点点头,抚摸着忍冬剑,忽然又想到什么,连忙问道:“我听说修行人都得学功法炼气,剑修应该也要吧?可我不会,这要如何做?”
许百川笑了笑,指着忍冬剑说道:“你们不是说这把剑留下了不错的道理吗,要如何做问这把剑便是了,自然是会知晓的。”
那位前辈既然已经故去,又将忍冬留在这里,可不单单是留下剑这么简单,跟随着一同留下的还有功法剑法。
在这偌大山河中其实留下了许多剑,剑修前辈们自知寿命无多,就想着将传承与剑一同留下来,等待着后人继承,也算是为剑修留下了一枚火种,在多方打击下剑修仍就能生生不息,便是因为如此。
忍冬想必也就是这么留下来的,或许是察觉到许百川体内已经拥有剑气,拥有一柄秋风,于是就选择另外一个人传递火种。
许百川行囊早已背在身上,将盒子送给李央白算是在清元城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既然李央白已经握住了剑,那就没有事情值得他留恋。
没有打扰蹲在地上琢磨忍冬的李央白,许百川迈步缓行。
离开清元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