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魔都有了第一家对外经营的歌舞厅,随之而生的就是具有上海特色的舞女文化,30年代在整个上海滩有执照的舞女就在千人以上。
建国以后,虽然营业性的舞厅和舞女消失了,但交谊舞依然是大城市中乐此不疲的娱乐活动。那时候我们提倡向老大哥学习,于是知识分子和上流阶级都热衷于跳交谊舞,只不过这时候的舞会主要由单位或工会组织。
随着改革开放,人们又开始想再次走进舞厅,于是在1979年的时候,羊城东方宾馆内出现了国内第一座音乐茶座,随后歌舞厅又再次迅速风靡大江南北。
佛山因为离羊城直线距离才18公里,再加上佛山经济并不差,所以有眼光的商人很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
没多久,佛山第一家歌舞厅开张营业了,而且还青出于蓝,整的更为洋气和开放。
“林启,这歌舞厅怎么样?”
此时已经将近7点,夜幕降临之时,何文斌站在艳阳天歌舞厅的闪亮招牌下,有点骄傲对着林启展齿笑道。
林启有点无奈:“斌少,实话实说,这歌舞厅真不怎么样……”
“卧槽,你装什么装啊?”
“敢在斌少面前装逼,信不信我弄死你!”何文斌都还没吭声,他的那些跟班就和被踩到尾巴一样跳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们是家乡荣誉感爆发,还是看不得何文斌重视林启,总之以周强为首的跟班们就因为林启这句话,差点就要动手揍人。
“你们干什么?在艳阳天门口大吵大闹,是嫌我今天在斗狗场还不够丢人吗?”
何文斌身为金主,压根不需要给跟班面子,而且在斗狗场这些跟班见到黄威,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一句话都不敢说,把他给气的不轻。
看看旁边笑眯眯的林启,他觉得身为一个陌生人,林启在斗狗场做的可比他的跟班要有底气,让他舒服。
特别是林启把赌赢的钱塞到他手上的时候,黄威那跟吃了大便的表情也能让何文斌消气一点。
何文斌平时对跟班还挺好的,像现在这么训斥他们,很少见。
一时之间他们面面相觑,有几个还低下了头。
身为跟班们的头儿,周强看到这状况,咬牙站了出来:“斌少,这人来历不明,你还是小心一点。”
“妈的,老子还需要你教?”何文斌气的一脚踹向周强。
他知道自己跟班挺废的,没想到废就算了,还这么没有眼色。
把林启带到歌舞厅,不就是想试探一下他吗?
这周强把话都说的这么明白,要是引起林启小心提防,到时候什么都试探不出来,难不成真的要招林启成为他们何记茶楼的经理吗?
“林启,他们都没什么脑子,你别介意。”何文斌扭头跟林启解释了一句,看林启一点都不介意,他心里倒是有点嘀咕。
一般的年轻人,被人这么骂,这么质疑,应该生气翻脸才对啊。
怎么可能还这么气定神闲?
“没事,我不是小气的人。”林启笑了笑:“斌少还不带我进去见识一下吗?”
“行!”何文斌对林启识大体的表现相当满意,两人有说有笑就走进了歌舞厅。
而那些跟班看到自己金主这么欣赏林启,无奈又羡慕,特别是周强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此时,艳阳天还没开场。
驻唱和跑穴歌手还没来,场子稍显清净,人也不是很多。
“啧啧啧,那俩妞真够靓。”
何文斌突然扯了一下林启的衣袖,让他看向不远处坐着的两个妹仔。
“是够靓的。”
以林启目光,看了一眼也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这两个妹仔看上去非常清纯,有点婴儿肥,很是可爱。
但林启觉得,何文斌应该把重点放在了这两个妹仔的衣着打扮上。
别说是何文斌,其实林启也觉得有点惊讶。
这是1979年,那两个妹仔居然在歌舞厅穿吊带裙?而且还是短裙!
林启回忆了一下。
他确定,在他还是这个年龄段的时候,甚至连女同学的胳膊都没有见过。
而且这两个穿着开放的妹仔,还跟身旁一些男人有说有笑,甚至有亲密接触。
这在当时,要是给那些保守观念的家长看到,把女儿活生生打死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何文斌招了招手,把周强唤到身边:“强子,你去问问那两个妹仔什么来路。”
“要是可以的话,等下请她们来我卡座喝杯酒。”
“马上!”周强身为跟班,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拒绝的权利。
而且只要不对上黄威那种旗鼓相当的富二代,他在佛山还真没有怕过谁。
“斌少,有点不妥吧。”林启皱眉道:“你看她们跟那些男人打的火热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家妇女,到时候别惹出什么麻烦……”
“你说他们是小姐?”何文斌疑惑道:“我来艳阳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里的小姐我基本都见过……算了。”
何文斌突然语气一转,扭头看向周强:“强子你去问问经理,看他们是不是新来了两个小姐。”
“好的。”周强应下,对林启翻了个白眼才跑去找了经理。
过了一会,他回来了。
周强先是有点耐人寻味的看了林启一眼,然后才凑向何文斌轻声道:“斌少,被他说对了。”
“是小姐,前两天刚开始上班……”
“嗯。”何文斌看向林启的眼神也一如周强那样耐人寻味:“没想到林启你还是个风月高手啊,连我都看不出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林启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手提包。做小姐都会带个手提包,斌少该不会没有叫过小姐出钟吧?”
“放什么屁呢。”何文斌不屑道:“我招一招手,佛山不知道有多少黄花闺女争着扑上我的床,我需要折堕到这个地步?”
“倒是你,年纪轻轻就这么了解,看来以前没少叫小姐出钟啊。”
林启翻了个白眼,不过何文斌毕竟是自己未来的老板,他也没在跟班面前落他面子。
“似是欢笑似是苦困”
“怎可分开假与真”
……
突然,一阵悠扬的女歌声飘进了林启的耳中。
1979年的佛山人很喜欢听粤语歌,觉得听港台的歌曲更能显得时髦,有品位。
而此刻飘进耳朵的歌曲,正是徐晓凤的经典歌曲----风雨同路。
“艳阳天歌舞厅这么牛逼,连徐晓凤都能请来吗?”
林启很久没有听这曲子了,凭着印象,他觉得应该是徐晓凤本人所唱,不过当他扭头看向舞台,看见拿起麦克风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他有点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妹仔唱的还可以……斌少你怎么了?”楞了楞的林启回头想跟何文斌聊聊舞台上的女歌手,没想到何文斌居然一直盯着舞台下面的一个卡座,而且整个人还微微颤抖,正处于暴怒之中。
顺着何文斌的目光,林启也看向了那个距离舞台最近的卡座。
这一看,倒是让林启发现了什么。
卡座大约能坐七个人,而现在仅仅只有一个青年坐在中间的位置,最让林启惊讶的是,这个青年居然和何文斌有三分相似……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周强你到底有没有订好卡座?”何文斌一脚踹向周强的小腿。
“有,绝对有。”周强忍住疼痛咬牙道。
“那我哥怎么坐我卡座了?”何文斌怒道:“嚓!难道他以为比我早生两年,就能一直骑在我头上拉屎拉尿吗?”
听到这里,林启明白了。
不过他和跟班一样,这种问题是绝对不会出声的。
对于他们来说,何文斌是金主是老板,他跟自家人发生矛盾,他们这些人不管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更何况整个佛山都知道,何文斌的大哥何文华才是何家真正的接班人,至于何文斌,只不过是一个何家的寄生虫,看在何家的份上给点面子也就算了,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而林启,需要的正是何文斌的这个现状。
试想,要是何文斌有才,又是何家的继承人,林启再有本事,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斌少,需要我过去喊他让开吗?”
“你……你说什么?难道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何文斌被林启这石破天惊的话吓的眼皮一跳。
“听到了。”林启笑道:“身为经理,当然得为老板排忧解难,而且斌少你占理,我这要是无动于衷,那还有脸拿你的工资吗?”
何文斌皱了皱眉头,他还没答应林启呢,没想到林启居然已经代入了经理的角色。
这有点逼宫的味道。
不过当他看到一旁默不吭声的周强等人,发现他们都已经把头低到胸口,何文斌实在有点恼火。
平时吃自己喝自己,跑的那叫一个快,现在碰到点事情缩的跟鹌鹑似得,连刚认识一天的林启都比不过。
要他们何用!
“走,跟我过去。”何文斌沉吟片刻,咬了咬牙就想走向卡座,但走了两步,他突然回头看着林启:“等下过去你别乱说话,那是我哥,他可不会跟你嘻嘻哈哈,你得罪他,我很难救你!”
林启并没逞强,点了点头就跟着何文斌走到卡座。
刚才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其实他还真怕何文斌让他过去,说几句让何文斌舒服的话,没问题,但要他真的“上战场”,林启可没那么傻。
“哥,这貌似是我的卡座吧?”
何文斌拉开卡座的椅子直接坐了下去,而且还开门见山,一点拖拉的意思都没有。
“我知道。”何文华随便一应,视线仍旧放在舞台,根本连眼角都没扫一下何文斌。
“卡座是我先订下的,你要是想一块坐着听歌喝酒,打声招呼我能不给你坐吗?”
“需要直接抢?”换是其他人,何文斌掀桌子都有可能,但眼前是他亲哥,他再生气还是忍住说起道理。
“我等会要招待一个外商,你去那边的卡座吧。”何文华随意指着舞厅的一个角落:“要是不服气的话,你可以跟个小孩一样回家跟父亲告状。”
“你他妈……”
“斌少。”看何文斌忍不住要骂人,反应迅速的林启突然把他按住。
他没有办法不这样做。
何文华的财气居然黄中带银,比何文斌这个弟弟,高的可不止一两个层次。
而且林启隐隐约约还看到何文华的财气还带着一丝紫色。
紫色是什么意思,林启暂时不知道。
但想到紫气东来这个成语,他就知道何文华身后除了何家,也许还有一股庞大的势力。
何文斌对上何文华,无异于以卵击石。
“你干什么?”猛的扭头,何文斌很想把怒火发泄到林启身上,但看到林启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何文斌突然深吸了一口气。
“何文华,你要不是我哥,我现在就和你一命换一命!”
这狠话,整得林启和何文华摇了摇头。
在何文斌带着林启等人离开卡座时,何文华突然扭头盯着林启的后背。
刚才他看着像藐视何文斌,但暗地里却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想让何文斌背锅。
今天这个外商,自打来到顺德就一直陪着吃吃喝喝,每次谈起项目合作都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
何文华也是人精,一看外商这个态度,就知道项目大概是黄了。
这是个将近100万的大项目,何家准备了将近半年,要是失败,何文华这个总负责人肯定要背上这口大锅。
所以,每天忙的连觉都没怎么睡的何文斌,今天才会早早来到艳阳天歌舞厅。
他试图强占卡座,试图用语言激怒何文斌,就是想让何文斌动手,主动帮他这个哥哥背上这口大祸。
兄弟动手,反目成仇,外商考虑到何家兄弟的关系,选择取消项目合作,这说法足够让他这个总负责人脱身了。
而且还能继续降低父亲对弟弟的期许和印象,这有点阴险,却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今晚,以何文华对弟弟的了解,他都做好了被揍一顿的打算,谁想到会突然跑出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有点失策了。
何文华摇了摇头,不过他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身为何家未来的家主,100万的项目损失他还能顶得住,要是现在再跑去激怒何文斌,父亲这种老狐狸肯定能看出倪端。
何文斌怎么样都无所谓,激怒父亲就得不偿失了。
“何文华这扑街!”
“气死老子了,不就比我早生两年吗?他拽个屁!”
何文斌骂骂咧咧,骂完还扭头盯着林启:“刚才要不是你拉我,我肯定弄死他!”
“斌少,赌气的话,咱们就别说了。”林启笑着指向角落的小卡座:“大卡座坐不了,坐小的也别有一番滋味。”
“相信斌少以前也没坐过这种平民卡座吧?”